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沈遲意認識衛諺以來, 就沒見他過這等挫敗,更何況是他明明打算救下沈熠,沈澤卻反手來了個背刺, 這事兒若是換,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本以為衛諺定然會震怒乃至想取沈熠命, 沒想到衛諺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勸寬心,有些失神:“我以為世子會惱怒…”
衛諺仿佛能猜心中所想, 他不想憂慮太過, 不以為意地道:“我倒是沒什麼可惱的, 細想也知道, 沈熠會做出這般舉,必然是聽到了什麼,我唯一在意的是,劫走沈澤的人究竟是誰派來的。”
他瞥了一眼:“放心,我既答應你救下沈氏余下族人,就不會食言的, 就是沈熠那邊,我也會派人找尋。”
沈遲意也住翻騰的心緒,切換回理智頻道:“這些日子沈家一案重審, 大牢里來往的人不, 也給了有心人可乘之機,這幫人既然敢出手劫走我哥, 我哥也和他們里應外合,一并逃了,想必兩邊早有默契,到底是誰呢…”
周釗自打沈遲意過來,就對有些提防, 這時更是忍不住言道:“比起是誰,卑職更好奇的是,這幫人如何巧之又巧地知道咱們的行進路線,又趕在防最薄弱的當口襲,劫走了沈熠,倒好似有誰把消息泄出去一般…”
沈遲意皺了下眉,抿道:“你懷疑是劫人之事和我有關?”
從衛諺的角度看,他們這次遇伏,沈熠遭人劫走,整件事確實可疑。
沒去看周釗,反而看向衛諺,有些焦躁道:“我已和世子合作,又豈會再串通他人?別說是旁的人了,這計劃就連我大哥我也沒敢完全吐,怕的就是影響世子…”
衛諺先冷冷瞥了周釗一眼,當即截斷沈遲意的話:“你不必多言,我從未疑你。”
沈遲意在他臉上不見疑,神這才松了松,輕輕了眉心:“這幫人到底是誰?他們如何蒙蔽的大哥…”
周釗神一,言又止。
這時廚下給衛諺煎好了藥,沈遲意心里正對他歉疚,主去幫衛諺拿藥了。
屋里就剩下周釗和衛諺兩個人,周釗今兒違了衛諺的意思,說了太多不該說的,心下不免忐忑。
衛諺等沈遲意出去,一臉漠然道:“你去軍營里,自領三十軍。”
周釗子一抖,跪下道:“世子…”他想著反正都要挨打了,索咬了咬牙,直言道:“世子,您還記得沈澤當時意圖刺殺您的時候喊了什麼嗎?他說‘衛賊何必惺惺作態,賊喊捉賊,我沈家淪落至此,全是你這人所害!’,我看沈澤怕是真的聽到了什麼…”
他把心一橫:“沈熠是沈姑娘的大哥,他如今把世子視若仇敵,恨不得飲啖,日后焉有不慫恿沈姑娘的道理?屆時若他找上了沈姑娘,陳明您和沈熠的舊怨,恕卑職直言,沈姑娘會如何選擇?”
衛諺神淡淡:“五十軍。”
他斜睨周釗一眼:“外加掌二十。”
周釗臉都綠了:“世子…”他還想再勸,但衛諺擺明了不聽這話,他只得把一肚子話爛在心里。
沈遲意已經端著藥碗走進來了,周釗再不敢惹事,老老實實地閉,主要從沈遲意手里接過藥碗:“我來服侍世子喝藥吧。”
衛諺臉不但沒好看點,反而更沉了幾分,面無表看了周釗一眼:“你還有些事沒理,下去吧。”
周釗一臉的莫名:“我都理完了…”他話說到一半,看了看衛諺又看了看沈遲意,恍然道:“多謝世子提醒,我確實有些軍務沒理,這里勞煩沈姑娘照顧了,等會兒還要幫世子上藥,沈姑娘記著輕些。”
他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了。
衛諺看向沈遲意,眸中含著些期待:“聽見沒?周釗讓你照料我呢。”
沈遲意哭笑不得:“周護衛和世子當真如出一轍。”這直男程度真是一樣一樣的…
攪和了下湯勺,看著手里這碗漆黑黑的湯藥:“世子總不至于還讓我喂藥吧?”
