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小永子送來了朝服。龍輦在乾和殿外候著,正等著元平帝去上早朝。
元平帝昨天夜里睡得有些晚,今早起時難免遲了一些。葉凝睡眼惺忪地侍候元平帝更,短短一刻鐘,葉凝就打了不下五個哈欠。
元平帝見狀,便知昨天夜里也累著了,遂道,“昨夜你辛苦了,你今日便睡久一些吧。朕下朝后再過來乾和殿陪你用午膳。”
一般而言,皇帝離開乾和殿時,妃嬪也該離開的。葉凝為妃嬪時,也甚自己一個人留在乾和殿。現在聽元平帝這麼一說,葉凝有些遲疑。
“這……”葉凝系上朝服的帶子,說道:“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恐怕會說臣妾的不是。”說罷,葉凝又打了個哈欠,眉眼間的倦意和困乏相當顯而易見。
元平帝看得一清二楚,他拍拍葉凝的手背,道:“無妨,太后若是怪罪下來,有朕在。”
葉凝聽罷,也只好道:“是。”
待元平帝離開乾和殿后,榻上的葉凝睜開雙眼,里頭睡意全消。爬起來,左瞧瞧右的,瞅到屏風外守著的宮人時,輕咳了一聲,說道:“來人。”
宮人上前。
葉凝吩咐道:“本宮有些了,你們去膳房看看有什麼吃的,”微微一頓,又道:“其他人也一起去吧,本宮這里不需要伺候。”
宮人們應聲離去。待殿里只剩葉凝一人時,麻溜地穿上小靴,穿過層層紗簾,繞出屏風,行到昨夜元平帝所站的位置。
昨天躲在屏風后,也沒看清元平帝是從何拿出解藥來的。
不過從昨夜之事可以看出,元平帝之所以信任阿一,完全是因為他住了阿一的命。本以為阿一對皇帝的忠心永不可摧,可如今看來,未必。
若是能找出解藥,要讓阿一上這條船也顯然容易得多。
只不過,元平帝會把解藥放在哪兒?
以元平帝的謹慎和多疑,斷不會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且乾和殿里機關重重,皇帝知道的機關,阿一也會知道,所以元平帝定不會將解藥藏在機關里。
葉凝幾乎翻遍了乾和殿的所有角角落落,可惜一無所得。
葉凝重新坐回龍榻上,心中倒也不怎麼失,也沒有想過解藥能輕易找到。葉凝想了想,這事不能馬虎,得仔細問問阿一。
元平帝下朝后,過來陪葉凝用午膳。
桌案上擺了七八碟致的菜肴,小永子和素紅在一旁布菜。元平帝給葉凝舀了一勺明珠豆腐,說:“現在可還會累?”
葉凝笑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妾不累了。”
“不累便好。你若是累的話,協理六宮事宜也可以暫且放下,養好子才是最重要。”元平帝瞥了眼葉凝的肚子,仍舊十分平坦,他不有幾分失。
葉凝說道:“臣妾不累,六宮事宜大多都是賢妃姐姐在負責,臣妾也從旁協理,也費不了多心神。可能是這幾日天氣熱起來了,臣妾夜里睡得不舒服,才會頻頻犯困。”
元平帝一聽,道:“你是個怕熱的,朕也吩咐了務府給青玉宮備上最好的冰塊。若是你仍然覺得熱的話,再過一段時日,朕便帶你去江南的行宮避暑。”
瞧著葉凝眼里的,元平帝心疼得很。
葉凝道:“多謝陛下恩典。”
元平帝拍拍的手,似是想起什麼,又說道:“今早你可有過朕的書案?”
葉凝心中一驚,鎮定地道:“沒有,陛下何出此言?”
