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真偏過臉看向曾如初, 這怔然的樣子說明一切。
他知道聽見言知玉的數落。
“不關的事,是我不想讓來。”
傅言真撂下一句,便將電話掛了。
分明是不打算帶去。
言知玉近幾年的脾氣愈發古怪, 傅縝之前跟吵架時常說不可理喻, 但這幾年, 是有往不可理喻這勢頭上發展。
傅言真早就覺得心理方面應該出了些問題,給請了好些個心理醫生, 不僅不配合,回回都將他和那倒霉醫生一起罵。
這幾年, 大概也就在和言盡歡們姑侄之間打打麻將,才會給出幾分好臉。
通是本就沒法有效通。
起初有些時候, 言知玉也知道自己緒過激,還會后悔自己的態度,但氣上沖的那一刻,本管不住自己。
但現在只會用強來武裝自己。
可越強,就越沒什麼人愿意跟說話。
言知玉也知道這個家,已經沒有人愿意聽的話, 也本做不了什麼主。
和傅縝名為夫妻實則仇敵, 說是相看兩厭一點也不過分。
傅言真雖然十天半月回來看一眼,但哪回都是鬧的不歡而散繃著張臉走。
知道歸知道, 卻越來越劍走偏鋒歇斯底里。
曾如初抿了下,也不打算裝傻充楞,“阿姨是要見我,對吧?”
傅言真看, 手在臉蛋上了。
什麼都沒說。
徑自把副駕駛那邊的車門打開, 讓進去。
曾如初上車后忍不住問:“我們去哪兒?”
“送你回舅舅家。”傅言真說。
“……”
還沒開出一公里, 他這電話就接連響了三次。
都是言知玉打來的。
傅言真開始直接掐, 后面把手機調靜音,任言知玉這麼一通通的打。
卻就是不接。
曾如初看著手機屏幕從亮到熄,又從熄到亮,心事復雜沉重。
到底,還是拽了拽傅言真袖,“我們還是去見見吧。”
傅言真:“不用見。”
他知道他媽一門心思在聯姻上,天也垮著張臉,哪會給曾如初好臉。
不想去這個氣。
“可我們早晚都是要見的。”曾如初抿抿,“就去看看吧。”
“……”
兩小時后,車才開到言知玉那邊。
傅言真帶去玩了一會兒。
復式別墅,也是依山傍水的選址,還配帶泳池。
但占地面積和所居住人數差距過大。
這麼大的地方,里面一般就住兩人。
言知玉和一位保姆阿姨。
傅言真來之前給言盡歡打了電話,要過來陪言知玉打會麻將,還讓著點,賬目記在他頭上。
想讓把言知玉的心哄好點兒。
后面又打了通電話來探個口風,知道言知玉一直在贏錢,估著心應該好點了,這才帶曾如初過來。
言知玉最近清瘦了些,顴骨凸的有些明顯,整個人看著又多了幾分凌厲。
四目相對,曾如初恍然覺得場面怕是真的要和影視劇里的劇銜接上。
富麗堂皇的屋子,都著豪奢的氣息,卻又悄無聲地彌散著一抑。
讓人覺得沉重和束縛,很不自在。
曾如初不自覺地攥手心,喊了聲“阿姨好”。
言知玉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傅言真跟著蹙了下眉。
眼下這幾個人里,唯一狀態輕松的就是言盡歡。
言盡歡看著曾如初,越看越眼,直到最后想起來,“欸,你不是阿真的高中同學嗎?”
曾如初“啊”了聲,看的眼神有些疑,明顯是不認識了。
言盡歡二十多歲那陣子,天作打扮。
長卷大波浪,涂著妖艷紅,整的跟烈焰玫瑰似的。
如今快三十,又偏淑打扮。
眼下上穿著件白T,頭發也是黑長直,素雅的像今年元旦捧回來的那白底條的山茶。
形象差距實在過大,跟整過容似的。
言盡歡提示:“臺球室,我們見過。”
曾如初費半天勁,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好像是傅言真的表姐,于是又客氣道了聲:“您好。”
“別客氣別客氣。”言盡歡笑。
言知玉目在他們之間逡巡,言盡歡打麻將輸給不,讓心確實好了些。還有,傅言真總算還是聽了一回,到底是把人帶回來讓瞧瞧,也算給了面子。
“你們認識?”問話的時候,這語氣也明顯緩和了下來。
傅言真暗自松了口氣。
言知玉怎麼跟他鬧都沒所謂,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
但是看不得找曾如初麻煩。
真的是怕擱這兒沒事找茬。
“我們之前見過,”言盡歡給言知玉倒了杯茶,“您知道這姑娘是誰嗎?”
言知玉:“誰?”
