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即便宋驍沒有留在行宮中, 長錦宮仍是熱熱鬧鬧的布置起來。

這日天晴也無風, 念善由映雪和映雪陪著，看宮人們在回廊上掛燈籠, 不由走神。

算起來這是頭一次自己過年, 往常不是跟爹爹娘親妹妹, 就是有小姑姑陪著。

無論是在家中的貧寒還是侯府的富貴, 都極盼著過年。小時候是盼著過年的新和點心糖果, 爹爹去后, 就盼著過年好快些長大, 能保護母親和妹妹。

不過也不算沒人陪, 念善的手輕覆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今年還有孩子陪過年。

“姑娘, 若是累了就早些回去？”映月輕聲問道。

念善的產期在二月，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恨不得將重重保護起來。映月和映雪服侍，陳嬤嬤和李嬤嬤也都住在東配殿，皺一皺眉，都要引得們關注。

“好。”念善知們擔心, 不給別人添麻煩, 痛快的扶著映月的手回了屋子。

陳嬤嬤已經準備好補湯在等了。

“姑娘嘗嘗這味道如何？比著上回的減了些藥材。”陳嬤嬤親自端到了念善面前，溫聲道。

前日的補湯有念善聞不得的藥味，雖然旁人都覺不出來，念善還是吐得天昏地暗。這一吐不要, 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躁了半日，沒有過照顧孕婦經驗的映月映雪幾乎以為要早產了。

幸而陳嬤嬤經驗富，念善這一番折騰下來力竭。

特意要求不必將這件事告知到宋驍面前，既是腹中胎兒無礙，陳嬤嬤和映月們已經不能再盡心的照顧，這次也不過是胎得厲害了些，至多是難些。

念善是知道行宮里的消息最遲隔日也要送到宋驍面前的，才緩過神來就主提出。

這些可大可小的事，就讓它小而化無罷。

陳嬤嬤遲疑了片刻，還是接了念善的好意。

原本只是喜歡念善的溫安靜、不驕不躁，如今對念善又多了些激，若念善真的計較起來，也能算得上們照顧不周。

當日往宮中送的消息里，沒有加上這一條。

念善在榻上坐下后，淺淺嘗了一口。

“嬤嬤有心了，味道不錯。”含笑點點頭。

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氣，念善月份大了孩子頂著胃，能吃的東西有限，從膳房到陳嬤嬤都在絞盡腦給做吃的。

“姑娘，宮里送了東西來。”映雪從外頭走了進來，后的四個宮人手中都捧著匣子。

照舊是各的補品，還有些寶石首飾、珍奇古玩，各料子更是從沒斷過，念善覺自從上回宋驍看繡肚兜后，似乎送得更多了些。

“聽說您連日來胃口不好，皇上又從膳房調了兩個人。”映月補充道。

別的件倒還罷了，若宋驍用自己的私庫，沒有能知道。可若他從宮中調人——

如今后宮可是張貴妃管著的，難道他就不怕張貴妃察覺出什麼來？

念善心里閃過一抹擔憂，面上卻含笑謝恩讓人放賞。

眼下好好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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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驍自是不怕的。

甚至在他的有意無意的會讓衛吉勝辦事時“不小心”些端倪出來。

孩子的份他已經安排好了，也讓后宮的人心里有個準備。

昭宮。

這大半年來皇上不臨幸后宮，哪怕是年輕貌的敬嬪和英嬪，宋驍也從未召幸過，倒像是鐵了心替皇后守上一年。

因皇上誰都不寵幸，宮妃之間倒都多了些同病相憐的和睦來。

如今后宮中以張貴妃為尊，宋驍也是默許的，已經有了準皇后的架勢。

這日宮妃們請安回去后，慧妃留在了昭宮沒走。

“妾有一事想跟娘娘說。”往常自詡宋驍表妹而地位特殊的慧妃，今日竟變得謹慎了許多，還讓跟來的大宮珊瑚、琥珀都去外頭等著。

張貴妃挑了挑眉，讓素絹等人退下。

“皇上往行宮調了兩個膳房的人去行宮，娘娘可知道？”突然低聲道。

這等小事不會傳到張貴妃耳中，張貴妃聞言，不由坐直了子。

“膳房中有人做的湯不錯，做法特殊，妾偶然想起來讓人去做一份，卻得知會做這道菜的人已經去了京郊行宮。”慧妃皺著眉道：“娘娘，妾總覺得有些不對。”

行宮中僅是宋驍偶爾去演武場時住上些時日，沒必要調這麼多人過去！尤其是臨近年關了，宋驍早就回宮，

為何還要讓人去？

兩人心里都有了不妙的預。

加上宋驍這半年來去行宮著實有些頻繁，們也曾懷疑過，便是真的有急軍務，非得去行宮不可嗎？

莫非是行宮中有誰勾了天子的心？

“你過于多想了罷？”張貴妃心里信了大半，面上卻不顯。“皇上這些日子時不時去行宮，膳房自然張。”

