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憶昔的車停靠在校門口外兩百米的地方。
還是早上的那輛黑路虎。
造型有點招搖,但跟不遠的庫里南一比,倒遜了不。
庫里南的車牌還是一串連號。
沒多久,看到傅言真和左昕晗一前一后上了車。
傅言真走的很快,左昕晗幾乎是小跑著才趕上他。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因為看到曾憶昔在被人搭訕。
他這車窗是搖下來的,一條手臂還出窗外,閑閑掛著。
也是個皮相出眾的,半在外的英俊側臉引起不人看。
有個膽大的生過來問他要聯系方式,上還穿著他們雅集的校服。
曾憶昔看一眼,嗤了聲,讓回家寫作業。
生說“沒什麼作業”,還想再跟他扯扯淡。
曾憶昔懶得搭理,手臂撤回,將車窗搖起來,車門也上了鎖。
生朝他做了個鬼臉。
曾如初走過來,抬手扣了扣車窗。
曾憶昔解了車門的鎖,讓進來。
看他里叼著的半截香煙,曾如初蹙了下眉,“怎麼又上了?”
車上的氣味有些繁復。
煙草和艾草織出來的怪味。
曾如初想起來沈鄰溪今天要去醫院做理療,這幾年不太好。
本來回家還想告曾憶昔黑狀的,但這回也不想去惹沈鄰溪不開心。
皺了下鼻,重新打開車窗。
曾憶昔嗤了聲,嘲笑事多。
不不愿地摘下煙,煙圈朝窗外吐。
他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輕點了兩下。
曾如初真的想跟他吵一架,憋了一天了,一肚子火呢。
但人家好歹還來接。
車子向前行駛,晚風從大開的車窗里涌進。
江城的植被覆蓋率還算不錯,風里的氣味倒是很清新。
曾如初現在很困。
昨晚沒睡好,中午教室也很吵。
很想瞇一會兒。
“今天老師沒拖堂麼?”但曾憶昔找說話。
“沒有。”曾如初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曾憶昔看一眼,發現這臉有點臭,問了句:“你這怎麼了?”
曾如初:“累。”
“……”
十字路口,紅燈高掛,一輛輛私家車首尾相顧,連一條龍。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還有人按起了按喇叭。
曾憶昔偏過臉問要不要關窗,卻看到那邊的“風景”。
他嘖了聲,嗓間溢出一聲淡嘲。
曾如初也偏過頭看了眼。
另一車道。
校門口的那輛庫里南正與他們“并駕齊驅”。
因為是紅燈,它也穩穩停著,后車窗完全搖落。
車上的人手肘支在窗沿,修長五指虛握拳,半撐在額角,擋起半張臉。
似是有所應,傅言真將手移開,眼皮不急不慢地抬起,眸準接上曾如初遞來的視線。
但人被他看了兩秒,就別過臉不讓他瞧。
甚至把那邊的車窗給升了上去。
……
傅言真勾了勾。
“怎麼了?”曾憶昔挑了下眉。
“有尾氣。”曾如初說。
曾憶昔淡嘲:“你們的事可真多。”
“不是你們男生喜歡沒事找事嗎?”曾如初這回語氣有點沖。
“……”曾憶昔嘶了聲,“你這叛逆期到了是吧?”
曾如初不說話了。
綠燈終于亮起。
后視鏡里,庫里南的前燈打著右轉信號。
他們是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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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言真看著向前駛去的路虎,角笑意更明顯。
這蘑菇,脾氣還大。
剛剛那反應,明顯是給他臉看。
“你在看什麼啊?”左昕晗見他視線一直在外,湊過臉問。
“沒什麼。”傅言真撤回視線看著手機,并未看。
“……我昨天生日,你不來就算了,你都沒有禮嗎?”左昕晗忍不住道出心里的憋屈。
但語氣還是小心翼翼的,聽著跟撒似的。
傅言真神淡漠:“我媽沒給你買?”
“……阿姨買的,跟你送的不一樣。”左昕晗聲音有些膽怯。
傅言真笑了聲,卻沒說話。
左昕晗攥著擺,心漸漸冷了下來,卻又不想這麼跟他僵著,剛想說點什麼,手心突然一暖。
低眸一瞧,是條項鏈。
欣喜來的過于突然。
“你言阿姨買的,”傅言真卻立即掐滅了的喜悅,“讓我送的。”
東西給他的時候不是現在這樣子,裝在一個致的絨禮盒里。
他嫌麻煩,所以將盒子給扔了,現在就一條禿禿的項鏈。
在兜里揣放久了,所以沾著點溫。
“……”
左昕晗怔怔地,心一下沉江底。
前面的司機聽著有些不對勁。
夫人早上讓他去送東西時,可是囑咐了好幾遍,要傅言真千萬不要說是買的。
“不喜歡啊?”傅言真邊玩游戲邊說話,“不喜歡就扔了。”
“……你為什麼不準備?”左昕晗問。
傅言真淡笑:“我為什麼要準備?”