“就是那個讓阿真啊,舍不得去拿飲料,所以把他的車賠給我的小姑娘啊。”言盡歡在興頭上,還沒注意到把話說完后,言知玉的臉一下就變的難看起來。
言知玉知道這事,也是發生在傅言真高二的時候。
他高二那年,簡直就是個多事之秋。
忽然有一天,言盡歡來這兒找拿車鑰匙。
說是傅言真把外公給他買的那輛新車讓給,那車現在是的了。
言知玉那會問他為什麼讓,言盡歡笑嘻嘻地說:“為一小姑娘手里的飲料。”
那時候,還半信半疑地。
因為傅言真對小姑娘一向都搭不理的,左昕晗自小纏著他也沒纏出個名堂來。
就算高一那會,他了一個又一個朋友,但這小子臉上也都是大寫著無所謂。
依稀記得有個生給他打電話,要他來的生日會。
他那時在家看比賽,回了句“不去”。
生威脅:“那就分手”。
他想都沒想:“行啊。”
……
那時在一旁聽著,要不是這人是他生的,都能上去罵兩句“混蛋玩意”。
言盡歡看曾如初一臉疑,也跟解釋了一番:“當年啊,我讓阿真去拿你手里的汽水,阿真還沒舍得拿你的,就把他輛新車讓給我了……”
曾如初約想起來是傅言真把作業拿走了那次。
去臺球室找他要作業,順便買了瓶汽水。
他表姐要的飲料,讓他過來拿,他過來問要了飲料,最后卻只把蓋子擰開,將東西又還給。
他表姐那時笑著說要他“好看”。
也完全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
言知玉細細打量著曾如初,才發現這人有幾分面。
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跟傅言真是一個班的。
高二那年,去給傅言真開家長會,當時還作為學生代表在講臺上發言。
“你什麼名字?”將信將疑地,言知玉多問了一句。
“曾如初。”傅言真一直盯著言知玉這張晴不定的臉,神繃著,這時候替答了話。
往事打馬而來。
—我曾如初。
—名字來自納蘭容若的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
言知玉還記得這小姑娘當時站講臺上的自我介紹。
那時覺得這小姑娘很可,乖乖巧巧,名字也好聽,還給鼓了掌。
但這小姑娘沒多說什麼,說完很快就離開教室,有家長還想讓多講兩句,老師笑說去忙著準備模考。
“你是從實驗轉到雅集的吧?”言知玉不聲地又問了句。
曾如初點了點頭。
言知玉的神一下凝滯。
曾問過裴照關于傅言真打孟新詞的事。
裴照那時候告訴,可能是因為孟新詞來著許多人來找他們班一生的麻煩。
問是哪個生。
裴照說:“就是從實驗轉來的小學霸,績好的。”
因為傅言真打的是孟新詞,事鬧的也大。
裴照那時以為說出這見義勇的行為,能讓他們家人別去責怪他。
言知玉覺得心口被黑沉沉的濃云著,悶的快不過氣,“那你……你后來沒再雅集,是去哪兒讀書了?”
曾如初回話:“我去北城了。”
言知玉在杯子上的手驟然一抖,言盡歡剛給倒了那杯茶,頓時潑灑了一桌。
茶盞滾落在地,碎四分五裂。
言知玉看向傅言真,看他站在這個姓曾的丫頭邊跟護犢子似的,看著的這雙眼里還寫滿了警惕。
一時讓惱火又哀涼。
傅言真倒在泊的那天,口袋里還揣著一張機票。
一張去北城的機票。
從那淋淋的裳的側兜里翻出來的。
當時不解,這小子好端端地要去北城干什麼。
后面怎麼問他,他都不說一字。
現在明白了,無非就是去找他旁邊這丫頭的。
傅言真看出不對勁,忍不住問了句:“這人您也見了,還有事嗎?”
言知玉盯著曾如初,半天才出兩字:“……沒事。”
傅言真便急著帶曾如初出去。
言知玉看他這作,覺得他是把這個家當魔窟。
怕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就把他旁邊那丫頭給吞了似的。
言盡歡扯著嗓子喊了聲:“好歹吃完飯再走啊,姑姑讓劉媽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言知玉咬著牙:“……讓他們走。”
把曾如初送回自己家后,傅言真又折了回去。
言知玉讓他回來,說要跟他談談。
曾如初和言盡歡不在,言知玉完全沒抑什麼,擺出來的臉難看至極。
“那是個妖嗎?”問。言辭和神態都著幾分刻薄。
“一輛車換瓶飲料也就算了,你就這麼個敗家子的德行,”言知玉瞪著他,“還害的你差點把命都丟了。”
傅言真傷的那條路,至今都不敢走。
那天的事,也都不敢再去回想。
但傅言真卻還是那一副沒半點所謂的德行。
“我不同意。”言知玉直接擺明態度,“我沒辦法看著在我眼前晃悠。”
“那您就別看,我能看見就行。”傅言真不咸不淡地說。
“……”言知玉氣的直拍桌子,桌上的茶盞手機什麼的跟著晃,“那丫頭有什麼好的?啊?”
傅言真著眉心,“您別鬧了,能不能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
言知玉:“我不讓你過安生日子?把你害的命都差點沒了!還說我不讓你過安生日子?再說以后,能幫你什麼?左昕晗和你蔡伯伯家的,哪個不比好?”
傅言真放下手,起眼皮,緩道:“沒讓我干任何事,我那些事都是我自己折騰的,跟沒半點關系。”
“再說,按照您這說法,我都了搭進去半條命,這人我還不得抓的的?我命這麼不值錢?”又不咸不淡地笑了聲,“我能讓后半生跟別人在一起?”
“……”
言知玉被他噎的一字說不出來。
四目相對,卻還是咽不下那口氣,聲音陡然拔高:“你說說,昕晗哪里不如?昕晗長的不比差吧?也那麼聽你的話,你就非得作。”
“哪里都不如。”傅言真不想在面前說左昕晗的不是,也本懶的去管別人。
只回一句:“我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言知玉臉慍紅:“你是被狐貍迷昏了頭!”
“別說這麼難聽。”傅言真低眸從桌上撿起手機,回了下杜康發來的消息,是公司業務上的事,“人家是小仙兒,我是被仙迷昏了頭。”
“……”
傅言真的態度很明顯。
言知玉也知道本管不住他。
路給他鋪好了,他偏不走,卻非要往那小胡同里扎。
傅言真知道言知玉在心什麼,無非就是覺得他這個不的靠自己不行。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也許是跟曾如初待久了,他上多沾著點,放下手機后,深吸一口氣,好聲好氣地跟言知玉說話,“我這不是重新在跟杜叔叔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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