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二年春。

一場夜雨過后，拂面而來的風夾雜著一涼意融在春中，靖安侯府里更是一片春意盎然。淺紫的花在枝頭舒展，淡淡的香氣彌漫開來，有種沁人心脾的舒爽。

“好姐姐，你快告訴我，姨母和英國公夫人今日來是為了何事？”江念儀拉著自己的表姐卓錦走到一旁的丁香樹下，眉眼間閃過一抹急切。

卓錦挑了挑眉，賣了個關子：“來給老夫人請安。怎麼，我們四姑娘心里莫非有旁的念想？”

聽出了自家表姐調侃之意，江念儀央著快說。

被纏不過，卓錦彎了彎角笑道：“正如你所想，我姑姑預備來跟靖安侯府求親的。”

江念儀聽罷，俏麗的面頰染上一抹緋。

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

英國公夫人是先慶宜侯的嫡長，江念儀的親姨母又嫁到了慶宜侯府，因著這層轉折關系，靖安侯府跟英國公府也有走。

初時的英國公是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功臣，英國公府至今在京中還是數得著的世家。且英國公世子霍治臻生得俊朗風流、人又溫清雅，引得許多貴芳心暗許，英國公夫人卻遲遲沒替兒子說親。

實則早就向靖安侯夫人了心思，想求娶一位侯府姑娘做兒媳婦。

如今侯府里適齡的嫡出姑娘只有自己，英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非莫屬。

“往后怕是我就要喚你做嫂子了。”卓錦知道自己表妹的心思，調侃道：“還請嫂子多多照拂。”

“表姐！”江念儀神態中出之，卻并沒有否認。

跟英國公世子霍治臻算是自相青梅竹馬，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嫁作他的妻子。

這個愿終于在小姑姑封后那日起有了盼頭。若是放在從前，靖安侯府只能算得上是二流世家，是配不上霍家表哥的。

作為當今皇后的娘家，靖安侯府早就從數年前式微的頹勢中瞬間逆轉，一躍為京中頂級世家。

“表姑娘、姑娘。”兩人正說著話，只見一個青丫鬟匆匆走來，曲膝行禮道：“老夫人請二位過去。”

江念儀和卓錦換了一個眼神，彼此有了默契。

怕是英國公夫人要見。

想到這兒，江念儀的心砰砰跳得厲害。

“只了我麼？”微揚起下，故作鎮靜的面龐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那青丫鬟遲疑了片刻，還是如實道：“五姑娘也在寧德堂。”

聽到這個消息，江念儀那點子快活和得頓時煙消云散。

明明是自己姨母來了，江念善怎麼會在？

江念儀皺了皺眉，拉著卓錦匆匆往寧德堂走去。

****

英國公夫人楊氏笑盈盈的看著念善，親切的道：“上回見你，還是在皇后娘娘宮中。”

雖是貴為國公夫人，楊氏待態度卻很殷勤。

念善心里清楚，自己不過是沾了小姑姑、當今皇后江氏的。

當年因定王并不得寵且長年征戰在外，世家貴們多不愿嫁，在宮中意圖指婚時想辦法推。先靖安侯卻接了旨意，把江萱嫁了定王府，那時眾人私下里還半是看熱鬧的惋惜的命著實不好。

可誰都料不到，當時形勢一片大好將要主東宮的端王，因牽涉一樁貪污而倒臺。不得寵的定王卻憑借手中的兵權，奪下了太子之位，繼承大統。

因著這層緣由，皇上格外敬重發妻，中宮的榮寵遠勝于其他宮妃，對靖安侯府亦是恩寵不斷。

念善落落大方的上前見禮：“見過夫人。”

楊氏含笑扶住了：“有些日子不見，善姐兒出落得愈發好了。”

這話并非全然是客套。

才過完十六歲生辰的念善，正是如花初綻枝頭的年紀。容貌在侯府姑娘里最為出挑，便是放在滿京中的貴中，亦是數一數二的。良好的教養讓舉手投足間端莊大方，眸流轉間卻別有嬈人之。

楊氏暗暗想著，難怪兒子喜歡，是男人見了這樣的人兒都會心罷。

當然，楊氏看著念善千好萬好，不單單是的貌。

念善的父親本是侯府庶子，傳言他十數年前帶一貌子私奔離開侯府，后卻不幸早逝，還是老夫人心善將們母三人接回了侯府。沒過多久，江萱就嫁定王府。

時值端王跟定王斗法，在先帝面前參了定王勾結外敵。偏巧不巧領兵在外的定王竟又失蹤數日，定王府在眾人眼中就是火坑。連日來的打擊讓江萱病倒，唯有十一歲的念善主站出來，去了定王府陪著自己姑姑，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日。

