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周沅的屋子是一片，刺著小碎花的床幔大開，顧微涼換了寢，盤坐在床榻上，小姑娘抱著自己的小毯子站在邊上，咬著哭的一一的。

是剛才被顧微涼嚇的。

顧微涼冷著臉看，屈指在旁邊的位置敲了敲：“上來。”

周沅猶豫的慢吞吞的往前挪了幾步，背坐下，抬手掉眼淚，一時哽咽不止。

后的男人微微一嘆，手將抱著放在里側，吹了床榻旁的璧燭，屋子忽然暗了下來。

周沅委屈的坐在一邊，而顧微涼已經蓋著床上唯一一床被褥躺好了。

窸窸窣窣的去勾自己的小毯子，整個翻開來也就勉強剛好蓋住的小板，兩只小腳丫還在外面，冰冰冷冷的，十個腳趾頭忍不住了一下。

許是哭累了，周沅呼吸平緩，在里側很快便睡著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顧微涼才緩緩睜眼，屈膝坐了起來。

借著窗外的月，他準確無誤的捉到姑娘的小腳，手握住，冰涼的讓他忍不住皺了眉頭。

他一手穿過周沅頸下，一手繞到膝下，輕而易舉將人抱著挪過來，蓋好了被褥，顧微涼方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周沅翻了個自個兒朝暖和的地方湊了過來，手上還抱著那條薄薄的毯子。

顧微涼側躺下，一手橫在姑娘的腦袋下，睡夢中周沅調整好了舒服的睡姿，窩在顧微涼懷里睡的正好。

男人拇指輕輕過漉漉的眼下，低頭親了一下的額頭，低沉著聲音道：“乖一點，我也不會嚇你。”

而一早周沅醒來時，邊早就沒人了，床榻都是涼的。

秋嬋來伺候洗漱時便說：“顧大人一早便去云桂苑了，和老爺一塊用的早膳，方才一同出門上朝去了。”

“一起去的？”周沅遲疑的問。

秋嬋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瞧著還和睦的，顧大人難得沒有惹老爺發脾氣，老爺也難得沒有甩臉子。”

秋嬋想了想又高興道：“奴婢看這樣也好，往后姑娘也不必夾在中間為難了。”

說罷，忽然頓了一下，抿了抿去看周沅。

怎麼就忘了，姑娘是想和離的，還哪有什麼往后呀。

周沅聽秋嬋說這些，非但沒有一點高興，臉還難看的很，因為昨夜哭過，這會兒眼睛還是腫的。

地上那團廢紙不知去哪里了，問了今日打掃的丫鬟，都說沒瞧見。

周沅心里沉甸甸的，二姐姐好像猜錯了，顧微涼不愿和離，這事與他商量不得，還會被打斷。

越想越委屈，周沅癟了癟，氣惱的將手里握著的簪子扔了。

秋嬋哎呀一聲，心疼的撿起來：“姑娘，這可是姑娘最喜歡的簪子呢。”

周沅沮喪的在銅鏡前撐著腦袋，任由秋嬋將發簪帶上。

垂眸沉思，實在不解顧微涼究竟為了什麼不肯和離。

突然，外頭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似是有子在哭，周沅不由往窗外看了一眼，卻只能見到幾個小丫鬟的角。

秋嬋不以為意，搖頭道：“一大清早陸家那位妾室就來了，說是請沈姑娘回府，也不知怎麼想的，沈姑娘見到豈不是更氣了，哪兒還能回府，近日夫人又不在府里，后宅也沒個人拿主意。”

外頭還是吵吵嚷嚷的，是陸家燃那個姓林的表妹在哭。

林白簡前幾日才進陸家的門，可沈嫣一直不待見，還因為和表哥鬧了好幾日，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昨個兒表哥來請，沒能請回去，林白簡便招呼都不打就自己過來了。

剛一進門見到沈嫣，撲通一聲便跪在了門外，一邊啜泣一邊認錯，將所有錯都歸在了自個兒上。

聽著倒是十分懂事兒，可眼下這個形，跪在院子外頭，豈不是顯得沈嫣欺負人了？這事沒兩日便得傳到外頭，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呢！

一氣之下，沈嫣便指著數落了兩句，更惹的林白簡哭個不停。

沈嫣被哭的心煩，將苑門給關了，林白簡更委屈，便一直跪在外頭，抹著淚哭，像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周沅了頭上的簪子，比對了下鏡中的模樣，還算襯的裳。

仰頭問：“三哥哥還沒回府？”

秋嬋搖頭：“沒呢，說是蘅宜姑娘不愿意跟三公子回府，三公子在蘅宜姑娘家邊上買了棟宅子，跟那兒堵人呢。”

“……算了算了，你去將那個妾室請到偏廳喝茶，別跟苑門口跪著哭，人看著還以為周家欺負人呢。”

“是，奴婢就去。”

