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和苑中,時秋掀開簾子進來,手中捧著一盆含青丹,稍抬頭,有些驚訝:“娘娘今日心怎這般好?”
周韞倚靠在床榻上,指尖纏繞著手帕,不知在作何想,眸眼著些許笑意。
時秋看得甚為納悶。
小主子的洗三禮,娘娘親自和王爺說,取消不辦,待滿月時,再大辦。
畢竟,正院剛傳出王妃小產的事,此時辦甚子洗三禮,委實有些張揚不妥。
可小主子的洗三禮被取消,娘娘怎會還這般高興?
周韞聽見聲音,稍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撇說:“有嗎?”
時秋和時春對視一眼,時春聳了聳肩。
娘娘近日心的確不錯,不過平安得了小主子,的確值得高興。
時秋有些無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周韞抬手了臉頰,沒好氣地覷了一眼:
“看甚看,還不打水來給本妃凈面?”
剛生子,嬤嬤皆說不得沾水,連凈面都得擰干了帛巾,甚不痛快。
時秋囔了聲:“這就來了。”
去吩咐婢打熱水進來,一邊回頭說:
“近日正院那邊甚為安靜,不過今日宮中有信傳來,說是孟昭儀想念王爺了。”
周韞臉的作一頓,狐疑:
“想念王爺?”
反問過后,輕嗤一聲:“又要作甚幺蛾子?”
真當那點母子親夠糟蹋?
聽言,時秋臉訕訕,似想說些什麼,時春見支支吾吾的,冷哼一聲,撇了撇。
周韞稍頓,狐疑地打量二人:
“究竟發生了何事?”
時秋心知最近娘娘和王爺稍篤,不知該如何提起那些事。
可時春卻沒那麼多顧慮了,不忿口:
“娘娘!先前您生產時,王爺之所以回來得那麼晚,皆賴孟昭儀絆住了王爺!”
周韞覷了一眼,稍有些不解,孟昭儀素來看不爽,做出這事來,倒也不足為奇。
時春看出想什麼,咕噥了聲:
“娘娘!您怎麼都不生氣啊!”
周韞難得堵了聲,真不知是不是往日過于放肆,怎麼這院中的人對孟昭儀這般不客氣?
擱平常人家,哪有兒媳生婆婆氣的道理。
周韞打斷:“行了,素來作怪,隨去吧。”
“可、”時春睜大眼,憤憤不平:“可召了孟家三房的嫡宮,這段時間那孟家就住在宮中,孟昭儀不厭其煩地日日請王爺進宮,打的什麼主意,眾人皆知!”
時春冷呵:“王爺明擺著不答應,孟昭儀和那孟家當真不知!”
周韞早在說孟昭儀又召孟家進宮時,作就停了下來。
時秋忙抬手抵住鼻尖輕咳了兩聲,時春才反應過來,堪堪止住了聲。
過了好半晌,周韞才扯了扯角,不待時春二人松口氣,倏地拿過一旁的杯盞碎了去。
恰好在進來的人腳邊碎開。
砰得一聲,室寂靜了下來。
張崇聽見靜,忙將踏進房間的那只腳收了回去。
傅昀覷了眼腳邊的碎片,他抬手了眉心,不解:“這是怎麼了?”
周韞冷呵了一聲。
意識到不對勁,傅昀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他朝時秋看了眼,時秋低著頭,只不聲地搖了搖頭,作幅度甚小。
傅昀眸稍凝滯。
這是他招惹了?
頓了頓,傅昀背過手去,心中思索了半晌,也想不通自己何招惹了?
想了許久,終究只能想到一個答案,必是后院子有惹不痛快了。
傅昀鎖起眉,覷了眼周韞的冷臉,終究沒敢問,話音轉了轉,最后問向一旁時秋:“今日有人來錦和苑了?”
時秋尷尬地搖了搖頭。
傅昀:“那——”
周韞冷呵著打斷他:“爺莫問了,這府中除了爺,還有誰能妾不高興?”
