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黑瓦,紫柱金梁,一玄金龍袍的人坐于主座,一口熱茶尚未飲進口中,就險些被對面男人幾句話嗆住。
霍楚臨眉頭當即蹙起,紫陶做的茶盞被擱在小幾上:“你說你要娶誰?”
就連立在顧微涼側的鄭凜聞言都是一滯,目瞪口呆的盯著他家公子看。
顧微涼淡淡的抿了口茶,神云淡風輕的險些沒將霍楚臨氣出病來。
“周沅。”
“周家小,周沅。”他神自若的說。
霍楚臨緩了好幾口氣,思量過后還是掙扎的問了句:“…哪個周家?”
顧微涼角稍稍彎起,似是覺得霍楚臨的反應有些好笑:“周太傅的周家,皇上怎會不知。”
對上顧微涼逐漸認真的眸子,霍楚臨也知道他向來不是會將這種事拿來玩笑的人,是以也冷了神:“周家扶持原太子,哪怕朕登基一年,他也始終存著一希能將原太子復位,朝中有多周家同黨,朕恨不得能連拔起,你卻要娶周家小,這不是存心同朕作對?”
“所以,皇上可否看在臣的面子上,暫且別周家。”
霍楚臨氣笑了:“顧微涼啊顧微涼,你行啊,你為了保你恩師,居然能想出這種招來,這婚我要是不賜又如何?”
顧微涼默了一瞬:“周太傅門生遍布朝野,皇上若了周家,勢必多方樹敵。”
霍楚臨臉微緩,不用顧微涼說下去他也知道,若不是周家在朝中實在是盤錯節,他早就將周祿罷了。
周祿為人倔強,固守規,可一旦能收為己用,勢必能讓霍楚臨將這個皇位坐的更穩一些。
若是將周沅許給顧微涼,說不準是個拉攏周祿的好機會。
可霍楚臨原是打算將文督侯之賜給顧微涼,沒想到他自己倒有了其他考量。
“朕也不是非要為了朝局犧牲你,要不你再、”
“周沅很好,合我意的,勞皇上掛念了。”
“……”
霍楚臨不不愿的冷笑一聲:“朕倒要瞧瞧怎麼個合你意了,過幾日朕讓皇后辦個宮宴,屆時還勞煩顧大人賞個面子。”
沒理會霍楚臨的怪氣,男人角微微勾起:“自然。”
——
正在院子里逗鳥兒的周沅還不知自己的婚事已經八字有了一撇,正抱怨著新做的裳料子不好,太扎人。
秋嬋輕輕撥開的領口一看,當即皺起眉:“姑娘脖子都生疹子了,夏荷,你去再拿裳來給姑娘換上。”
夏荷點點頭便去了,們家這位小祖宗是真細皮,明明新做的裳也是上乘的料子,可能是做工不如以往細,糙了那麼一厘,姑娘便是不得了。
周沅百無聊賴的趴在石桌上,想起什麼又問:“三哥哥的傷好些沒?”
秋嬋點點頭,回道:“姑娘送的藥都是最好的,三公子用了后已經不嚷嚷疼了,這幾日都是蘅宜姑娘在照料,老爺近日忙著,反而有些顧不上再教訓三公子。”
蘅宜便是周渲從青樓帶回來的子,長的我見猶憐的,確實是三哥哥喜歡的樣子。
反正三哥哥還沒被爹打死,周沅便放心了。
夏荷正拿了裳過來讓姑娘換上,柳桂苑的姑姑就來了。
楊姑姑將手里捧著的新到秋嬋手里,笑著說:“明日宮中設宴,說是皇后為了熱鬧請了五品以上的員攜家眷前去赴晚宴,夫人說了,讓姑娘穿上這新裳去,可不能別的姑娘小姐比下去了。”
周沅長這麼大還未進過宮,倒是聽大哥哥說過幾句宮里的事,著實好奇的不得了,高高興興收下楊姑姑送來的裳,又拉著秋嬋給選搭配的首飾。
那妝奩一打開,全是京城最名貴的首飾,甚至還有西域來的稀罕玩意兒,實在讓人挑花了眼。
周家對這位小姑娘的寵,確實是獨此一份的,人不羨慕都難。
這次宮宴,周家大公子周淮出征未歸,而周家二姑娘周沁早嫁了伯爵府嫡子,是隨著夫家一道去的。
周渲又趴在床上養傷,是以周家這次只帶了周沅去赴宴。
馬車停在了宮外大道上,周沅低鉆了出來,一鵝黃襖襯的愈發白皙,頭上那步搖也隨著姑娘晃了幾下,引的不人都瞧了過來。
不知道周沅的,便低去詢問旁人,知道的,也只好在心下嘆一聲人如斯。
柳氏不聲的將周沅拉到邊:“別瞧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周沅眼角彎彎的笑了笑,抱著柳氏的胳膊道:“等過兩日請幾個工匠來,將我的院子也修宮里這般漂亮。”
柳氏連連搖頭,實在是個長不大的丫頭。
倚梅園里,皇上和皇后尚且未到,不相識的姑娘家聚在一塊,都是初來宮中,新鮮的很。
瞧見周沅,幾人忙朝招手,李菁菁瞧了瞧后:“沈嫣沒來呀?”
有人忍不住笑:“這是什麼場合,周家怎會帶養來?”
幾人點點頭,那倒是。
李菁菁多瞧了幾眼周沅,忍不住又調侃:“周家的掌上明珠,這裳都跟尋常人不一樣,還是用金線的邊呢。”
不說還沒人注意,這麼一說,幾個姑娘便紛紛去打量周沅這裳,周沅眨了眨眼,笑說:“你要喜歡,我讓府里的繡娘做新的給你送去。”
瞧瞧這豪氣的模樣,逗的李菁菁直笑:“小敗家。”
顧微涼來時便見這番景象,明明園中人也不,那周家的小姑娘就是在眾人里最奪目的一個,一眼便能見。
鵝黃襖,海棠發簪,對面的姑娘用手了的梨渦,逗的眉頭蹙起嗔了兩句。
男人神微斂,目從臉上收回來,直往主座的左下手坐席走去。
氣氛顯然微微一滯,眾人的目有意無意的落在顧微涼上,就連方才跟周沅打鬧的幾個姑娘都忍不住多瞧兩眼。
周沅順著看過去,不由一愣,又聽李菁菁說:“顧大人也來了,聽說平日里他可輕易不赴宴,沒想今日竟然來了。”
周沅看李菁菁眸子里都在放,忍不住嘟囔了句:“哪個顧大人,瞧把你給的…”
李菁菁恨鐵不鋼的點了點姑娘的額頭:“讓你平日不出門,閣首輔顧微涼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至今還未娶呢,你都不知道有多達貴人想跟他攀上姻親呢。”
李菁菁忽然想到什麼:“誒?他不是你爹的學生,我記得他從前還到你家中提過親,求娶你家那位庶姐呢。”
周沅一下傻了眼,眉頭輕蹙:“你說是誰?”
“當時這顧大人還是個窮書生呢,你庶姐拒了這門親事,也是瞧不上他吧,誰能想到如今卻是居高位。”
周沅沒說話,屏住呼吸。
李菁菁還在問周沅這事是不是真的,可周沅哪里能聽得見,此時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沅眨了眨眼,訕訕回到了柳氏邊,話都變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斜對方的男人似乎往這看了一眼。
周沅抬眸,二人對視良久,久到周沅握著一盞茶僵不。
小姑娘生的扯出一個禮貌的笑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