因著這份誼，江皇后尤其喜念善，比待自己嫡親的侄還好。

“善姐兒肖似皇后娘娘，自是極的。”陪楊氏一起來的慶宜侯夫人笑著附和，心里卻是有幾分惋惜。

自己嫡親的外甥儀姐兒份不知比這個外頭來的江念善貴重多，卻不如六年前才來侯府的會討江皇后歡心，連念善這個名字都是江皇后取的。近年來江皇后越發抬舉，還說要親自給選一門好親事。

如今念善的風頭，把侯府嫡出姑娘都蓋過去了。

念善見過禮本想告退離開，偏生英國公夫人這次對格外興趣，拉著問了好些話。

“姐兒這簪子上的東珠真漂亮。”楊氏沒話找話道：“聽錦鄉侯夫人說統共南邊貢上一匣子澤個頭都極好的東珠，皇上全都賞了皇后娘娘。”

原是拐外抹角要恭維小姑姑。

念善心知自己不過是個引子，聞言得的保持著淺笑，并沒有接話。

“這是自然。”慶宜侯夫人也十分捧場：“古往今來中宮這份榮寵，咱們皇后娘娘算是頭一份。”

只是還沒等多說，楊氏又話鋒一轉，笑著對靖安侯夫人道：“善姐兒這模樣、這品我是真的喜歡。不愧皇后娘娘親自教養出來的，這等品貌氣度誰家娶了去都是福氣。”

老夫人本是含笑聽著，聞言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

先前兩府彼此間確實有結親的默契，可當初的人選是江念儀和霍治臻……

不僅是，慶宜侯夫人覺出些別扭。先前楊氏跟自己的意思，是想再次提起兩家的親事。如今姑娘們都出了孝，能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可今日的事捉些有些古怪，若是想要議親，今日自己妹妹靖安侯夫人不在府中，楊氏卻邀了自己選了今日來。

更何況聽了此刻的口風……莫非楊氏看中的人是江念善？

慶宜侯夫人陡然一驚。

眼見事并未如先前預料中發展，老夫人找了個緣由讓念善先回去。

覺察到氣氛不對，念善順著祖母意思起告退。

然而才從寧德堂出來，就在回廊上遇上江念儀和卓錦。

因惦記著跟英國公府的親事，再加上平日里嫉妒小姑姑的偏，江念儀對念善可沒什麼好臉。

“四姐、卓三表姐。”念善習以為常，笑盈盈的給二人見禮。

江念儀冷哼一聲就要走，卓錦卻拉住了，笑瞇瞇的對念善道：“善姐兒。我家春宴的帖子你收到了罷？若是得閑，你帶著容姐兒早些過來。”

口中的容姐兒是念善一母同胞的妹妹江念容，今年才十歲，在府中沒什麼存在。

卓錦能這樣周全，念善自是承了的好意，笑著應了。

兩邊分開后，江念儀蹙起眉，不悅的道：“表姐，你對江念善那麼和悅做什麼？不過一朝得了勢，誰不知道就是外頭來的野……”

話還沒說完，便被卓錦打斷。“別胡言語，仔細人聽見。”

“既是先靖安侯都認下了這個孫，就是你們府上的五姑娘。”卓錦不贊同的搖搖頭，道：“皇后娘娘喜歡，這就足夠了。”

江念儀眼底閃過一輕蔑和不忿。

“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泥子罷了，只會一味奉承小姑姑，溜須拍馬算什麼本事？”看著那道婀娜纖細的影消失在回廊的盡頭，恨恨的道：“如今裝出些人模人樣，就以為自己是正經的侯府姑娘。”

“罷了罷了，我姑姑還等著你呢！”卓錦心知這是表妹的心結，忙岔開了話題。

想起自己將要到來的親事，江念儀總算面好看些。

就憑江念善這不明不白的出，眼高于頂的英國公夫人能看上才怪。若論起親疏來，自己才是皇后娘娘嫡親的侄。

只要自己能嫁給霍家表哥，江念善就只有嫉妒的份兒！

****

一刻鐘前。

“老夫人，先前咱們兩家說笑間定下了兒姻緣，如今我正是帶著一顆真心來的。”楊氏見念善離開，對老夫人道：“我想替臻哥兒求娶善姐兒。”

楊氏的話音未落，慶宜侯夫人當即就變了臉。

“善姐兒？”下意識的口而出：“先前明明說的是儀姐兒！”

老夫人神微沉，平日慈祥的目中帶了幾分銳利。

“弟妹，你先別著急。”楊氏早就拿定了主意，鎮定自若道：“臻哥兒跟善姐兒亦是自相識青梅竹馬，且先前說的是我們兩府結秦晉之好，倒沒特指哪位姑娘罷？”

慶宜侯夫人聽罷，臉愈發難看。

這些話全都是借口，不過是看著江念善有皇后做靠山，才非要娶！

兩人同時向老夫人，等著的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