衛諺一臉不滿:“你生病的時候,我是怎麼待你的?怎麼到我這兒你就懈怠起來。”
沈遲意看他跟小孩子鬧脾氣似的,不由一陣無語,還得出聲提醒他:“我生病那會兒,你可是著我的鼻子給我灌進里的。”真是八輩子沒見過這麼直男的!
衛諺大言不慚:“我那也是為了你能好好吃藥。”
沈遲意斜了他一眼,也懶得反駁,舀起一勺濃稠漆黑的湯藥,輕輕吹了吹,喂到他邊:“喝吧。”
衛諺一口喝干凈,眉頭下意識地皺起,急忙抿了瓣,才沒讓自己把這口藥給吐出來。
這藥有調理傷的功效,放了好些名貴藥材,可惜苦勁比沈遲意當時喝的那碗還要苦個十分,哪怕衛諺不是個矯人,也喝的眉頭大皺。
沈遲意有意逗他,又舀起小小一勺:“世子快喝啊。”
其實仔細想想,喂藥這事兒本就反人類的,正常況下,面對這麼苦的藥,就該閉上眼一飲而盡,這麼一勺接著一勺地喂,簡直是在反復折磨自己的舌頭。
衛諺濃麗的眉跳了跳,眼里浮現出幾分抗拒,但還是著頭皮喝了第二勺。
他臉上被苦的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偏又沈遲意給自己喂藥,尤其是還有意逗他,喂一勺藥還遞來一個盈盈眼波,衛諺更不想在面前怯,著頭皮這麼喝了半碗。
沈遲意瞧他苦的薄抿一線,也有些可憐起他來,從荷包掏出一枚糖獅子放到他邊:“張。”
糖獅子是牛做的糖果,做獅子頭的形狀,馥郁香甜。
衛諺不想顯得跟個小孩似的,吃藥還要人拿糖哄,頭往后仰了仰,不屑地道:“什麼哄小孩的玩意,也值當拿來給我?我用不著這個。”
沈遲意最瞧不慣他裝,指尖落到他的角,輕輕挲了一下,拿著語調,又不過分夸張:“世子這麼說,可就枉費我一番心意了…”指尖輕點他瓣:“張。”
衛諺被撥的心尖一,瓣不覺微啟幾分,沈遲意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一把把糖給他塞進里。
衛諺:“…”
沈遲意著首飾上其實不大講究,卻是個非常注重生活趣,重視生活細節,喜歡通過細給自己提升幸福的人,屋里的一本書一朵花都擺放的頗有妙,就連買來甜的糖都是上好的,并不甜膩,反而著濃郁香。
衛諺不大吃甜的,但大概因為這塊糖是喂的緣故,嘗起來格外清甜,他吃完之后口中仍有余味,了瓣回味片刻。
這樣無意識的作,倒比平時更人幾分,沈遲意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目在他潤的瓣上流連片刻,又忙收回視線。
讓衛諺吃完一碗藥,又取來大夫調制好的膏藥,遲疑了下:“勞世子轉,我瞧瞧傷。”
衛諺平常臉皮厚的跟什麼似的,這時候卻難得猶豫,他輕咳了聲:“還是讓周釗來吧,別嚇到你。”
沈遲意輕輕推了下他的肩:“有什麼好怕的,世子別廢話了。”
衛諺只得轉背向,他手指頓了片刻,才解開中,出肩背上累疊的繃帶,上面還滲著斑斑跡。
沈遲意幫他把包好的繃帶解下來,出底下的傷,這傷口長約一尺,頗深,張牙舞爪地從肩背一直橫亙到腰際,滲出的漬和膏藥混合,襯的傷口越發猙獰,瞧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甚至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沈澤那一劍絕對是奔著心臟刺的,衛諺若是晚上半分,現在怕是來參加衛諺的葬禮了。
不由心生幾分惱怒,本來衛諺是不必摻和進這些事里的,若是沒有此事,他現在還好好地當他的梟雄,哪里會傷到這個地步?
