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天臺

周四的晚上，安靜的教學樓天臺上，竺林森席地而坐，背靠著角落的牆麵，埋頭認真地看著手裏的書。突然，天臺的大門被“砰”地撞開，有人近乎暴地闖了進來。

竺林森嚇了一跳，悄悄探出頭去，隻見一個材看起來很是健壯的男生被魯地推倒在地。竺林森並不認識那個男生，但認識另一個人，那人穿著白襯衫，材拔，側臉完得像是上帝的藝品，他安靜地站在那摔倒在地的男生麵前，臉上分明帶著怒氣：“是你拿了春的錢？”

那人便是紀非言，高一新生中最歡迎的男生，也是老爸竺浩然最新的得意門生。

竺林森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大氣也不敢出。這還是第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目睹衝突事件，難免有些張。

“你是誰啊？我拿誰的錢關你什麽事？”摔倒在地的男生爬起來，罵罵咧咧地開口，“小胖子竟然敢告狀？看我下回不揍扁他！”

男生的話音剛落，紀非言已經握了拳。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天臺的門又被人撞開，隻見一個小胖子氣籲籲地衝了進來，一把抱住紀非言，道：“非言，算了，不要為了我打架，要不然你會被記過的。”

“阮春，你好樣的，還敢找幫手！”對麵的男生瞪了瞪眼。

被稱作阮春的小胖子了脖子，似是有些害怕。

紀非言忍了又忍：“你知不知道你拿的錢是春這一個月的生活費？”

“那又怎麽樣？”那男生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竟然囂張地反問。

紀非言被氣笑了：“聽說你前前後後敲詐了不學生，數額加起來超兩千塊了吧？”

“那又怎麽樣？”

“你滿十八周歲了吧？隻要我現在報案，你會被以敲詐勒索罪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連帶著你敲詐的那些錢，都要全部還回來。我相信被你敲詐過的人，都很樂意出來做證。”紀非言拿出手機，目盯著麵前顯然已經開始心虛的人，按下三個數字，“怎麽樣，要把春的錢還回來嗎？”

紀非言的幾句話輕輕鬆鬆就把那男生給威懾到了，隻是男生麵上卻還是不肯示弱，他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扔到紀非言麵前，一臉不樂意地道：“還給你就還給你！”

說完，那男生就飛快地跑了，還順便撞了下紀非言的肩膀。

紀非言被他撞得一個踉蹌。

“非言，你沒事吧？”阮春一臉張。

紀非言了肩膀，搖了搖頭。他俯將信封撿起，遞給阮春：“你看看有沒有。”

阮春接過來數了數，開心地道：“沒。非言，還是你厲害。”

要知道那個人可是高三有名的問題學生，連教務主任都管不住他，沒想到紀非言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把錢吐出來了。

“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藏著不說，總能搞定他們的。”紀非言笑了笑。

阮春地點了點頭，他的家庭條件並不好，一個月的生活費其實也就幾百塊而已，這些錢是他的全部。

本來這事他不打算告訴別人，大不了就吃一個月的饅頭，總能撐過去的，沒想到卻被紀非言發現了，當下就衝到高三的教學樓把那人拽到了天臺。

“非言，我們回去吧。”阮春開口道。

“嗯，你先走，我馬上就來。”

天臺上一下就安靜下來。竺林森回頭，等著兩人離開，可等了半天，也隻聽見一個人離開的腳步聲。

竺林森咬了咬，又探出頭看了一眼，隻見紀非言沒走，還席地坐下了，正拿著手機淡定地打起了遊戲。

竺林森一愣，還以為像紀非言這種品學兼優的學生，不會打遊戲呢，沒想到也不例外啊！

竺林森不由得歎了口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這時，紀非言驀地抬頭，目如炬地朝的方向看了過來。

竺林森倏地回頭，心跳在這一刻突然加速，在心底連連祈禱他沒發現。

可祈禱顯然無效，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竺林森的心幾乎要跳出腔。

“師姐？”竺林森正想拿書遮住自己的臉，紀非言已經站在了麵前，聲音裏帶著一微微的訝異。

竺林森真想挖個地把自己埋進去。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也不敢直視紀非言的眼睛，第一句話就是：“那個，我什麽也沒看到……”

話音剛落，竺林森就恨不能拍自己一掌，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紀非言卻沒注意竺林森在說什麽，心思都放在遊戲上，似乎是覺得待的位置不錯，他一屁在旁邊坐下：“師姐，不介意去門口給我放個風吧？”

竺林森：“……”有你這麽理直氣壯“鳩占鵲巢”還指揮人的人嗎？

介意！

竺林森忍不住抬眼看他，他臉上已不複剛剛的嚴肅，反而很認真，嗯，認真地打遊戲。

竺林森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那是剛剛過去的國慶節，從外婆家回來，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裏坐著一個紅齒白的幹淨年。年穿著白襯衫，皮很白，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五致得像是漫畫裏的年。

