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珠乘坐的馬車, 停在宸王府的下馬石旁。
“前方乃宸王府,請問貴人從何來?”宸王府的衛兵攔在馬車前:“若要進王府,請把腰牌予在下, 由在下代為通傳。”
玖珠沒想到去王府會有這麼多規矩,抱懷中的小盒子, 掀開簾子看向說話的衛兵:“小子乃明侍郎之, 有事拜見殿下, 請小哥代為通傳。”
衛兵看向馬車里的子, 只看到一雙靈泉般的目,甚是人。他不敢多看,慌地低下頭:“請貴人稍等, 卑下這就去稟報。”
“有勞。”玖珠單手抱起木盒,掀開簾子走出馬車。
“小姐。”春分撐開傘,替玖珠遮住落雪:“外面雪大, 你到馬車里去等吧。”
“沒事, 我下來隨便看看。”玖珠從春分手里接過傘:“春分姐姐,你給自己打把傘。”
“知道小姐疼人。”春分與其他下人撐好傘, 小聲道:“這麼大的雪,我們應該先遣人到王府, 再過來的。”
“沒關系,反正我也只是隨便走走。”玖珠好奇地打量宸王府邸,王府很漂亮,連下馬石都比別人家的高大。
“殿下。”福貴小聲對床上鼓起來的被子包道:“已是巳時二刻了。”
“出去!”床上飛出一個枕, 砸落在地。
福貴忙不迭退了出去。
“公公。”王府管事見福貴從王爺寢房里出來, 跑到他邊小聲道:“門房來報,明家小姐來訪。”
“明家小姐?”福貴疑:“可有提前送拜帖?”
管事搖頭。
“這……”福貴回頭看了眼寢房,心里有些為難。殿下氣大, 這些天日日早起去禮部,今兒好不容易休沐,又趕上下雪天,他哪敢去這位小祖宗起床?
想到王爺對明家小姐贈送的畫,都那麼惜,甚至連看都舍不得讓他看一眼,福貴咬了咬牙,再次轉進了屋。
“殿下……”
“你怎麼又進來了?”宸王從床上坐起:“出去,午時前誰敢進來,本王就讓他滾出王府。”
“王爺。”福貴陪笑道:“非是下奴想擾您休息,實在是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宸王進溫暖的被窩,不愿再彈。
“明小姐來訪,不知殿下可要見?”
“你說誰?”宸王猛地坐起,福貴連忙伺候他穿。
“明侍郎家的千金。”
“現在在哪?”宸王套上袍,腳蹬進鹿皮靴。
“還在下馬石那邊……”
“一個個都是豬,辦事不腦子?!”宸王接過水匆匆漱口,用巾隨意抹了幾下臉,順手取了件離自己最近的大氅,大步往外走:“這麼大的風雪,讓小姑娘在下馬石那里等?!”
“殿下,您還未束發……”
福貴小跑著追出去,對候在外面的下人罵道:“還不快拿暖手爐追上去。”
“小姐,雪越下越大了。”春分小聲道:“你去車上等吧。”
玖珠搖了搖頭,轉眼見宸王府正門走出一個人來,一眼就認出那是宸王。
“殿下。”玖珠撐著傘小跑著到宸王面前,見他青未束,被寒風吹得七歪八扭,呆了呆:“殿下不束發,也是好看的。”
聽到這句沒什麼誠意的夸獎,宸王氣不打一來,他這都是為了誰?!
正準備開口說話,又是一陣風來,頭發呼啦啦打在他的臉上。
玖珠忍不住笑出聲,見宸王瞪著自己,眨著烏溜溜的眼睛小聲問:“要不……臣幫你系上?”
見宸王沒有反對,玖珠把手里的木盒跟傘通通塞進宸王手里,從荷包里取了一條緞帶,走到他后:“殿下別。”
“殿下……”福貴帶著下人追到門口,朝門外看了一眼,轉對下人道:“都在門口等著,別去打擾殿下。”
“公公,雪這麼大……”
“雪大沒關系。”福貴高深莫測狀:“心里暖和就行。”
“殿下的頭發好順啊。”玖珠踮起腳尖,用手指輕輕把宸王披散的頭發全部攏到背后,用緞帶系好,還心地打了一個蝴蝶結。
背后若有似無的,讓宸王有些不適地了肩背:“好了沒?”
