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失蹤的兩日后,羽林軍終于在沈映跳下去的那條河下游三十里發現了兩尸。
尸在水里泡了兩天后才浮上來,已經開始腐爛,樣子也被水泡得變了形,但是尸上穿的服,卻是皇帝和顧憫失蹤當天所穿,羽林軍便由此判斷,這兩尸的份便是皇帝與顧君。
林徹聽說下屬找到了皇帝和顧憫的尸后,立即將兩尸運回行宮。
劉太后在昌平長公主的攙扶下,帶著郭九塵等心腹來到擺放尸的地方,看著眼前兩蒙著白布的尸,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皇帝竟然會就這麼容易地死了。
屋子里散發著一令人作嘔的尸臭味,劉太后嫌棄地拿帕子掩著鼻子,懷疑地盯著那兩尸問林徹:“你說它們是皇帝和顧君的尸首?”
林徹一臉沉重地道:“回太后,尸已經被水泡得浮腫,面目全非,只能從它們上的來判斷,應該就是皇上與顧君。”
“胡說!”劉太后目微睜,怒斥道,“皇上是真龍天子,有上天庇佑,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死在一群宵小之輩的手里!是不是你們隨便找了兩尸在糊弄哀家?”
林徹忙跪下道:“太后明察,臣絕對不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劉太后命令道:“把白布掀開!哀家要親自確認到底是不是皇上!”
林徹猶豫道:“太后,尸的樣子實在是有點……恐怕會驚著太后。”
這時旁邊的昌平長公主小聲開口道:“太后,如今皇兄下落不明,大應還全仰仗您來主持大局,您金貴,若是被什麼不干凈的東西沖撞了就不好了,要不就讓昌平替您去確認一下,這到底是不是皇兄的吧?”
劉太后想了想這樣也行,便點頭同意了。
昌平長公主以帕子掩面,一邊忍著尸臭味帶來的惡心一邊強忍著害怕,朝尸走過去,林徹跟在后,過去掀開尸上的白布,昌平長公主皺著眉頭,仔細地辨認起尸上所穿的。
等到目移到尸被水泡得腫大不堪的臉上時,便再也忍不住,連忙用帕子捂著,轉跑到外面的廊檐下面,手扶著一柱子,彎腰吐了個一塌糊涂。
劉太后跟著走了出來,拍著昌平長公主的背關心地問:“怎麼樣?你看清楚了沒有?那是誰的尸?”
昌平長公主止住了嘔吐,拿帕子干凈了角,紅著眼眶轉過,哽咽道:“回太后,尸的臉已經被水泡得看不出相貌了,但是它腰間掛的一個香囊,是我親手所繡,我絕不會認錯,所以……應該就是皇兄。”
說完,便低頭嗚嗚地啜泣了起來,劉太后聽這麼說,便也不想再去看那尸是什麼模樣。
這時郭九塵跟劉太后附耳道:“太后,這尸不管是不是皇上的,皇上都想必是兇多吉了,當務之急,還是得瞞住皇上殯天的消息,早立新君才能穩住大局啊!”
劉太后轉過來,細細思量了下,眸瞇了下,有寒一閃而過,森然道:“不錯,不管皇帝是死是活,哀家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那批刺客到底是何人指派,你有沒有查出來?”
郭九塵一臉愧道:“太后恕罪,那些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老奴派出去的錦衛,尚未查到頭緒,正在盡全力追查。”
劉太后思忖片刻,又問:“那京城里呢?有沒有什麼異?”
郭九塵道:“暫時一切安定,太后,您是想回京了?”
劉太后冷冷道:“就算要回京,哀家也不能帶著皇帝的棺槨回去,在回京之前,必須得把謀刺皇帝的兇手抓到,否則,難保不會有人說是哀家謀殺了皇帝,對哀家群起而攻之,你以為他們沈家宗親里的那些老不死,都是吃素的?”
郭九塵點頭道:“太后所慮甚是。”
“皇帝的死瞞不了多久,”劉太后眼珠兒一轉,沉聲吩咐,“速將京城里那些效忠哀家的朝中重臣都召到行宮來,再去信王、淮王的藩地傳他們來行宮商議大事!”說完頓了一下,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寒聲道,“對了,把馮太妃岐王母子也一并給哀家帶過來!”
皇帝的尸被找到后,行宮各個出口,都由郭九塵帶來的錦衛嚴格把守,除非有太后的懿旨,否則所有人都只準進不準出。
在澄心齋以前伺候皇帝的所有宮人,早在皇帝出事當天就都被了起來,只準待在一個院子里,不準隨意走。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萬忠全見房里的其他小太監都已睡,悄悄翻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趁著夜,萬忠全著墻角來到院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樹下,藏在大樹后面在花壇下面翻出來一個籠子,又從籠子里掏出來一只信鴿,將提前寫好的紙條塞進綁在信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高高舉起信鴿,朝空中扔出。
信鴿撲棱著翅膀,力飛向高,萬忠全看著信鴿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面上慢慢浮現出一滿意的微笑,可還沒等他笑夠,忽然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出來一支利箭,像一道閃電般劃破夜空,準確無比地中了那只信鴿!
信鴿都來不及扇一下翅膀,就從半空直直墜了下來,萬忠全看到這一幕,心差點沒從嗓子眼里迸出來。
忽然又聽到后有腳步聲響起,萬忠全不安地從大樹后面探出頭往外看了眼,只見大批羽林軍手持火進了院子,為首的林徹手里拿著弓箭,犀利的目直接定格在萬忠全的藏之,皮笑不笑地道:“萬公公,大晚上的不睡覺,怎麼還有興致喂鴿子啊?”
