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丈夫王東平被提前了回來, 他前腳剛進家門, 後腳就來了兩個客人。
王東平掉杯子上的水跡, 滿臉窘迫不堪,“封隊長,我家裡也沒什麼茶葉……”
封北說不用麻煩, “我來是想問問你,當年你的孩子是怎麼去世的。”
王東平似乎很意外會被問起這個事兒,他茫然了會兒, 說, “當年孩子生了場病, 沒撐過來。”
封北問道, “什麼病?”
王東平搖搖頭,滿臉的愧疚,“我不知道。”
一個當父親的竟然不知道自己孩子況,是會無地自容。
封北把疊的放下來, 微微前傾,手肘抵著部, “據調查,這是天元飯店停工時期發生的事。”
王東平點了幾下頭, “對,就是那時候。”
他抹了抹布滿歲月滄桑的臉,“我天天跟著大家夥出去,晚上也不回來,就在外面隨便找個地兒躺著, 一心想著能要到些錢,家裡的事就沒……”
堂屋裡響起哽咽聲,悔不當初。
“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孩子就沒氣了。”
封北審視著老淚縱橫的中年人,“你的妻子得了病,認為孩子還活著。”
王東平的肩頭抖,緒平緩不過來,“孩子出事那天我坐在地上痛哭,撲過來跟我發火,說孩子吵著鬧著要買文盒,別人都有,孩子不能沒有,我去給孩子買,還說孩子明兒要帶到學校去,我就知道腦子不清醒了。”
封北問道,“那你妻子平時除了對著空氣說話,還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
王東平甩了把鼻涕,手在子上,眼睛通紅,“有時候會跑出去,在巷子裡轉悠,喊孩子回家吃飯,好在這條巷子裡就我一家,不會打擾到誰。”
封北皺著眉頭,“為什麼不帶去看病?”
王東平苦哈哈的說,“看病?哪有那個錢啊。”
封北掃視四周,土房子,破舊得厲害,的確也拿不出錢來看病,“你妻子的況不能放任不管。”
王東平連忙說,“封隊長,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現在有時間就會在家看著,不會出什麼事的。”
封北的問題犀利,“沒時間呢?”
王東平頓時就站起來,“我妻子只是接不了孩子不在人世的事實,還當孩子活著,其他方面沒有一點問題,不會攻擊人的!”
封北一語不發的看著中年男人。
王東平臉上的了,堅定的眼神漸漸變得躲閃,“只有在別人說孩子不是的時候,才會失控。”
封北沒有繼續,換了個問題,“好幾年過去了,天元飯店那塊地因為鬧鬼的傳聞,遲遲沒有商家收購,zf沒法收拾這個爛攤子,工錢一直沒拿到,你打算怎麼做?”
王東平苦笑,“還能怎麼著,就看老天爺長不長眼了。”
封北說,“老天爺要是不長眼呢?”
王東平摳摳指甲裡的黑泥,“要是不長眼……”
“那就是命。”
他歎口氣,“人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卻不見得有好下場,老天爺有時候壞著呢。”
封北的心裡莫名生出一種覺,約是有而發。
可他好像並沒有被老天爺玩耍過吧?
封北再去審視面前的中年人,滿臉壑,幹苦力的型,說話時沒有怨恨,只有慨。
“上個月28號晚上十一點半到29號一點之間,你妻子在哪兒?”
王東平說,“在家啊。”
封北盯視著中年人,“你也在家?”
王東平滿臉不明所以,“是啊,那個時間我們都睡下了。”
封北的手指在桌面上敲點了幾下,“十一號晚上十點半到零點之間,你跟你妻子出過門嗎?”
往東平說都沒有。
封北拿出四個死者的照片,“認得他們嗎?”
王東平湊過去瞧了瞧,說一個都不認得,“這幾個是誰啊?”
封北觀察著他的表,“被害者。”
王東平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封北說,“你再看看,真的一個都不認得?”
他指著第一個死者,“九五年被殺害的。”
王東平驚駭的說,“我沒聽人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封隊長,我真的都不認得。”
“別激,我只是問個況。”
封北在堂屋跟王東平聊天,高燃在院裡盯著李娟看,暴在外的地方都沒看見斑。
就是個傷心過度,不能接孩子離世的可憐媽媽。
高燃冷不丁的想起了大姨,他的眼角|了一下,又去盯著中年人看。
李娟在井邊水,“多大了,上幾年級啊?”