“好了。”玖珠走到宸王面前,給他行了一個屈膝禮:“今天冒昧而來,還請殿下恕罪。”
大紅鶴氅穿在上,把的臉襯托得更加,天真不知事,溫暖而又鮮亮。
宸王出手,了發間的白兔簪:“這麼大的雪,難得你還記得來看我,本王就不跟你計較了。走吧,跟我進去。”
把傘往玖珠的方向移了移,宸王搖了搖手里的木盒,里面發出咔嚓的聲響:“里面是什麼玩意兒?”
“殿下,不能搖。”玖珠跳起來把木盒抱進懷里,朝宸王神一笑:“等會你就知道了。”
宸王挑了挑眉,小孩兒能拿出什麼新奇玩意兒出來?
半個時辰后,宸王看著擺在自己面前,豬牛羊馬各樣式的小雪人,沉默了。
“把雪塞進陶模,按一按,敲一敲,小鴨子就出來了。”玖珠把小鴨子擺在宸王面前:“殿下,看!”
“明小珠,你今年幾歲?”宸王出手指了小鴨子,不小心把鴨子肚子出一個,他看了眼蹲在地上團雪的玖珠,彎腰在腳邊撿了點雪,把鴨肚子上的窟窿補了回去。
“殿下,臣的年齡,你不久前才問過。”玖珠把裝好雪的陶模遞到宸王面前:“殿下試試。”
這小玩意兒有什麼好玩的,只有明玖珠這種腦子只有六歲的小姑娘,才會如此稚。
他把陶模往雪地上一拍,一條斷尾小狗躺在了雪地上。
“殿下,拍之前,要把尾那里的雪按一按,不然尾會斷。”
“本王當然知道。”宸王抓起幾把雪塞進陶模,啪啪按幾下,功地在雪地上扣出一只小狗,得意地抬了抬下,這種小孩子把戲,能難住他?
“殿下好厲害。”玖珠又塞了個小馬陶模給他:“試試這個。”
狗跟馬有什麼差別,不還是那麼玩?
抬頭見玖珠眼看他,宸王在心底無奈嘆息,罷了,就當是哄小孩子開心。
管事走進院子,見院子里擺了長長一排小雪人,殿下跟明家小姐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玩什麼,笑得倒開心。他走到福貴邊,小聲說:“齊王府派人送來一筐新鮮竹筍,說是齊王別苑里出的,送來讓王爺嘗嘗鮮。”
“知道了。”福貴點頭:“等回我再把事稟告給殿下。”
“哎喲。”玖珠蹲在地上,忽然痛呼一聲。
“怎麼了?”宸王丟下手里的陶模,走到玖珠邊,低頭看。
“腳、腳麻了。”玖珠可憐地抬頭看宸王:“殿下快拉我一把。”
宸王再次無奈嘆息,他雖然還沒開始做爹,但是好像開始會做爹的煩惱了。彎腰把手遞到玖珠面前:“把手給我。”
“謝謝殿下哦。”玖珠朝他討好一笑,把手放到他的掌心。
“你可真是……”宸王拉起玖珠,轉去取桌上的暖手爐。剛走一步,覺得后心一重,噗通栽倒在地,那張俊的臉,把兩只用雪出來的小狗砸得碎。
玖珠低頭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大氅,默默地……默默地收回腳丫子,強忍著小上的痛麻,小心翼翼蹲在五投地的宸王邊:“殿下,你沒事吧?”
宸王坐起,瞥了眼大氅邊上,帶著雪粒的腳印,沉默地去臉上的雪。
玖珠趕掏出手絹,幫宸王臉上的雪:“殿下,臣真不是故意的,你……你別生氣。”
“本王有說過生氣?”宸王拿過玖珠手里的帕子,胡幾下臉:“你的還麻不麻?”