元平帝道:“鎮紙擺放的位置偏移了一點。”
葉凝今早的確是過鎮紙,但也原封不地放回去了,沒想到還是出了偏差。以為自己已經夠心細了,沒想到元平帝卻又一雙火眼金睛。
放下碗筷,面上也不慌張,笑地道:“陛下,臣妾想起來了,這個您得怪罪金錁子。”
元平帝挑眉。
葉凝又道:“今早臣妾醒來后,金錁子悄悄跑過來了。它在殿里四竄,還跑到陛下的書案上去了。興許是那會了下鎮紙。唉,瞧瞧臣妾這記。”
元平帝聽了也沒有懷疑,笑著道:“這兔子真是頑皮。”
葉凝陪著笑了會,不聲地觀察皇帝的神,見他眼中并無任何懷疑時,方稍微松了口氣。
葉凝回了青玉宮后,屏退了眾人,只留下了素紅。低聲音吩咐道:“以后由你親自照料金錁子,等會你吩咐下去,讓我們宮里的人都知道今早金錁子跑出去了。不能讓人知道金錁子今早一直都在青玉宮里,不然傳了出去我們整個青玉宮的人都命堪憂。 ”
方才皇帝說起時,心中著急,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麼好的借口。幸好皇帝也不曾懷疑。只不過現在必須得圓好這個謊,不能有后顧之憂。
素紅也知事嚴重,忙不迭地點頭。
“奴婢明白的。”
葉凝打了個哈欠,說道:“吩咐下去吧,本宮去歇一會。”
素紅細細地瞅了瞅葉凝,眼睛騰地一亮,興地道:“娘娘,近來你特別嗜睡,會不會是因為……”
話還未說完,便被葉凝打斷,無奈地搖搖頭:“不是。”這幾個月來,這樣的話素紅也不知說了多回,聽得耳朵都能生繭了。若真的懷孕了,肯定也會有所察覺的。
素紅嘆了聲。
葉凝推了一把:“出去吧,我歇一會,用晚膳時再我起來。”素紅應聲。葉凝睡了好長一會,醒來時天已呈青,掩打了哈欠,喚來素紅,問:“什麼時辰了?”
素紅答道:“回娘娘,剛過酉時三刻。”
葉凝洗漱后,問:“可知陛下今夜招誰侍寢了?”素紅抿抿,地打量葉凝幾眼,方道:“是顧昭儀。”
葉凝一聽,心中微喜。
剛好有事找阿一,皇帝不來正好。瞧到素紅擔憂的神,葉凝也不多加解釋,道:“我知道了,傳晚膳吧。”
葉凝讓十三給阿一帶話。
之前葉凝與元平帝互換時,元平帝也曾讓十三去找過阿一,次數一多,十三也見怪不怪了,是以也不曾懷疑過葉凝的心思。
夜后,葉凝早早屏退了眾人,在房里等著阿一。
阿一準時過來。
屋里只點了盞燈,就著昏黃的燈,葉凝打量了阿一好幾眼,輕聲問:“你的傷可有好些了?上回我讓十三給你送去的藥有用麼?”
葉凝話中的關心之意,阿一聽出來了。
他心中一暖,也輕聲回道:“有,傷已經好了。”
其實那點傷于他而言并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從小到大也不知了多回傷。放金創藥的瓷瓶質地,還不及掌大,他用著用著總怕用沒了,因此用了一點就沒有再用。
現在小瓷瓶正擱在他的襟里,溫暖著他的膛。
葉凝含笑道:“那就好。”
葉凝從椅上站起,親手遞上一杯溫茶。笑意地說道:“玄墨,你要喝茶麼?”
眼前的手瑩白如玉,捧住茶杯的五指像是輕盈的羽一一地飄落在他的心底。一到葉凝的眼神,阿一迅速移開目,腔里噗咚噗咚地跳,耳子也悄悄地蔓延上。
“……要、要。”
不過是眨眼間,一杯溫茶就全部灌阿一的肚里。
葉凝問:“味道可以麼?”