雖然事關大家共同的利益，自覺用后宮之主的標準來看。

許是宋驍在行宮里寵幸了什麼人，怕是礙于皇后的薨逝，傳出他在行宮里寵幸新人名聲不好？

但這個想法張貴妃自己都覺得荒謬。

若是真的喜歡到恨不得離宮也要去看的，為何干脆不接宮中？

能被他藏起來寵幸的人份地位定是低微，先宮當個宮，以后再冊封不就得了？

張貴妃想起了另一種可能。

更令不安的可能。

“罷了，就算如你所想，皇上寵幸了誰，那又如何？”張貴妃擺了擺手：“難道后宮中還能獨寵一人？”

慧妃搖搖頭，忽然神凝重道：“若這人懷了皇嗣又該如何？”

張貴妃心中悚然一驚。

送到行宮的兩人，可都是極為擅長做補品藥膳。

“那也是皇上之幸，你我二人都要向皇上道賀的。”張貴妃心中煩，對慧妃道：“好了，你不可再往外胡說，這件事到此為止。”

慧妃順從的起，告退離開。

不信張貴妃不去調查。

果然，等走后，張貴妃便來了香莞。“你去悄悄查一查，皇上的母陳嬤嬤現在可還在京中？”

陳嬤嬤是皇上信任的人，若說有人去照顧有孕的宮人，最合適不過了。

香莞答應著去了，這件事不難查。

難怪皇上不要往行宮送人，還發了脾氣……想起越來越多的細節，似乎都能照應上。

張貴妃下滿心的慌。

沒幾日便是除夕了，還有許多事要辦。

斷不能再出錯。

福寧殿。

“皇上，貴妃娘娘讓人去查了陳嬤嬤。”衛吉勝見宋驍批完了折子，才上前回話道：“得知陳嬤嬤不在京中家里，一時也沒有別的作。”

宋驍淡淡的應了一聲。

算識趣，若是去查太醫院

、查行宮，就是僭越了。

“行宮也送來了消息，說是五姑娘一切都好。”衛吉勝見宋驍臉不大好，忙道：“太醫說了，五姑娘的產期在二月初，也會有早上十來日的可能。”

聽到皇子將要降生的消息，宋驍才面稍霽。

“讓人都心服侍著，有什麼事無論何時都要以最快報到福寧殿。”他吩咐道：“太醫院再派兩個太醫過去。”

衛吉勝都應下了，不僅要辦皇上吩咐的這些事，他還要隨時準備著皇上離宮。

****

日子一天天臨近，宮中因皇后今年薨逝，過年時便不如往年熱鬧。

在除夕的宴會上，張貴妃留意到宋驍不止一次的走神。

只得暗暗忍下心里的酸，面上展現出的賢惠大度來。

得知陳嬤嬤不在京中后，張貴妃便不敢再查下去，也不敢挑唆別人去查。

即便是真的有孕又如何？還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即便生下了皇子，生母位份低微，還不是要抱給高品階的宮妃養？

要沉住氣。

映著漫天的煙火，很是熱鬧喜慶，張貴妃卻暗中攥帕子，出溫婉的笑容。

算算時候，若當真是七月左右宋驍去行宮臨幸懷上的，不過那人有五六個月的孕。而最遲皇后薨逝滿一年，宋驍就該冊封新后，把后宮眾人的位份提一提，也好給皇子或是公主的生母位份。

更要好好表現，爭取把這個孩子養在自己名下。

宋驍的心思確實沒在宴會上，他二十八歲才將迎來自己的長子，心中自是五味雜陳。

幸好，這孩子來了。

正月里，縱然無什麼政務要置，宋驍除了去儀宮坐了坐，便全都在福寧殿中，也并不去后宮坐坐。

即便是慶福宮，他一時也沒心思去。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

上元節稱得上是最熱鬧的節日之一，各宮中也都早早的準備起了各花燈，還有宮妃們親手做的。

今晚的宮宴是張貴妃心準備的，因還有外命婦們宮，更是要展示自己作為準皇后的能力。原本江皇后不好，就是時常幫著協理宮務。

安心要在宋驍面前表現，好早些定下的皇后之位。

福寧殿。

宋驍從一早起來就覺得心里

有些不安，算著念善的產期起碼還有半個月，又覺得是自己疑心太過。

不過他不放心，雖然今日不是送信的日子，他仍舊打發人去問。

“皇上，行宮里送來消息。”派人去還沒多久，只見衛吉勝神匆匆的走進來，道：“五姑娘要生了。”

“備馬去行宮。”宋驍霍然起，就要往外走。

這天寒地凍的，皇上竟要騎馬去行宮？

“皇上，奴才已經讓人備車——”衛吉勝的話音未落，只見宋驍擺了擺手：“朕從前帶兵打仗，冰天雪地里亦能長途奔襲。”

衛吉勝無奈，讓人去拿宋驍的大氅，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