左昕晗:“……”
“你這生日一過,多大了?”傅言真睨著眼手腕上的疤,“能對自己行為負責了吧?”
這疤是自己割的,要死要活的要跟他一起。
左昕晗是個大小姐脾氣,也是從小被人捧著,喜歡天上的月亮家里人都要使勁兒給夠一夠。
習慣了什麼都要得到。
從本質上說,他們可能是一類人。
但同相斥。
他最厭束縛。
偏偏這一個兩個都要想來勒住他。
傅言真看的眼神像北方冬日的清晨。
眼神平靜,但是覆著一層風霜。
神更是忍耐到極限的癥候。
左昕晗:“……”
不是看不懂傅言真的臉。
傅言真從不大聲說話,語調也沒什麼抑揚頓挫。
就這麼淺淺淡淡的,卻比聲嘶力竭都讓人心冷。
“……我要下車。”左昕晗拼著最后一口氣說。
但心里是知道這里不能下車,還是在耍脾氣而已。
“可、可這里不能下車……”司機著實無奈。
“我說我要下去!”
眼淚在眶里直打轉,左昕晗又吼了一句:“你耳朵聾了嗎?”
“……”司機也快哭了。
“前面,路邊停一下。”傅言真放下手機,淡聲吩咐。
司機無可奈何,他就一幫人開車的,人微言輕能有什麼辦法。
只好照做。
沒一會兒,車便靠邊停下。
傅言真將手機揣回兜里,一條長臂抻直,五指向車門。
門鎖輕微一聲響,出一道隙。
風順勢往里鉆進,還攜著夜晚清涼的溫度。
一片月跟著,將那雙寡冷的眼映的分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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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沈鄰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上披著件坎肩,面在燈下顯得有些蒼白。
屋子里還有淡淡的苦藥味。
看他們的眼神充滿期待,明顯是想聽聽曾如初在新學校的生活。
盡管今天是這麼悲催和倒霉,在面對沈鄰溪時,曾如初卻沒說一句不好的話。
路上就琢磨回來該怎麼說,東拼西湊的想了一些趣事,回來便一一說給沈鄰溪聽。
沈鄰溪被哄得很開心,以為真在雅集過上了什麼好日子。
雅集的作業并不多,在晚自習的時候就寫完了。
睡覺之前,習慣地打開書桌右側的屜,從里面出那只舊手機。
在攔截框里看到悉的號碼,并且也多了條信息。
那人又發短信來罵。
剛準備將手機放回去,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接了接聽,證明自己還在用這個號碼,因為不想讓自己新的聯系方式被找到。
那人似乎也只是要確認是不是還在用。
通了之后,那邊惻惻笑了幾聲,又給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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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時間尚早。
曾如初沒有賴床的習慣,眼睛睜開沒幾秒,就下了床。
沒開燈,赤腳走到窗邊。
將窗簾向兩邊拉開,飄窗朝外推,天是黯淡深沉的藍灰。
清涼晨風路過,送來酪的甜香。
洗漱完,準時下樓。
餐廳里,早餐已經擺好,就一個人的分量。
一份巖燒酪,一份蔬菜水果沙拉,沈鄰溪有點強迫癥,紫甘藍切的長短細都均勻一致。
咖啡香氣濃郁,黑上鋪著一層細泡。
全家就喝咖啡要加。
曾憶昔被喊起來送去學校,此時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臉困倦的發著呆,懷里還攬著個抱枕,沒個魂似的。把送到學校后,他回來必然是要補個回籠覺。
“你就像個野人。”沈鄰溪看他這窩頭,催促他趕去洗漱。
曾憶昔打了個哈欠,拖著綿無力的步子回了樓上。
餐桌上放著一只寬口花瓶,里面著一束無盡夏,一大簇一大簇的開著。
用餐時,沈鄰溪就坐在對面的椅上看吃,眼里含著笑。
曾如初每一口都咀嚼的很仔細,對食有種虔誠。
這讓做食的人很滿足。
不像曾憶昔,吃飯時不是在玩手機,就是在手機的路上,天心不在焉地,給他吃豬糠怕也就是那麼回事。
早餐吃完后,沈鄰溪送到門口。
出門前,又了的頭,溫言囑咐了句,“在學校多和同學們說說話,多認識幾個新朋友。”
曾如初點頭說“好”。
在曾憶昔的車上,從書包側袋拿出耳機盒,邊戴耳機,邊在手機里調出一個歌單。
歌單里都是英語文。
第一首是葉芝的《When You Are Old》。
“你手機不是被老師沒收了麼。”曾憶昔瞥了眼手里的東西,有些奇怪。
遇到你之前,冰縮寒流;遇到你之後,花柔酒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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