“可、可以。”
葉凝不著痕跡地瞥了眼阿一紅通通的耳子,問:“我今日是想跟你道謝的。昨天夜里,多謝你沒有揭穿我……”
阿一沒有吭聲。
葉凝見狀,又道:“你昨天夜里是中毒了麼?這事能和我說嗎?興許我可以給你找出解藥來。”葉凝又試探地問道:“你所中的毒與脖頸后的朱砂有關系麼?我見到阿七和十三的脖子后也有一顆這樣的朱砂。”
葉凝約約能猜出幾分來,但是不確定。
可能確定的是,所懷疑的事阿一會告訴答案。
果不其然,阿一在沉默半晌后,說道:“是。暗衛營里的所有人脖后都會有一顆這樣的朱砂,越深的毒素便越重。一進暗衛營便要服下毒藥,每隔三月要服一次解藥,若是沒有服用不出半月便會七竅流而亡。解藥只有陛下才有。”
這些年來,他試了無數種方法,也暗中找遍了各地名醫,可惜還是無法解除,只能每月定時服藥方能保命無憂。
葉凝恍然大悟。
怪不得元平帝能如此篤定,原是用了這樣的法子,果真像極了他的格。
葉凝又道:“那你可知解藥是如何來的?”
阿一搖頭,說:“不知道。”
葉凝說:“我會幫你留意的,你能坦誠告訴我,也就是表明你信任我,這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些話葉凝知道不用明說,阿一會明白的。
阿一擱下茶杯,他抬眼凝住,眸閃了閃,良久他輕輕地應了聲。
葉凝又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葉凝道:“你可知傅家?當年在民間極有聲的傅家。”
阿一說道:“略有所聞。”
葉凝說:“先帝在世時,頗是忌憚傅家,最后也誅了傅家九族,我總覺得當中有所在,剛好我們葉家與傅家以前也算有過,我也不想翻案,就只想查一查。只是我們葉家始終能力不夠,所以便想拜托你查一查,我想知道當初傅家午門抄斬時,其中又有哪些人。”
“好。”阿一道。
皇帝要去江南的行宮避暑,而伴駕前行的妃嬪只有良妃一人,不過倒也有不朝臣陪同前去,位高權重的林相以及近來頗皇帝重新的顧尚書也在名單之。
江南的行宮挖了十里荷塘,如今正值夏季,荷朵朵鋪滿了整個荷塘,站在水榭上眺,景是極好的,尤其是夏風拂來,帶上幾分荷香,酷暑的炎熱頓消。
元平帝與葉凝坐在水榭中,大理石桌上擺了好幾樣江南的特糕點及瓜果,還有葉凝喜歡的荷花,水晶琉璃杯里還盛滿了消暑的荷花香。
萬海全和小永子,以及素紅等宮人都靜靜地站在水榭外。
來江南行宮前,萬海全又重新被皇帝了出來。
本來這一回互換也極得皇帝的心意,所以懲罰萬海全也只不過是意思意思上。萬海全這一回出來,還特地去問了渾儀監的劉監正這幾日會不會有雷雨天。劉監正也說不準,畢竟如今是夏天,雷雨天也是經常能見的。萬海全也明白,他瞅瞅萬里晴空的藍天,心里始終有些擔憂。
第一次能說意外,第二次能說是湊巧,若是再發生第三次,他也難辭其咎呀。他萬海全侍候皇帝這麼多年,總不能最后栽到這轟雷上吧?
“萬公公。”
葉凝的呼喚讓萬海全回過神來,他咧開角,笑道:“良妃娘娘,奴才在。”
葉凝方才與元平帝說著笑,眼角的余瞥見萬海全時,也饒有興致地開了個玩笑:“萬公公可有去給雷神燒上柱香?”
元平帝聽了,也笑了聲。
萬海全嘿笑道:“回娘娘的話,有的,自是有的。奴才面壁思過時,日日都有燒香拜佛,乞求諸佛轉告雷神大人莫要再來玩弄奴才了。”
葉凝說道:“是得好好燒香。”
瞅了眼天,萬里無云,恐怕這幾日是不會下雨了。心里倒是想再來被劈一回,如今雖得寵,六宮中沒有妃嬪不羨慕的,但又如何?于風口浪尖的,皇帝能庇護得一時,又怎能庇護得了一世?
且都多個月了,幾乎是天天承恩寵,可肚子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更何況再過一年又到宮中選秀的日子了,到時候新人涌進,皇帝的心又能容得下多人,更別提本就有個不可撼的林悠蘭。所以呀,若是能兩人的子能再換一換,那就更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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