從游樂場回來之后, 聶長生留意了一段時日的本地雜刊報紙，還好一切風平浪靜, 除了前天有一則關于凌生集團投資書畫收藏的報道引起外界的討論之外，再沒激起什麼漣漪。

大概這項書畫收藏的投資過大, 驚了遠在北方的莊氏一族, 那邊頻頻有人致電詢問, 莊凌霄僅用了八個字打發了他們的疑慮。

世黃金, 盛世收藏。

莊凌霄不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人，對書法字畫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好，他小時候也練習過一年的書法，一手標準的楷字也是那時候練的, 此外連一幅簡單的人構造圖都畫不標準，以前在醫學院的時候, 沒被卞教授批評。

但為商人的他嗅覺總是無比的靈敏, 他的公司已在紐約上市，與諸多的老外有了合作的關系，自然收集了不合作者的資料，其中不乏狂熱的中國藝品收藏家, 他們常年出于拍賣行上, 尤其對中國新時代的藝品大興趣，致使拍賣行上的額直線上升, 其中的書法字畫就占了最大的份額。

中國的書法字畫，并不一定是年代久遠的藝品才有價值的！字畫市場上，常有藝就很高的畫作問世, 可作者卻是籍籍無名。

能看到其中的商機，除了眼獨到之外，還要有敢開拓的勇氣。

莊凌霄兩樣都不缺，當然了，事關名利敗，帝都那邊的長者謹小慎微一點也不為過，可惜莊凌霄脾乖戾，高興了，回他們幾句，不高興了，徑直拂袖而去，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聶長生倒是覺得能多一條給這些藝家展示人生價值的機會也是一樁好事，心底很支持莊凌霄的做法，所以晚上莊凌霄近他求歡時，他臉微赧，卻不推諉，只調暗了床柜上的燈火，遂了那人的意愿。

想到床笫上這樣那樣的放浪形骸，聶長生渾灼燙，他甩了甩頭，手中的文件再也看不下半個字，索放下它們，拿了病歷記錄，去巡房了。

陪同的還有一個醫生，那是聶長生的副手，年齡比聶長生稍微大了一點，為人卻謙和，也不妒忌聶長生的優秀，事實上，這位副手也主刀過很多小手，但遇上大手，心頭的怯意就會放大，不敢挑大梁，甘愿做聶長生的副手。

“況不錯，恢復得很好。”聶長生一邊認真記錄況，一邊溫和地對小病人道。

“謝謝聶醫生……”小菲臉通紅，怦然劇的心臟幾乎跳出口，竇初開，對這位救命恩人有著屬于的憧憬與夢，時時見到聶長生，又害怕見到聶長生，這會兒聶長生跟說一句話，的半張臉藏在被子里，不敢正視聶長生。

恢復得確實很好，從清醒到生活能自理，也只是用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而已，自從重癥監護室里移到了普通大病房，的父親也只在晚上的時候會過來陪夜，每每這個時候，就會幻想有聶長生朝一日也像父親那樣守護著、呵護著，這念想一滋生，就再也抑制不住瘋狂的蔓延速度。

“小菲真的很棒了，住院還在溫習功課，我兒今年也讀小五，績可不怎麼樣，英語總是考不好，哎！真心……”副手雖然嫌棄自己的兒在學習上不積極，但眉角眼梢的笑意卻分明昭顯著無盡的憐惜與呵護，那是名為父親對下一代的期待與疼。

巡房出來時，不期意的，竟然上高長川。

聶長生掃了一眼高長川手里的保溫瓶，若有所悟地朝他點點頭，說了一聲：“恭喜。”

“謝謝。”高長川的臉上出一個幸福的笑容，深寒的瞳眸里溢出濃濃的溫，“是個男孩，很健康。”初為人父，只要提及妻兒的事，他就會不自覺地流淌出發自心的喜悅。

聶長生似乎也到了他的心境，問道：“取名字了嗎？”

“還沒有，”高長川一笑，“初雪還在挑選。”其實已經定了好幾個名字，可哪一個都不夠完，稱不上自家的兒子。

兩人的話題終結于此，錯而過時，高長川又多說了一句：“他也很好。”

聶長生點點頭，知道高長川口中的“他”，是葉俊柯無誤了。

聶長生當然知道葉俊柯過得有多滋潤了，幾乎每天定時定點都會撥打一通電話到他的辦公室的座機上，不是炫耀吃了什麼，就是推薦什麼影劇給他看，有時還故意在電話里跟陪護的小護士打罵俏，聶長生實在旁聽不下去了，直接擱了電話，他馬上再撥過來。

葉俊柯雖然放肆，卻很消息，每次都用不同的手機撥打給他，手機的歸屬地也不一樣，聶長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多張電話卡，還是用了什麼手段保護自己的位置不被發現。