那可真多——傅昀心道。
但他卻只擰眉,沉聲似無奈地說:“你如今不得氣,若不高興,直言即可,作甚憋壞了自己。”
說罷,他了些憋屈:
“而且,就算大理寺審人,也得有道清事因,我作何招惹了你,你總該告知我吧?”
周韞斜了他一眼,怪氣地:
“爺如今可真自在,日日去宮中,皆有人相伴,可真妾心生羨慕。”
傅昀擰眉:“胡言語什麼?”
傅昀很久沒對周韞說過重話,如今卻是一句冷斥。
“瞧你說的話,可像個樣子?”
傅昀眉心鎖,似有怒意,額頭稍地疼,模樣不似作偽,周韞被斥得有些心虛,卻低頭冷呵咕噥:“!”
傅昀險些被氣笑了,沉聲問:
“你聽誰說嚼得舌?”
周韞眼神瞟:“什麼嚼舌,莫非有假不?”
說罷,周韞仰起頭看向傅昀,眸眼瞪圓,灼灼嬈人,傅昀被看得一怔,心中堵的那口悶氣漸散,無力道:“母妃的確有我進宮,可皆被我拒絕了。”
他是不懂后院子心思,卻是知曉周韞脾氣,他若敢在這時領子回府,日后就別想有安寧日子過了。
周韞聽罷,立即生了幾分心虛。
傅昀覷見,沒好氣:“本王若想領回府,恐早就來給你請安了。”
周韞本生的心虛,被他這一句話頓時堵了回去。
這些日子的恍惚,被這一句話倏地驚醒。
傅昀逆著線,側臉棱角越顯鋒利,著鋒芒畢,他模樣皆好,眉眼橫生矜貴,更遑論他的份。
如今是皇子,日后也許更尊貴。
即使沒有今日的孟家,日后還有許家、孫家……
仰著白凈臉蛋看向傅昀,灼亮的眸子沒了笑,扯了扯角,低聲說:“爺說的是。”
似服了,傅昀卻擰起眉心。
他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他哪能猜到,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周韞就自己在腦海中圓了一場戲。
如今是看到他也生厭煩。
房中寂了半晌,傅昀擰眉想說些什麼,卻在這時,張崇忽然跑進來,臉沉重:“王爺!出事了!”
他臉焦急沉重,傅昀也只好收了心思,回頭沉聲:“何事?”
張崇覷了眼周韞,低聲:“是大理寺那邊傳來……”
傅昀臉倏地稍變。
“備馬!”
不待張崇說完,他扔下一句話,看了周韞一眼,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轉離開。
他影消失后,時秋頓時上前,擔憂地看向周韞:“娘娘?”
周韞擺擺手,擰眉心,心思皆被張崇那句話吸引而去,本也顧不得和傅昀鬧子。
抬頭朝東方看了眼。
那里是皇宮的方向。
頓了頓,周韞招手讓時秋附耳過來,低語:“你派人去查查,務必盡早查清大理寺發生了何事。”
時秋剛應聲,周韞又攔住,稍瞇起眸子,添了句:“再派人回府一趟,便去見夫人,問本妃代的事,如何了?”
時秋心有不解,卻沒有多問,忙退了下去。
周韞坐起子,時春忙走近:“娘娘,您這起來作甚?”
周韞卻瞇起眸子,房間燭火搖搖晃晃地燃著,映在周韞臉上,眸中甚亮,低聲一字一句地問:“你聽,外間是不是了?”
倏地,臉一變,忙說:
“去將時秋回來!”
就在下了吩咐的同時,賢王府外被軍包圍住,裴時騎在馬背上,一馬當先,抬頭冷臉看向賢王府的牌匾:“來人!圍住賢王府,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
肅靜踏步聲而過,穿護甲的軍牢牢將賢王府圍得不風。
與此同時,安王府和莊王府皆被軍攔住,府中頓生混。
待一切安排好,徐盛走近裴時,拱手:“大人,如今要怎麼做?”
裴時繞了繞手中的鞭子,翻下馬,冷冽出聲:
“你守在門口,其余人跟我進去。”
徐盛擰了擰眉,道:“可……”
“嗯?”