高燃說,“十七,剛上高二。”
李娟水的作沒停,“那跟我兒子一樣,你上的哪個中學,哪個班?說不定你們還見過。”
高燃來的路上聽封北對自己講了這家人的事,中年人的話就像是一大通冰水,從他的頭上倒下來,瞬間從頭涼到腳。
李娟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不是覺得阿姨話太多了?”
高燃搖頭,他咽了咽唾沫,說是二中,也說了班級。
純粹是頭腦一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
李娟這回手上的作停了,驚訝的說,“趕巧了,你跟我兒子是同班同學啊。”
高燃打了個哆嗦。
他此時此刻已經不是從頭涼到腳了,渾的都凍僵了。
大白天的,為什麼突然搞的這麼靈異?
高燃重重了下手指,“沒有吧?”
李娟把水桶往邊上一提,笑著說,“這我還能記錯?我兒子就坐在最裡面那排第四個,靠著窗戶的位子。”
高燃的頭皮都炸了,那個位置坐的就是他自己。
臥槽臥槽臥槽,怎麼回事啊?!
高燃嚇的都快哭了。
李娟想起來個事,“同學,我兒子上外頭玩去了,你要不要去找他?”
高燃搖頭加擺手。
上哪兒找去?他不想死。
李娟一臉友善的笑意,“你什麼名字?有空常來玩啊,我兒子沒跟我提過班上的同學,我也不知道他在學校好不好。”
高燃沒讓自己出驚悚的表,盡力保持原來的樣子,“好的吧。”
李娟似是放心不,又開始嘮叨,說兒子上高中以後績不怎麼地了,都沒拿到獎狀,肯定是被什麼不學好的學生給帶壞了。
高燃不知道說什麼好。
出了巷子,封北得知了此事,他停下腳步,沉思著什麼。
高燃在原地蹦蹦跳跳,試圖把上的冷意被趕跑,“小北哥,那個阿姨隨便說一個位置,就是我的座位,這也太巧了吧?”
巧的讓他到現在都打寒戰。
那種覺真的沒法形容,跟白天見鬼差不到哪兒去。
封北拽住年,“祖宗,別跳了,跳的我頭暈。”
高燃說不行啊,他冷得慌,骨子裡都是冷的。
封北年的胳膊,把人往前帶帶,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你在家寫作文,你非要跟過來,現在好了,怕的滴尿了吧。”
高燃口氣,“誰怕的滴尿了?”
他不服氣的頂,“要換你攤上這事兒,你還能跟沒事人一樣?”
封北低頭看著年跳躍著火焰的明亮眼睛,說不能。
高燃給他一個“那不就得了”的眼神。
封北說,“確實很巧。”
高燃點頭,要查,一定要查。
封北習慣的跟年討論案,喜歡聽他的分析跟推理,天馬行空的想法跟猜測往往能激發人的思維。
說著說著,封北提起了另一個懸案,就是那個2.15碎案。
高燃咂咂,“十二年前還好說,現在老的死了,年輕的老了,小的長大了,我看十有八|九不會破掉。”
那時候他才五歲,玩泥過家家,撿到張糖紙都能樂呵呵老半天的年紀。
封北點煙,上一口後長長的吐出一團煙霧,時間隔得太久,就算當年兇手有留下蛛馬跡,也被腐蝕的幹幹淨淨了。
高燃邊走邊說,“據我看那些漫畫得出的經驗,孩子被殘忍碎,裝在編織袋裡丟掉,幾乎都是因為殺,兇手是跟有糾葛的人的幾率高大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是另一方招來的第三者。”
“前男友,現任男友,求而不得的追求者,差不多就是這幾個可能。”
封北斜眼,“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死者是的?”
高燃驚愕,“男的啊?”
封北嗯道,“對,是男的。”
高燃的腦子飛速轉,死者是男的,那也有可能是殺,但幾率要小很多,利益糾紛的可能要大一些。
當然,也不排除是家庭矛盾。
“有圈定嫌疑人嗎?”
封北說有一個,“是死者當年一起走街串巷收鴨的同村人。”
高燃正想說可不可以帶他看一看,就聽到男人來一句,“上個月肝癌去世火化了。”
“……”
是人非,是人事全非。
高燃唏噓,“這兩個兇手的高智商要是用在正途上面,妥妥的國家棟梁。”
封北不置可否。
高燃跟封北回了局裡。
封北出去一趟回來,給他弄了瓶娃哈哈跟一袋子梅,就忙自己的事。
高燃問是哪兒來的。
封北翻著檔案,“呂葉屜裡拿的。”
高燃,“……”
“你打過招呼沒有?”