玖珠小幅度點頭,眼珠子時不時往宸王臉上瞅,像只做了壞事,又不想挨罰的心虛小狗。
下一刻,就被宸王打橫扛到了肩上,用扛麻袋的那種姿勢。
把人扛進有暖爐的屋子,宸王把玖珠往榻上一放,抱起錦被魯地往玖珠上一蓋:“好好坐著別,讓丫鬟來給你。本王這里沒有子的,你把斗篷跟鞋下來,讓下人給你烤干。”
“殿下去哪?”玖珠問。
“我去更。”他不離開屋子,難道留在這看小姑娘鞋?
出了屋子,宸王解開松松垮垮的頭發,把花里胡哨的錦緞塞進袖籠,對守在門外的丫鬟道:“好好伺候明姑娘,不可怠慢。”
“殿下。”福貴上前,抖開手里的干凈斗篷,換下宸王上那件沾著雪粒的斗篷:“齊王府派人送來一筐筍。”
“知道了。”宸王點了點頭,“現在什麼時辰?”
“快到午時了。”
“派人去明侍郎府里說一聲,就說本王留明姑娘在府中用膳,下午親自把人送回去。”宸王想了想:“別空手去,把溫泉山莊送來的鮮菜,裝上一筐,免得讓人家以為我宸王府吝嗇。”
“下奴領命。”福貴領命:“請殿下放心,此事下奴親自去辦。”
明侍郎府,沈氏聽完下人的匯報:“宸王當真親自出門相迎?”
“是的,宸王爺出門時發冠未束,步伐匆匆,并未因小姐冒然到訪而怒。”
“好,你下去吧。”沈氏抓了一把錢給下人:“天冷,這些銀錢拿去給孩子買新服。”
“謝謝夫人。”下人揣著錢,喜笑開地退下。
“夫人故意不告訴玖珠,到王府拜見有許多規矩,緣由竟在此?”明敬舟嘆氣:“宸王此人,倒比你我想象中,要好上些許。”
“無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至未辜負玖珠的赤誠心意。”沈氏苦笑:“自玖珠與宸王訂婚后,我日日擔心宸王格跋扈,會欺辱。今日過后,總算能放心幾分,他愿散發相迎,至對玖珠是有幾分面的。”
“說來也稀奇,若是其他王爺做到這些,我只會覺得他們做事周到。宸王來做,卻讓我高看兩眼。”沈氏自嘲笑道:“可見我是個對完者吹求疵,對頑劣者寬容以待的俗人。”
“并非夫人世俗,而是平日不做人,把某件事做到了才顯得珍貴。”明敬舟笑了:“世人皆是如此,或許……這也會為宸王未來的優勢。”
沈氏恍然,半晌后點頭:“夫君說得有理。”
“老爺,夫人。”管事進門行禮道:“宸王府的近侍太監總管福貴求見。”
“快請。”
沈氏與明敬舟換了一個眼神,宸王府的總管太監,來他們府上干什麼?
等他們見了福貴,聽他說完來意后,夫妻二人瞬間明白,送蔬菜是假,留他們閨在王府用膳才是真。
等福貴走后,沈氏沉默良久開口:“男人啊,沒幾個好東西。”
明敬舟:“……”
怎麼一言不合就牽連整呢?
“夫人說得對,我也這麼覺得,有些男人確實不是好東西!”
“你不也是男人?”
“為了你,我愿意做男人中的叛徒。”
“人啊,真是麻煩。”宸王換了服,拿起放在桌上的錦緞,猶豫片刻,把它放進一個裝發冠的盒中。
“殿下,下奴是太監,可不懂人。”近侍太監幫宸王梳好頭發,大著膽子說笑樂一句:“下奴倒是覺得,明姑娘與您站在一起,極為般配。”
“說重話怕哭,生氣又怕不開心,就連不陪,都要擔心會悶悶不樂。”宸王嘖了一聲:“本王也沒想到,活到這麼大,還要去哄小姑娘。”
“殿下乃皇親貴胄,份貴重,便是不哄著,那些子也不敢有任何不滿。”近侍道:“如此一來,殿下也不用如此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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