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茗頌吮了吮手指,那一小點傷口,很快便瞧不大出來,可遮月執意涂上藥酒,這才作罷。
然而,不知是不是心中藏事,遮月那句“晦氣”讓心里七上八下的。
住一旁煮茶的素心,問道:“皇上何時不忙?”
近來朝中大換,聞恕隔三差五宿在書房,可這隔三差五并沒個規律,付茗頌也不知他哪日來哪日不來。
這話落在素心耳朵里,便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笑道:“娘娘若是實在掛念,奴婢去找元公公打聽打聽?”
依付茗頌原有的子,定會搖頭拒之的,可這回卻點頭,道:“也好。”
素心柳眉稍稍一揚,與遮月換了個揶揄的眼,便應聲退下。
殿外,春日的暖照落,素心立于石階下等著。
元祿從殿而出,匆匆幾步上前,“可是昭宮有事?”
素心笑眼彎彎地點頭,應道:“娘娘差奴婢來問問,皇上何時得空,依奴婢瞧,是心下惦念呢。”
聞言,元祿亦是喜笑開,帝后恩和睦,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都跟著福。
他道:“皇上這兩日都與大臣議事,說也得兩日。”
于是,素心得了消息,回宮稟了付茗頌。
付茗頌當時沒說什麼,只是起茶盞,垂眸沉思一會兒。待到酉時,眼見夕要落下,要來紙筆,低頭寫了封信,隨即喚來遮月,道:“你親自出宮,將信給姜氏,若有人問起,便說是我給四姐姐備的擇婿名冊。”
遮月疑地應下,娘娘怎麼忽然惦記起四姑娘的婚事了?
不過主子的事到底不好過問,沒多久遮月就親自將信紙到了姜氏手中。
姜氏聽聞是給付姝云挑的夫婿人選,一時間眉開眼笑,回房迫不及待拆了信封。
隨即,邊的笑意一僵,眉頭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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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黃昏,姜氏持宮牌進宮,知道的都知道,付家四姑娘已快至十七,正是出嫁的好時候,而擔著個皇后嫡姐的名頭,來提親的人不在數,姜氏今日,是來同皇后商議的。
以這緣由,倒也正常。
而這擇婿又是大事,姜氏往昭宮一坐,便坐到了戌時三刻,天昏昏沉沉,夜幕將至,方才離去。
……
……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平南街緩緩停滯。
車廂里,姜氏脊背僵直了一路,大汗漓漓,張地向側丫鬟打扮的子,著聲兒道:“五丫——娘娘,您、您究竟是要去哪啊?”
付茗頌抿,道:“今日謝過母親了,明日一早你在此等我,進宮后將人再換回來。”
姜氏哪里做過這種事,皇后分明有出宮令牌,好端端宮門大道不走,偏、偏要使這手段……
是一想,姜氏就要昏過去。
這五丫頭可一直是個本分人,如今怎這般大膽呢?
想來那宮里,的確是能將人吃了再造的地方,如是想。
然而,此時付茗頌的心,跳得并不比姜氏慢,這樣的事,也是第一回 做。
雖萬事都做足了準備,但心虛的人,怎麼都是害怕的。
目送姜氏的馬車消失在街市盡頭,才手捂住口,一吸一呼,心跳漸穩,側往街尾走去。
那府邸上,高高掛著“宋宅”二字。
給開門的小廝遞了宮牌,宋長訣于院靜坐,驀然聽聞有人來訪,在瞧到那塊牌子時,心下一,闊步往門外走。
多年的警惕促使他一拉開門,便迅速往后掃了一圈,隨即抓著的手腕往院去。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
他拿火折子,點了盞燈,回道:“你怎麼來的?”
瞧的打扮,便不是正兒八經走出宮的。
“隨姜氏的馬車出宮的,皇上今夜宿書房。”抿應道。
宋長訣讓坐在書房唯一的座椅上,他背靠書案,低頭著。
他知道,定是有話要問,否則不會等不及冒險出宮的。
而要問什麼,宋長訣也心知肚明。
于是,不及開口,宋長訣就道:“當年那場火,確實是意外,從后廚燒起的,爹娘將我丟到窗外,才得以幸免。”
說到這,宋長訣停頓了一下,“我一直在找你,可我找到你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這句“已經晚了”,中間是多曲折離奇的故事,二人皆是相顧無言。
長夜漫漫,兄妹二人一坐一站,一支紅燭燃盡,宋長訣便又點了一支。
付茗頌問一句,他答一句,從上輩子失火之后,到這輩子如何朝為,一五一十,仔仔細細。
付茗頌那雙眼睛,早就蓄滿了淚。
而后,他聽眼下的姑娘用最平淡的口吻,訴盡那段他未能親眼見過的日子。
說到最末,飲了兩口熱茶。
宋長訣抿,跳躍了許多細節,例如在尚家的幾年是如何過的,例如在那紅韶苑,又是如何過的……
既然不提,宋長訣便佯裝不知,他手了姑娘的發髻,“當年,我救下個明月的丫鬟。”
聽此,付茗頌猛地仰起頭,乍然聽到這個名字,不由有些懷。
在聽到宋長訣救下之后,姑娘欣地低下頭。
宋長訣道:“告訴我,你是不愿同皇帝低頭,不愿留在皇帝邊,才服毒自盡的,我原想若你記起了,便帶你離開,可你卻不愿走,所以宋宋……”
“你是為了誰?”
靜謐的室落下這麼一句話,恍若往平靜的湖面砸下顆石子,“咚”一聲,起一圈圈漣漪。
付茗頌眼尾稍垂,角抿。
宋長訣盯住,其實他疑很久了,明月那個丫鬟說的話,前后十足矛盾。
明月口中的宋宋,分明是個極其惜命的人,否則不會一路從尚家忍至紅韶苑,那麼多苦都過來了,為何最后不肯再委屈一下?
僅僅是求饒便能得命,卻寧愿自盡?
怎麼想,也是想不通的。
宋長訣手心攥,連他都能察覺到不對的事,那疑心甚重的帝王,難道就沒懷疑過?
是沒想到,還是,不敢想?
思此,年瞇了瞇眼。
眼下的人手拽了拽他的裳,將他的神思扯了回來,道:“哥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宋長訣微怔,這是記起之后,喚的第一聲哥哥。而姑娘現下拉著他擺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求他給買雪糕的樣子。
“你說。”
“不論之后他作甚,你都別同他對著干,他不會對我如何的,至多也不過冷一陣,可他為君你為臣,哥哥莫要為我怒龍。”
宋長訣長久地看了一眼,終是在那擔憂又希冀的目之下,應了聲好。
正此時,外頭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來。
兄妹二人皆是抬頭去,就聽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
【補更】過渡好難寫,究竟是誰給了我說雙更的勇氣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