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公子。”宸王從馬背上跳下來, 走到明寄遠邊，熱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許久未見，三公子依舊氣質斐然, 風度翩翩。”

“宸王殿下。”明寄遠微微側，拱手向宸王行禮：“下臣見過王爺。”

把懸空的手收回來, 宸王笑：“三公子久未回京, 可能對京城有些許不悉。剛好今日本王要去貴府拜訪, 不如同去？”

“殿下說笑。”明寄遠轉單手一撐, 坐到了馬車上：“微臣回府，為歸。殿下臨寒舍，為蒞臨。更何況, 下位卑言輕，怎好讓殿下相陪？”

他注意到宸王今日穿著淺錦袍，低調又斂, 頗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儀態。

然而想到的, 卻是宸王一襲華錦紫袍，肆意張揚的模樣。

“明三公子年有為, 為清廉。像你這樣的好回京，本王自愿相迎。”宸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

“大人。”書為難地看明寄遠, 他們走還是不走啊？

明寄遠看著微笑滿面的宸王，朝他拱了拱手，轉頭道：“走。”

京城比他任職的地方熱鬧許多，只是此刻明寄遠歸心似箭, 無心觀賞京城的風景, 只想早早回到家里，與家人團聚。

把簾子掀起一道，明寄遠觀察著騎馬跟在旁邊的宸王。與兩年前相比, 宸王看起來要穩重許多，似乎連囂張地穿風格都改了。

他不信宸王的出現是巧合，世上并沒有那麼多巧合。

他也不信高高在上的皇子，會因為一個婚約，就對下臣禮遇殷勤。

人與人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親近，必有所圖。

宸王想從明家得到什麼？

“小姐，傳話的小廝說，公子回來了。”春分快步走到玖珠面前：“想必這會兒已經快要到家門。”

“哥哥回來了？”玖珠站起，原地轉了一圈：“派人通知父親母親，下人準備好干凈的跟熱水，還有、還有廚房那邊……”

“小姐別擔心，還有我在呢。”春分見小姐張在意的模樣，笑著把推到門口：“你先去門口等公子，其他的事給我們心。”

玖珠揪著袖子，有些張地站在大門口，有馬車經過，就趕瞅一眼，發現不是后，又失地收回視線。

“明小豬。”宸王遠遠就看到在大門口張的玖珠，他拍了拍馬兒，加快速度來到邊，在馬背上含笑看。

“殿下，你怎麼出宮了？”看到宸王，玖珠心里的張消失了一半，往旁邊挪了挪步子，免得馬兒遮住了自己的視線。

“躲什麼？”宸王見這樣，故意逗：“不想看見我，嗯？”

“殿下，你別鬧。”玖珠了宸王的坐騎，長脖子往四周張：“我……”

話未說完，就看到離不遠的地方停著輛馬車，一個穿著青衫，用玉簪束冠的年輕男人從馬車上下來。

他們從未見過，但是只憑這一眼，玖珠就能肯定，這個人就是每個月都給寫信的哥哥。

年輕男人疾步走到玖珠面前，想手的發頂，又克制地把抖的手收了回去：“是……玖珠嗎？”

玖珠重重點頭。

“都這麼大了啊。”明寄遠聲音哽咽，張開雙臂想要抱一抱這個，卻怕自己突來的熱嚇到。

他還記得，剛出生時的妹妹，小小的一團。他抱著，不哭也不鬧，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妹妹被送走后，他聽到小孩子的哭聲，都以為是妹妹在哭。

他以為，只要回了京城，就能再見到妹妹。不曾想，這一別，就是十七年。

就在他愣神時，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

“哥哥。”

聽著這聲“哥哥”，明寄遠的眼眶頓紅，雙手抖地擁住了。

當年，他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被送走，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團聚。

宸王從馬背上下來，讓護龍衛把自己的馬兒牽走，靠著石獅子沒有說話。

他看到明敬舟與沈氏的馬車從遠趕了回來，揚起角笑了笑，轉準備離開。

“殿下。”

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轉過看著眼眶紅紅的玖珠，掏出手帕了的臉：“今日你們家人團聚，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過幾日？”玖珠吸了吸鼻子，紅通通的鼻頭看起來可憐極了。

“三日。”宸王看著睫上沾著的淚珠：“三日后就來。”

玖珠點頭，拽著他袖子的手松了松，卻沒有徹底松開。

“多謝殿下送下回來，若是殿下不嫌棄，請到寒舍喝杯淡茶。”明寄遠看到妹妹抓著宸王的袖子，優雅地給宸王作揖。

“不介意。”宸王對玖珠笑了笑，抬頭看向明寄遠：“多謝三公子相邀。”