“打過了,吃你的就是,哪兒那麼多廢話。”
高燃喝口娃哈哈,吃塊梅。
封北低估了年對他的影響力,人沒說話,只是坐旁邊,自己就時不時瞥兩眼。
不但瞥,還想兩下。
哪兒封北沒細想,太無恥了。
他用力了鼻梁,找到風油倒一點抹在太兩邊。
一子淡淡的清涼味兒在辦公室裡彌漫開來。
高燃整理著前後四起案子的線索,在腦子裡把共同點標上記號,不同點撥到一邊單獨放著。
他忽然說,“小北哥,王東平跟李娟可以列為嫌疑人嗎?”
封北斂了七八糟的思緒,“孩子的死因查不到,只有李娟一人清楚是怎麼回事,裡問不出結果。”
高燃趴到桌上,“前後左右那些巷子裡的人呢?就沒有什麼流言碎語?”
封北後仰一些跟年拉開距離,“那一片很偏,住戶本來就不多,隔的遠,幾年過去,有的搬走了,沒搬的住戶對孩子的事一概不知。”
高燃蹙眉,邪門。
“哎小北哥,你說……你幹嘛躲我那麼遠?我胳肢窩又不臭,過來點啊。”
封北的面部搐。
過來點?我怕我把你的初|吻給拿走。
一組那邊回來了,幾個工人家裡的況一一核實過,無非就是謾罵,罵zf,罵那個逃跑了的負責人,沒什異常發現。
三組還沒回來。
封北眉頭打結,希三組能掌握到有價值的線索。
這樣一來,就可以順著幾條線往前走了。
封北被鄭局一個電話了過去。
臨走前年別瞎跑,有關死者的資料可以翻看,辦公室裡的東西也可以,只是不要弄。
高燃愣了愣。
男人給自己的權利好像太大了。
沒過一會兒,外頭傳來曹世原的聲音,“封隊。”
敲門聲後是推門的響。
高燃迅速躲到封北的辦公桌底下。
腳步聲從門口走到桌前,平穩而又漫不經心。
高燃屏住呼吸,他特不想跟深不可測的狐貍有什麼接,怕被玩。
所以能避開就避開。
門打開,又帶上的聲音響起。
終於走了,高燃從桌底下出來,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狐貍。
“……”
故意的,居心不良!
高燃喝口娃哈哈驚,淡定了不,這裡是警局,刑警隊長的辦公室。
狐貍不敢對他手腳。
高燃這麼一想,更淡定了,他往皮椅上一坐,“小北哥馬上就回來了。”
曹世原將年的緒變化收盡眼底,他意味不明的扯扯角,“鄭局的兒在,封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高燃不說話了。
心裡有點兒不開心。
一顆糖飛到桌上,高燃沒手拿,他抬頭看去,見狐貍微闔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曹世原的眼皮沒開,“我來找他是為的案子的事。”
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怕,我不是沖你來的,不會把你怎麼著。
高燃沒回應。
剝糖紙的清脆聲響在曹世原的指間竄出,沒持續多久就沒了。
隨之而來的是極淡的檸檬香。
曹世原的舌尖裹著糖果,“鄭佳慧對封隊有意思,在倒追他,追男隔層紗,他們在一起的可能很大。”
高燃口而出,“你幹嘛跟我說這個?”
曹世原出詫異的表,“我以為你很在乎。”
高燃揪揪眉,覺得狐貍的表有點誇張,像一小刺,紮了他一下。
小北哥喜歡那個鄭小姐嗎?
不喜歡的吧?
高燃無意識的一下一下啃著角,他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去思考,小北哥過幾年就三十了,早晚會娶妻生子,當別人的丈夫,當爸爸。
想到這裡,高燃渾然不覺自己臉上的迷茫,還有……抵。
這一切都被在場的曹世原看了個正著,他把糖果咬碎吃掉,剝了第二個放進裡。
辦公室裡靜的過了頭。
明明有兩個大活人,卻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響。
就在高燃以為狐貍說到做到,不會幹什麼的時候,他站起,繞過桌子走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