秋嬋應聲退下，很快那哭聲就斷了。秋嬋彎腰過去在林白簡耳邊說了幾句，林白簡往芙蕖苑看了一眼，不怎麼愿的起，跟著秋嬋往偏廳去。

邊走邊扭頭往芙蕖苑看了一眼，皺著眉頭有些不解，這個周沅怎麼在府上？不是應該在顧家麼？

不多久，陸家燃聽著消息匆匆趕來，他是不知道林白簡自作主張過來的，本是想來訓兩句再將人帶走，以免在周家丟人現眼。

可他剛一來，便見林白簡哭的跟兔子似的眼睛，還有因為跪著而沾了泥的，忽然就啞了。

林白簡噎一聲，低下頭道：“沈嫣姐姐是因為我才生表哥的氣，我本來想道個歉能將求回去，可是…”

陸家燃心里郁氣一腦都竄出來，沉著臉道：“求什麼求，回不回！你也不必在這委屈，先回府去。”

林白簡揪著帕子點了點頭，眼神閃爍的猶豫道：“方才是顧夫人看我可憐，差人將我請到偏廳的，于于理，我都該去謝一句才好。”

陸家燃怔了一下：“周沅？”

林白簡點頭，陸家燃緒有些怪異，半響才道：“周沅子一直善良，你去謝過也好。”

林白簡笑著說：“我也覺得，顧夫人是個好人，顧大人可真是有福氣。”

看著陸家燃眉間輕蹙了一下，林白簡轉離開，背過去時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男人的子大同小異，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當初沒向周沅提親，如今卻又對沈嫣又兩三分厭惡，這時候再他想起從前那麼個人，心下一對比，只會覺得沈嫣更不如周沅。

林白簡不提防周沅，周沅都已經嫁到顧家了，再如何也不會跟陸家燃生出半點關系，可沈嫣便不一樣了，是陸家燃的正妻，陸家燃對好一日，林白簡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

正想著，便到了芙蕖苑。

丫鬟領進了院子里，在門外稍作等待。

屋里秋嬋來通傳，說是陸家燃的妾室在門外候著，周沅不解的往窗外瞧了一眼：“來做什麼？”

“說是姑娘方才幫了，來謝過姑娘呢。”

周沅眉頭擰的更深了，這本是陸家的家事，不過嫌吵才秋嬋將人帶走的，什麼時候幫過？

這麼一來，倒是將摻和進去了。

“不見，找個借口打發了。”

秋嬋也覺得這事不摻和好，便好聲好氣的將林白簡打發走，可這林白簡實在是好脾氣，仿佛意料之中似的，一句話也沒多問便走了。

秋嬋在后瞧著頗為不解。

林白簡前腳剛從芙蕖苑出去，后腳消息便傳到了芙蓉帳。

沈嫣咬著牙，驀地冷笑一聲，周沅本不認識林白簡，今日同林白簡走那麼近，不就是為了膈應沈嫣麼！

嗤，林白簡也不是個好東西，剛來周家一趟就上趕著討好周沅。

沈嫣摔了手中的杯盞起，香兒嚇了一跳忙攔住：“姑娘您別沖，姑爺可來了，您就原諒他這一次，跟他回府吧。”

沈嫣急匆匆踏出芙蓉苑，一轉就撞上剛從

偏廳過來的陸家燃，還不等開口，陸家燃便先質問道：“沈嫣，你有沒有一點陸夫人的覺悟？竟然白簡跪著求你回府？你也不嫌落人口舌！好在周沅懂事兒，不然這笑話你是要多人瞧見！”

陸家燃提到周沅，仿佛拉了引線，轟的一聲沈嫣心下便炸了。

握拳頭紅著眼眶：“是，周沅懂事，你現在知道好了，是不是特別后悔當初娶了我而不是？”

陸家燃皺眉，覺得沈嫣不可理喻，氣的一聲不吭。

可他不說話，沈嫣更覺得自己到他心窩子了，淚珠子三顆兩顆的掉下來：“對，當初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好，是我拆散了你和周沅，是我從周沅那兒搶了你。”

陸家燃腦仁突突的跳：“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什麼了，當初皇上賜婚，周沅一萬個不愿意嫁去顧家，不就、”

“沈嫣！”陸家燃看到沈嫣后緩緩過來的人影，急忙喝住。

沈嫣背對著顧微涼，全然不知，兀自道：“不就因為周沅心里是你麼？怎麼，這會兒你倒是維護的名聲，你當初怎麼、”

啪——

沈嫣話沒說完，陸家燃已經抬手便是一掌打在臉上，直將沈嫣打懵了。

他張害怕中還帶著點恭敬，說話時聲音都在發：“顧大人。”

顧微涼微微頷首，目不轉睛的從他二人側有過，陸家燃只愣了片刻，立馬回過神，追過去解釋：“顧大人，人向來上沒個把門，胡說八道，周沅與我本、”

“有勞陸公子掛心。”顧微涼疏離一笑，可那笑卻不達眼底：“我自家夫人究竟如何，我心里清楚。”

陸家燃噎了一下，緩緩垂下手：“顧大人說的是。”

顧微涼斂了角的冷淡的笑意，臉稍稍一沉：“再我聽見誰胡說八道，毀了我顧府的名聲，那只好割了舌頭去喂狗，你說呢？”

陸家燃頭皮發麻，大氣不敢一口，沈嫣更是嚇住了，一不敢，不敢相信一向溫文儒雅的顧微涼能說出這種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