那一刻，的心跳破天荒地了一拍，不過這心跳在他含笑朝說“師姐好”的時候，就無比迅速地恢複了正常。

紀非言是竺浩然高一班裏的學生，學僅一周就了竺浩然最喜歡的得意門生，竺浩然每每講起紀非言便眉飛舞，紀非言在他眼裏就是優秀乖巧懂事品學兼優以及尖子生的代名詞。

竺浩然是江市第一高級中學的數學老師，執教二十幾年，桃李滿天下。竺浩然的得意門生是誰，竺林森一向是不太關心的，盡管因為竺浩然的關係，從小到大的師哥師姐師弟師妹數不勝數，但憑良心說，紀非言這個師弟，絕對是竺浩然的得意門生裏值最高的一個。

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初見他的一周後，好友陸璐過生日。陸璐自己指定了禮——作家莫小小的全套小說。

莫小小寫的都是瑪麗蘇言小說，的書有一個很特別的點，容很“清水”，但是書名和封麵看起來都特別香豔，簡直讓人不敢拿出來。

竺家家教很嚴，父母隻希好好學習，言小說那絕對是毒瘤，都是不能的。若是被竺浩然看到莫小小的書，那絕對是要被家法伺候的。

所以，一直到了陸璐生日那天，竺林森才鬼鬼祟祟地騎車去了城北的一家書店，一口氣拿下了莫小小的七本書。

結賬的時候，竺林森連頭都抬不起來。

出了書店，才總算鬆了口氣，把書扔到車籃裏，就飛快地騎車奔向了陸璐家。

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聽到前方圍著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好像是在打架。最怕這種場麵，本想快速地騎過，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那條路正在翻修，路麵坑坑窪窪，騎得太快，反而一不小心連人帶車栽倒在地，直接就摔在了那群人麵前。

摔得有點蒙，一抬頭，就看到一群蹲在地上拿著卡牌的男生正錯愕地看著，一道手電筒的打在的臉上，刺得睜不開眼睛。

“誰說這裏沒人來的？天上摔下個小仙是怎麽回事？”其中一個男生跳起來道。

“就是，黑燈瞎火的，還要我舉著手電筒，我的手都快廢了。”舉著手電筒的男生把手電筒放下，抱怨道。

竺林森：“……”

這群人大晚上的竟然在大街上玩卡牌遊戲？

腦子進水了嗎？

“非言，就不能去你家玩嗎？”有人突然問道。

“不能，我外婆睡得早，你們會吵到。”

一道略帶含糊的聲音響了起來，竺林森卻意外地覺得有些悉。錯愕地睜大了眼，那裏叼著一棒棒糖、半蹲在地上、一隻手拿著卡牌、一隻手去撿散落在地上的書的男生，不是紀非言是誰？

等等，撿書？

竺林森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從地上手忙腳地爬了起來，撲到紀非言麵前把書搶了過來，紅著臉連聲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紀非言的目落到手中的書上，又落到泛紅的臉上，似是明白了什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竺林森，道：“師姐，你的好特別啊！”

好聽的聲音裏似藏著戲謔。

竺林森窘得不敢抬頭，隻手忙腳地將那幾本書裝回了袋子裏。

紀非言笑了笑，手將竺林森的自行車扶了起來。

“這條路這一兩年都修不好，師姐以後還是別走這條路了，要不然摔傷了，竺老師可是要心疼了。”

悶熱的夏日，紀非言的聲音輕輕的，像微涼的晚風，似能撥人的心弦。

都已經丟臉丟到這份上了，竺林森反倒冷靜下來了，拍了拍上的灰塵，上車座，低低說了一聲：“謝謝。”

“放心，我不會告訴竺老師。”紀非言的子突然朝傾了傾，在耳邊低聲說道。淡淡的氣息，帶著棒棒糖的甜味，過的鼻腔。

他的聲音裏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似是一眼就看穿了的顧慮。

竺林森的臉微紅，假裝沒有聽到，踏上腳踏板，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可才沒騎兩步，又遇到一個坑，車晃悠了下，嚇得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再不敢騎上去了。

後的紀非言悶笑出聲。

“我以為高三學業繁忙，沒想到師姐還有時間看課外書。”紀非言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帶著些許調侃。

竺林森驀地回神，這才發現他已經打完遊戲，正偏頭盯著。

有些心虛地將書藏到了後，不過“編程”倆字還是被紀非言看到了。他挑了挑，笑道：“師姐怎麽看起編程了，我以為師姐喜歡的是言小說。”

果然，他還記得那件事！

“就隨便看看。”竺林森的臉倏地泛了紅，想了想，還是小聲解釋道，“上次那些書是送人的。”

頓了頓，繼續道：“我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紀非言答複，逃也似的離開了天臺。

紀非言坐在原地，看著略帶倉皇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發夾。那是一個很可的發夾，墜著兩顆紅彤彤的櫻桃，跟竺林森的個不是很搭，但無疑跟清純甜的外表很配。

他手撿起，玩味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