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皖國延續了前朝慣例，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長亭，三十里置驛。

長亭素來是道別的地方，此時便有不人在等著。

祝茂年的失勢出乎所有人預料，可做為一派系的核心人，人走茶涼也不會這麼快。

春天的雨連綿不絕，蒙蒙雨霧中馬車搖搖晃晃著進視線，長亭里的人皆站了起來，祝長敏更是提著擺就要迎過去，吳鶴忙將人拉住了。

“不可，你才生產不久，子還弱著，不能涼。”

祝長敏神憔悴，本想回娘家送行，娘卻說來此順便一見便好，好怕，若是爹娘一輩子都回不來了，若是，若是病了，最好的大夫都在京中……

“別擔心，不說岳父自的本事，便是我爹他們也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回來。”吳鶴看了父親一眼低聲安妻子，他深知此一役等于是斷了他們最重要的一臂，便是為著自己，他們也定會在這方面齊心。

祝長敏搖搖頭，“結果再好，我爹娘祖母還是要吃這一遭苦，這些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他們會傷，會痛，便是將來榮華富貴位極人臣也抵不了這些，若是病了倒了……”

“不要想太多。”

怎可能不多想，祝長敏捂住臉，聲音哽咽，“我大哥那怕是還比不得祖母，我怎能不想，二嫂還著那麼大肚子……那些人，那些人一定會有報應的！”

吳鶴拍了拍的背，這是場，王敗寇罷了。

幾句話的功夫馬車停了下來，祝長寧率先跳下馬車上前攙扶爹爹。

祝茂年步長亭拱手團團一禮，比起其他人的凝重他看著反倒要輕松一些。

“爹！”祝長敏神悲戚聲音哽咽，吳鶴跟著喊了聲‘岳父’，扶著妻子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祝茂年看在眼里到底放心了些，兩家結親本也不止是門當戶對，次子和他好，無意中見過面上了心才有了兩家結親之舉，如今看來倒也比那父母之命要牢靠些。

“長敏你去找你娘，有話要待你。”

“是。”祝長敏不敢耽誤，去眼淚小跑著上了馬車，看到母親未語淚先流。

“現在不是流眼淚的時候。”章氏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托起來遞給，那份量讓祝長敏差點沒拿住。

“娘，這是？”

“祝家所有家當。”迎著三吃驚的眼神章氏待，“長話短說，搬出來的東西全放在城南那座三進的宅子里，所有庫房鑰匙都在箱子里，祝家的鋪面，莊子，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全在這里邊。”

章氏雙手按在箱子上，加重的份量讓祝長敏手臂往下沉了一沉，加了些力氣穩住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母親，將家業悉數給出嫁，從不曾聽說過這等事！

“所有能帶走的銀錢我都帶著了，這方面暫時不用你接濟，長敏，你要替娘，替祝家把這些打理好，若有需要我會給你寫信，除祖母爹娘兄弟外，任何人的話你都不可信，已經放走的下人和跟我們前去的、以及留下給你聽用的我各寫了一份名單，你要有所防備，便是曾在祝家聽用多年的也不可盡信。”

“娘……”

“其他話我都不想聽。”章氏起簾子看了眼外邊，剛出京城，不知多眼睛在盯著，老爺必不會多留，“你只需要告訴我，能不能替娘當好這個家！”

祝長敏抱箱子，心一橫用力點頭，“我可以，娘，兒可以！”

“娘信你，我們都信你。”章氏欣的笑了，“要聰明些，便是吳家有所退避你也需得理解，不要擰著來，無論何時都要先把自己顧好，可記住了？”

“是，兒謹記。”

“去吧，別淋著雨。”

祝長敏抱著箱子跪坐起來，在狹窄的馬車和母親磕頭拜別，起簾子就看到了在外邊等著的小妹。

祝長樂先接了箱子扶下來，然后才又遞回去給，“三姐你放心，有我呢！去了外邊就是我的天下，沒有什麼是我應付不來的！”

平時聽著這大言不慚的話祝長敏定要臭一句不要臉，可這會聽著添了心安，長樂在外邊這許多年，五六歲時便只得一個姑跟著來回，這次長途奔波，比起爹娘和未曾離京過的兄長，更相信長樂。

把頭抵到小妹肩上，祝長敏低聲拜托，“長樂，家里人就給你了。”

“恩，給我。”祝長樂將三姐輕推到執傘過來的吳鶴邊笑瞇瞇的問，“姐夫，你知道我爹為什麼能打敗那麼多人為狀元郎嗎？”

吳鶴一愣，他和這小姨子接不多，但也耳聞過的淘氣，這會便謹慎的道：“自是因為岳父聰慧。”

“是也不是。”祝長樂看著爹拱手道別準備回轉：“因為他要回到這里，讓曾經欺負了他和祖母的祝家人得到教訓，結果你也看到了，祝家這些年誰敢不敬我祖母？”

朝看過來的父親揮手，祝長樂聲音輕緩，“而這次他不再是單槍匹馬，文有大哥二哥，武有我，有我娘，上有祖母坐鎮，你說，我們回不回得來？”

祝長樂越過兩人扶住爹，“爹，可以走了嗎？”

“恩。”祝茂年看向夫妻二人，拍了拍吳鶴的肩膀上了馬車，沒有多說半句托付的話，海浮沉這許多年，他早就沒了會將希寄托在他人上的天真。

馬車晃晃悠悠的再次了起來，看著起簾子揮手的小姨子吳鶴回過味來了，剛才那是在……警告他？這警告可比放狠話有用多了。

“我怎麼覺得長寧看走眼了，這可不止是淘氣。”

祝長敏哭著笑了，二哥和長樂一直就是互相嫌棄，都能想像出來二哥說這話時的神。

吳鶴看這樣也松了口氣，看懷里偌大的箱子一手執傘一手去接，份量十足的讓他一時沒防備，抬起腳用大抵了一下才拿住了，“怎麼這麼重，是什麼？”

“夫君。”

“恩？”

“你會攔著我接濟娘家嗎？”

“自是不能，你放心，娘那里我會替你圓話的。”

祝長敏將手放在箱子上來回挲，“這是祝家的所有，娘給我打理。”

吳鶴大驚，立刻又因為岳家對他們吳家的信任而欣喜，這比任何口頭上的稱贊更能說明他吳家人品端方，值得信任。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定會站在你這邊。”

祝長敏眼淚再次下，看似是替娘家忙活，可這些東西何嘗不是在吳家的立之本，無論替娘家做多都沒有用吳家半個銅板，不用任何付出就能盡得名，這樣的事來多吳家都不嫌多，將來公公婆婆只會更看重，這些娘豈會沒有考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