萬忠全腦袋一空,自知已經暴,腳一,不由得癱坐在地,張著,卻發不出一個聲來。
羽林軍撿了林徹中的那只鴿子,呈給林徹過目,林徹接過鴿子,拔出鴿子上的竹筒,將里面的紙條倒了出來。
林徹展開紙條掃了眼,抬眸冷冷地看向萬忠全,手一揮示意手下去把萬忠全綁過來,“萬公公,你有什麼話,還是麻煩你自己個兒到太后跟前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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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前面就是我家的莊子,到了為兄這里,你們就把這里當是自己家一樣,需要什麼就跟下人講,千萬別客氣,知道嘛!”崔英杰下了馬,把馬韁到小廝手里,回頭笑呵呵地對沈映和顧憫招呼道。
沈映也從馬上下來,笑著說:“只要崔兄不嫌我們兄弟二人上門叨擾,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崔英杰熱地過來挽過沈映和顧憫的手臂,拉著兩人往莊子里走,“怎麼會嫌叨擾,景明兄你幫我娶得了一位娘,為兄謝你還來不及呢!再說了,你如今是芳蕊的義兄,那咱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啊!快隨我進去,今晚咱們兄弟非得好好醉一場不可!”
沈映隨崔英杰進了他家的莊子,四下打量了圈,好笑地腹誹道,這個崔英杰當真是好騙,帶兩個連底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回家,也不怕引狼室,若是這個草包此刻知道自己帶進家的兩個人是何份,恐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青。樓里魚龍混雜,沈映和顧憫兩個人又是面生的外地人,一直待在青。樓難免會引起別人注意,所以那里終歸不是一個能久待的藏之所。
于是沈映便串通芳蕊陪他演出戲,在崔英杰面前假稱和芳蕊已經義結金蘭,又讓芳蕊哄著崔英杰讓他答應今后多多照顧自己的兩個義兄。
聽沈映聲稱自己還沒找到落腳,崔英杰便爽快地讓他們兩個人先住到自己的莊子上,等過兩天納芳蕊進門的時候,正好一起喝喜酒。
崔英杰其實心里也明白,徐家這兩兄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花幾百兩銀子贖個。送給他,他猜徐家兄弟是來京城謀生的外地人,幫他贖芳蕊不過是想討好他借此來和他攀關系,好從他上謀利而已。
崔英杰就是個不學無的紈绔子弟,在權貴如云的京城里頭,家世并不算顯赫,和世家子弟也玩不到一塊兒去,平時除了在自己家,外面那些人本不會把他一個六品小家的兒子當一回事,更別說什麼討好他求他辦事了。
所以就算知道徐家兄弟討好他是另有所圖,他也很這種被人捧著的覺。
崔英杰命下人備了好酒好菜,拉著沈映和顧憫去前廳喝酒玩樂。
崔英杰舉起酒杯,和沈映、顧憫分別了一下杯,道:“兩位賢弟,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們,可別嫌棄。都怪我家老頭子現在不讓我回京城,要不然,我肯定帶你們去京城最好的酒樓里好好吃一頓!”
沈映笑道:“崔兄客氣了,咱們以后同在京城,還怕沒有機會一起喝酒嗎?”
崔英杰連連點頭說是,兩杯酒下肚,吹牛的癮便又上來了,“等回了京城,我便能進錦衛,而且我爹說了,職起碼百戶起,等我當了百戶,把你們哥倆弄進錦衛里謀個差事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們就等著跟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吧!”
沈映似笑非笑地瞟了顧憫一眼,“那我們可就等著崔兄關照了,我們兄弟可是做夢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進錦衛。”
崔英杰哈哈大笑,拍。脯道:“包在我上!”
沈映抿了一口酒,隨意地道:“只是我還是不太懂,這京城里頭,天子腳下,到底能出什麼事?為什麼現在不能進京?”
崔英杰擺擺手,“誒,管它呢!為兄提醒你,在這京城里謀生,有一件最要的事你一定要明白,那就是,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我管它會出什麼子,反正只要不影響到我升發財就是。”
沈映笑了笑,“崔兄說的是,我也是聽崔兄你說的這麼嚴重,所以才會心生好奇。不過崔兄,怎麼這莊子上也不見你家中有其他人在?令堂嫂夫人也出城避禍了嗎?怎麼也不請出來讓我們拜會一下盡盡禮數。”
崔英杰吃了筷下酒菜,咂咂道:“們都在城里沒出來,我爹怕家里人一下都走了會引起別人注意,所以只了我一個人出來,誰讓我是我們家三代單傳呢,其實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沈映看著得意洋洋的崔英杰,角的笑容愈發加深,“噢,原來如此。”
接下來,崔英杰在沈映和顧憫的番勸酒下,很快便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沈映喊小廝進來,把崔英杰扶回房間休息,然后和顧憫也回了崔英杰給他們安排的房間。
回房簡單地洗漱了下,剛熄燈準備上。床,沈映便聽到房外傳來了幾聲布谷鳥的聲,腳步不由得停住,這是他和林凡的約定好的暗號,若林凡有大事要跟他稟報,便以布谷鳥為訊。
顧憫已經坐到了床上,見沈映忽然停在床前不了,奇怪地問:“怎麼了?”
沈映佇立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顧憫的影,這兩天他故意沒讓林凡現,是想要在路上試探一番顧憫,但兩天過去,想必行宮那里應該已經有所作,那他也得行起來才行,所以就不能再讓林凡繼續藏著了,當然也沒有必要再瞞著顧憫。
其實經過這兩日的朝夕相,沈映能夠覺出顧憫不是一個壞人,他也有一顆仁義之心,而且相信他應該并不是真的投靠了郭九塵,否則,他這個皇帝一個人在外孤立無援,顧憫完全可以抓他回去向郭九塵邀功。
而不是現在這般,不離不棄地陪伴在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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