思及此,心下越發歉疚,嘆了口氣:“世子當時肯定很疼吧?”
衛諺正覺著不自在,聞言越發別扭:“戰場上,再嚴重的傷也過,倒也罷了。”他吐了口氣,沒看沈遲意,緩緩道:“你不必自責,此事本就與你無關。”
自責不自責的,總不是上說說,當務之急是照料衛諺盡快好起來,沈遲意洗干凈手,取來淘洗干凈的巾子,給他拭之前滲出的污。
就在衛諺背后,兩人還的極近,帶著蘭香的氣息吹拂在他脖頸間,讓衛諺子不覺往旁邊靠了靠。
沈遲意掃了他一眼,覺察出他的不自在和不配合,用指尖了他腰上傷那:“世子別扭個什麼勁兒,按說該別扭的是我才對吧。”
瞧著衛諺那把勁瘦細腰,不免有些羨慕,平時吃的也不多,材亦稱得上纖瘦,但還是不及衛諺比例絕佳,細腰翹的,簡直人間尤。
懷著不能讓這把好腰留疤的心態,在腰上的傷痕格外多涂了些膏藥。
衛諺被過的那敏地泛起戰栗,背部不易覺察地輕了下,他開始尚且能忍,到后面一下,他幾乎就要抖一下,幸好沈遲意以為他是疼的,不曾起疑。
他有些惱地道:“我怕你占我便宜!”
其實別扭只占了一部分,只是每回沈遲意一靠近他,他就跟吃了夏洵那些七八糟的藥似的,簡直克制不住自己的反應。幸好現在衛諺是背對著沈遲意的,不然肯定能瞧出他的異樣,到時候指不定怎麼鄙夷他呢。
沈遲意呵了聲:“你以為我跟你似的?”
衛諺沒什麼底氣地呵了聲,他一邊舍不得沈遲意的悉心照拂,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唐突反應,當真有苦難言,這時候上的傷倒在其次了。
他干脆抿著瓣,干脆一言不發。
沈遲意給他涂完膏藥之后,才發覺他脖頸間出了不細汗,不由納悶道:“世子很熱嗎?”現在已經是深夏,周釗又怕衛諺傷口發炎,特地擱了幾大盆冰塊,還覺著有些冷呢。
衛諺緩緩調換了一個坐姿,沒有吭聲,這時候倒盼著早些弄完了。
偏偏天不從人愿,沈遲意有些擔憂地打了盆涼水:“我給你汗吧,別把藥膏化開了。”
衛諺:“…”
好容易上完藥,沈遲意和衛諺都齊齊舒了口氣,瞧衛諺別別扭扭的,便有意換了個輕松些的話題:“再過些時日,世子應當就要繼位了吧?希在繼位大典之前世子的傷能好。”打趣道:“說來我是不是該改口世子王爺了?”
衛諺緩緩地吐納了幾次,等底下一寸一寸平復,他才終于轉看著:“大概下月,朝廷那邊就會傳旨。”他看了沈遲意一眼,略帶不滿地蹙眉:“你就只會世子王爺的這麼我?”
沈遲意從善如流地道:“那世子想讓我怎麼稱呼你?”
衛諺飛速瞥了一眼:“我父王行三…”他停了下,聲音倒多了幾分溫繾綣的味道:“我母妃在家時,一向喚他三郎。”
沈遲意表一言難盡:“…”
如果沒記錯,衛諺在家里是老大吧?所以是…大郎?
委婉道:“王爺和王妃俱都過世,不如換一個吧…”想了想,試探道:“阿諺。”
衛諺掖了掖角,沒什麼反應。
沈遲意又試探著了幾聲:“阿諺,阿諺,阿諺?”
衛諺不耐道:“別喊了,你想什麼便吧。”話雖說的不耐,耳卻略略紅了幾分。
沈遲意一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
……
衛諺質絕佳,再加上沈遲意心照料,他傷勢大半個月的功夫就已經見好,結的疤痕也開始逐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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