裴時似詢問地看向他,徐盛頓時噤聲。
軍圍府的消息傳進后院,莊宜穗從床榻上起,臉蒼白,卻皆是震驚:“為何?”
氿雅驚恐:“聽說是大理寺傳來消息,太子他、死在牢房中了!”
正院得到的消息,錦和苑自然也知曉了,這消息傳得很多人皆知,連軍都用了,本瞞不住。
時秋剛回了院子,還未勻氣,就聽見外間生了。
周韞回頭,就見婢慌跑進來:
“娘娘,有軍進府了!”
周韞擰眉,生了不悅:“什麼?”
那婢沒見過這仗勢,被嚇得快哭出來:“聽說軍要搜府,王妃已經過去了。”
周韞聽得臉稍沉,厲聲吩咐:
“替本妃更。”
時春驚訝:“娘娘,可您子——”
“別廢話了!”
此時的前院中,莊宜穗一臉病態地站在院子中,后一群奴才擁簇著,病態嚴重,險些不住頭上的那支金簪。
聲音稍有些虛弱無力,卻是厲聲大怒:
“這是賢王府,還容不得你們放肆!”
裴時面無表,有些不耐地擰了擰眉,不想和這些婦人打道。
他稍偏頭,不想和旁人廢話,就讓人搜府,就是這時,一聲冷斥傳來:“都給本妃住!”
周韞被時秋等人扶著走進來,冷眼掃過一旁的帶刀軍,裴時看見,眸稍閃了下。
前廳中在進來的那一瞬安靜下來,張崇帶人走近,低聲說:“王爺剛趕進宮了。”
周韞不著痕跡地點頭,斜眸看向裴時,輕呵:
“裴大人如今倒是威風,也不瞧瞧,你如今闖的是誰的府邸!”
軍是圣上親信,素來被恭敬對待,何時過氣,裴時邊一軍,當下冷臉上前:“軍辦事——”
話未說完,周韞就倏地上前,一掌扇了過去,那軍臉被打得偏向一旁。
眾人震驚,裴時也擰起了眉。
只有周韞不不慢地拿帕子了手,高仰起頭,輕飄飄地掃過那人一眼,問:“本妃說話,何時有你的份?”
那軍臉漲得通紅,裴時抬手,冷聲:“夠了,退下!”
周韞慣來張揚,連傅昀都敢罵,還不會將一名小小的軍放在眼底。
冷聲嘲諷:
“裴大人怎麼也是出名門,如今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嗎?”
裴時對上的視線,半晌,退了半步,收刃,拱手躬:“微臣見過側妃娘娘。”
稍頓,院中所有軍皆躬行禮:“見過側妃娘娘。”
如此大出風頭,一旁的莊宜穗掐了手心。
周韞覷了眼軍側的刀刃,心中是不信圣上會下搜府令的。
太子已死,剩下三位皇子就無比尊貴,誰都可能是未來天子。
讓人搜府,不是明擺著得罪人嗎?
是以,周韞厲聲問:“裴大人搜府,可有圣旨?”
裴時平淡看回去:“圣旨有令,微臣查出謀害太子真兇。”
“那就是沒有了。”
周韞可不耐聽他廢話,打斷他后,直接說:
“若無圣旨,今日誰也不能擅闖王府!”
裴時心生無奈,他和周韞認識許久,知曉周韞素來張揚,可他不得不提醒:“側妃恐是攔不住。”
他敢搜,自然是有恃無恐,圣上讓他查真兇,搜個府邸罷了。
料,他話音甫落,周韞就抬起頭,漫不經心問他一句:“裴大人可能不知,我等后院子皆甚為膽小,若你們軍搜府時沒個輕重的,王府后院子有個閃失,那不知是裴大人擔得起,還是你們軍擔得起?”
直直地看向裴時,不怵不懼,這句話,明擺著是威脅。
不在乎后院子的命,可裴時敢擔這罪名嗎?
裴時漸漸瞇起眸子。
他抬眸掃向周韞,似有一贊賞掠過,須臾,他抬起手,軍頓時收刃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