布萊恩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在葉俊柯逃走了之后，聶長生出公寓的時候分明覺察到了幾束意味不明的目投注在上，待要仔細搜尋的話，卻又不知從哪個方位去搜尋。

他跟莊凌霄提起的時候，莊凌霄不以為意，還笑著問道：“我是不是可以省一筆暗哨費用了？”

莊凌霄在醫院里安了他的眼線，聶長生是知道的，然而醫院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到底哪一雙才是那個替莊凌霄辦事的人，聶長生本找不出來，更別說，莊凌霄或許安的不止一個人呢……

就像今天這樣，他在過道里跟高長川說了一會兒的話，下午莊凌霄到老地方接他下班的時候，就在電話里頭詰問他：“這麼遲還沒下來？去看姓高的兒子了？”

“我現在在做什麼，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聶長生冷聲回敬著，掛了他的電話，下意識地掃了一下周圍，大家各司其職，除了三五個護士恭恭敬敬地跟他打招呼之外，沒有誰特意把目鎖在他的上。

上了車，聶長生才發現后車座上擱置了好幾軸畫卷，隨口問道：“是誰送的？”

“我跟人要的。”莊凌霄笑著取過一幅，展開畫卷，有點激地道，“這幅畫不錯吧？把它掛在客廳里，是不是現咱們的霸氣？”

借著昏暗的車燈，聶長生是沒能看出“霸氣”的看點在哪兒，依稀是一幅水墨畫，依稀是一頭在水里泅水的水牛，出兩條見見的牛角，畫卷的留白填了一首詩，字跡潦草，聶長生一時沒能辨析寄托什麼意愿。

“這是一條將要破空而起的蛟龍！”莊凌霄得意的聲音毫不留地碎了聶長生僅存的一點藝細胞。

“蛟……蛟龍？”聶長生大吃一驚，實在沒瞧出蛟龍的形，難道是化形為牛的蛟龍？

莊凌霄忍不住失笑了，他的笑聲爽朗而低沉，像拂過水波的笛聲，悠揚而雋永。

“你騙我！”聶長生臉一沉，瞪了他一眼，爾后自己釋然了，陪著逗弄他的家伙一起笑了，兩人的笑聲漾在狹小的車，愜意而溫馨。

這麼明顯的一幅水牛泅水圖，莊凌霄說什麼蛟龍了，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反駁，而是站在莊凌霄的立場上替他圓謊。

明知道莊凌霄在指“牛”為“龍”，自己還跟中了魔怔一樣信以為真。

病膏肓的魔怔。

回到了公寓，聶長生還在為自己的“無可救藥”而懊惱時，卻已經客廳雪白的墻上已經掛了幾幅裝了裱的畫框。

小白顯然也對那幾幅幾乎占據了墻面的畫框很排斥，一個勁地朝它們狂吠。

“莊凌霄！”聶長生看著墻壁上滿滿當當的掛滿了筋柳骨的字畫，臉黑沉得如同涂了一層墨，“你搞什麼鬼！”如果單單是詩詞字畫，那也就罷了，到底是沾了書墨氣息，可紙卷上寫的赫然是他倆還沒商榷好的“同居合約”，莊凌霄就貿然把私擬的條款讓人寫了藝品，裱框之后要掛出來哩！

“師哥不喜歡嗎？”莊凌霄有點意外，“要不，掛在臥室里吧，反正師哥記不好，不時時看著，假裝失憶了怎麼辦？”

聶長生氣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裱框上的字赫然是當初莊凌霄在同居條約上列舉的最后一條，“乙方必須聽從甲方的一切安排，不得違抗”。聶長生記得，經過了兩人的商討，這一條早被刪去了的同居契約偏偏被莊凌霄當了真言裱框了起來還要掛在顯眼的地方，聶長生脾再好，這一刻無疑字字刺眼，如蟻噬心。

“把它取下來！”聶長生鐵青著臉，他不是一個崇尚武力解決問題的人，的拳頭才沒有揮向莊凌霄的臉上。

察覺了枕邊人了真氣，莊凌霄瞇了瞇眼睛，還沒盤算好怎麼寬解他心頭的郁結之氣，聶長生又道：“同居契約，到此為止。”

雖然從來沒把這份擬定的契約當一回事，可契約被聶長生單方面的喊停，莊凌霄雖然心有不甘，但最終的目的還是達到了，而且也知道今天已經了他的逆鱗，也只能做小伏低，先讓聶長生消完了氣，再做打算。

晚上就寢時，毫不意外的，莊凌霄的枕頭被褥被聶長生丟去了客房，反鎖了臥室門，以示契約終止后兩人的關系也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