話音剛落，明家夫婦二人的馬車趕到了。他看著神激的一家四口，還有被玖珠揪著的一小片角，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

今天不喝完明家的茶，他是不會走的。

男子漢，大丈夫。答應了人家喝茶的請求，就一定要做到。

一家人回到正屋，沈氏看了眼坐在兒邊，默默喝茶的宸王，疑地看了明敬舟一眼。

皇上都發了話，皇子公主輕易不得出宮，那麼大的皇宮，都關不住宸王的？

“殿下。”明敬舟開口：“不知殿下了來鄙府，是為了何事？”

“無事。”宸王微笑：“三公子邀請本王到貴府飲茶，我想著不久后就是一家人，怎能拒絕三公子的誠意相邀。”

夫妻二人扭頭看向明寄遠。

明寄遠：“……”

其實也不是很有誠意，就是順便客套兩句。

他微笑：“殿下若是事務繁忙，也不必在意下。”

走，趕走。

“三公子或許還不知道，最近我們這些皇子公主，一個個都閑得很，并無事務可做。”說到這，宸王給明敬舟作揖：“幸而有大人教誨，晚輩學了很多。”

明敬舟起回禮：“殿下言重。”

教誨？

明寄遠心中的疑慮更深，最近一個月，他急著回京城，加上通信也不方便，所以并不知道京城里發生了什麼大事。

父親向來不愿與這些年皇子走得過近，怎麼會教宸王東西？

可是沒人為他解，他看著與父親一問一答，似乎還言之有的宸王，忍不住懷疑，難道宸王真的轉了？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有人送禮來，說是慶賀他回京。

他離京到外地任職時，都沒有收到這麼禮。

今天才回來多久，各家公子就送禮來了？

幾乎每個來送禮的人，都不忘轉達一下自家公子對他的思念，仿佛各個跟他都有深厚誼。

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宸王，明寄遠明白了這些人的熱從何而來。

他是宸王親自從城門迎接到明家的，宸王在抬舉明家。

可是這樣一來，在別人眼里，明家與宸王就了一。他微微皺眉，剛想認真思索宸王的用意，就看到宸王把剝了半天的瓜子仁，推到了妹妹面前。

妹妹把瓜子仁一分為二，拿一半，給宸王一半，宸王趁著妹妹不注意，又撥了一點到妹妹的那堆瓜子仁里。

他微微一怔，腦子里有了個可笑的荒誕想法。

也許宸王什麼都不圖，只是想討妹妹開心？

“寄遠，你剛回來，去泡個澡，換干凈服解乏。”明敬舟站起，“我帶你去院子，看看有什麼地方不妥當的。”

“玖珠。”他看向吃瓜子仁的兒：“陪你母親還有殿下坐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好的，父親。”玖珠點頭，把抓到手上的瓜子，放回了盤中。

走出主院，明寄遠問明敬舟：“父親，陛下要冊封蘇貴妃為后，可是真的？”

明敬舟點頭：“最近半年京城里發生了很多事，三言兩語說不完，你現在只需要好好到大理寺去任職，其他的事有我跟你大伯在。”

“宸王是什麼意思？”明寄遠皺眉：“今日孩兒一回京，就遇到了宸王，我不信這是什麼巧合。”

“以后別在你妹妹面前，說宸王不好的話。”明敬舟回頭看了眼后，似乎是在怕兒跟出來：“你妹妹會跟你生氣的。”

“妹妹……心儀宸王殿下？”

“嫁給心儀之人，總比眼睜睜看著嫁給不喜歡的人好。”明敬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欣道：“兩年不見，健壯了不。”

“父親。”明寄遠對妹妹即將出嫁的事無法釋懷：“宸王格張揚，我怕妹妹嫁給他以后，會委屈。”

“可是皇令已下，難道能讓不嫁？”明敬舟挑了挑眉：“再說了，你以為宸王為何會挑你回京的日子，在城門口守著？”

“為什麼？”明寄遠眼神漸漸沉下來：“他想利用我們明家？”

“你覺得……以宸王的格，會做這種事？”明敬舟搖頭：“這種從小被陛下偏的皇子，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對宸王而言，天下都是皇帝的，而他是皇帝最寵的兒子，等同于天下人都會在他面前低下頭顱。

“你啊。”明敬舟憐憫看他：“連你六弟都有了未婚妻，你卻還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是有原因的。”

明寄遠：“？”

怎麼一言不合，還人攻擊了？

“有些事，放下偏見，用心去看。”明敬舟微笑：“你會明白的。”

“還有，宸王與蘇貴妃，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

“恩人？”明寄遠不解地追問：“父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京城，似乎已經不是他記憶里的那座京城，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

就像曾經的他怎麼也想不到，宸王會為他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