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塊小甜糕
余年灌了滿的冬日冷風,走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恍惚間竟然有種看不到盡頭的錯覺。無數記憶畫面接連湧出來,糟糟的沒有邏輯沒有排序,主角卻都只有一個人——謝遊。
明明相不多,甚至見面都屈指可數,但這一刻,氣管彷彿痙攣,窒息讓他頭腦昏蒙。
「余年!」
聽見有人自己的名字,余年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花了好幾秒,視線才聚了焦,「曲總?」
他的聲帶彷彿失了控一樣,說出的字音啞。
像是思維從某種狀態裡離,回過神來,余年這才注意到,安靜的走廊上站著不材魁梧的保鏢,曲逍然眼底發紅,起走過來,將手裡的紙條遞給了他。
余年手接過,垂眼,紙面上「願君平安」四個字,清晰如初。
眼睫輕,余年將紙條握進手心裡。
曲逍然雙手回口袋,形繃著放鬆不下來,沉著聲音給余年解釋,「前段時間,丁兆先吃齋念佛的,面上讓步很多,像是在示弱。但謝遊跟我說,丁兆先這是表面退讓,實際上在找機會準備反撲,所以一直沒放鬆警惕。」
余年「嗯」了一聲,口發疼,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曲逍然吸了口氣,「昨天我哥跟我提了一句,說謝遊一步一步走得穩,已經差不多妥當,計劃在近期手。」
「他們下午的會議,丁兆先也出席了,離開時,是謝遊先走,丁兆先晚一步。但調了監控來看,謝遊車速慢,丁兆先車速快,很快就追上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丁兆先突然發狠,提速直接撞向了謝遊的車。後來現場混,幾車連撞,謝遊這邊兩輛車,一共三個人,丁兆先那邊三輛車,九個人,全都在醫院裡了。」
余年敏銳地發現問題,「你不是說謝遊最近很謹慎嗎?為什麼兩輛車,卻只帶了三個人?隨行的安保人員呢?」
曲逍然一怔,「對啊……」他眼神微微亮起來,呼吸急促,「會不會是——」
「會,有可能。」余年看向閉著的搶救室大門,聲音裡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冷意,「丁兆先況怎麼樣?」
「那老不死的命大,肋骨進了肺裡,正搶救。」曲逍然回想,「好像這次他隨行的有一個特助三個書,還有保鏢,輕輕重重全都了。」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丁兆先以前搞事,從來都不會親自手,他更喜歡花錢找人辦事。這次直接踩了油門撞車的行為,不像他的一貫行事作風,更像是——」
「被誰刺激了。」
「對對對,就是被激怒,氣急了,或者熱上頭的狀態!」
這時,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曲逍然看著逐漸走近的人,上前迎了幾步,了一句「阮阿姨。」余年見對方跟謝遊長得有幾分相似,猜這應該就是謝遊的母親,也跟著禮貌問了好。
阮雲眉妝髮一不茍,穿著嚴謹的深西服套裝,細高跟穩穩地撐起的氣場。朝曲逍然勉強笑了笑,又仔細看余年,溫聲道,「我認識你,你是余年,對嗎?」
余年點頭,「是的,我是余年。」
「我看過一次你的節目,當時我誇你說,黑紗蒙著眼睛,也能看出五很好看,小遊回答說,你唱歌更好聽,不用看比賽結果,也確定第一只會是你。」阮雲眉記得很清楚,神愈加溫和,「他為了假裝不經意地跟我一起看電視,放慢作,連削了八個蘋果。」
余年突然想起,謝遊曾經說過,他媽媽很喜歡看自己節目,喜歡聽自己唱歌,後來有一次,還替他媽媽要了一張簽名。
細細打量完余年,阮雲眉看向曲逍然,「小遊在出事前發了信息給我。」
猜測被確定,曲逍然心跳都加速了,「他有安排的,對嗎?」
「也不算安排,只能說,丁兆先跟他的一干下屬都躺在醫院裡,事會更好辦、解決得更快。」阮雲眉抓著手袋,克制著沒有往手室的方向看,只是繼續道,「所以,這邊就先拜託你們看顧著了,他拿命搏來的機會和時間,我必須替他抓住。」
曲逍然重重點頭,應諾,「阮阿姨您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的,至於丁兆先那邊,我哥親自看著的,就算人醒了,也不會給他作妖的機會。」
阮雲眉來去匆忙,沒有留多久,很快就帶著人離開了。
曲逍然抹了一把臉,兀自低頭笑了出來,「我就知道,謝小遊這麼聰明,又謹慎,」他說了兩句,又別開臉啞聲道,「他怎麼就這麼難呢?」
余年低著頭,靠牆坐著,五指鬆開又握。
曲逍然心裡,說話沒個頭緒,「從車裡救出來的時候,他右手臂上,被碎玻璃劃了好長一條口子,都沒止住,不知道多疼……」
兩人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手室閉的門打開,謝遊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
醫生揭下口罩,疲憊道,「況還算好,因為衝擊力,大腦遭撞擊,但暫時沒發現嚴重問題,昏迷一段時間是正常形……上有多傷口,右手臂上的傷口最深,已經合,確定沒有傷到神經。」
道了謝,曲逍然又連忙追問,「那手臂上的傷,對他以後彈鋼琴會有影響嗎?」
「應該沒有,但我們不敢保證,一切都要等病人甦醒之後才能確定。」
到了準備的病房,安置好謝遊,曲逍然先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阮雲眉,之後力一樣坐下,「萬幸沒有大問題,真是上天保佑了!」
余年心裡繃的那弦也鬆了一半,他看向曲逍然,「我們著守?你要不要先去睡會兒?」
曲逍然擺擺手,「你先去吧,我還能撐會兒,到時候你醒了再來換我。」
余年看了看病床上臉蒼白的謝遊,沒有反對,「好。」
到了套間裡的休息室躺下,余年閉著眼盡量讓自己睡過去,但一直做著夢,半點不安寧。
下午三點過,余年起了床。
病房寬敞,開著暖氣,玻璃桌上還放著瓶的鮮花,門口傳來保鏢巡視的輕微響。
余年細心地拿沾的棉籤,傾幫謝遊潤了潤乾燥的雙,之後坐回椅子上發了會兒呆。想起來什麼,他又拿手機給郁青發了信息。
借的錢,在賣出硯臺和古書後還上了大半,還差了五百萬,只能晚些時候再還。
郁青很快回了個「好」,接著又問他,要不要到劇組一起過年。
余年低頭回覆,「不過來了。」
郁青:「行,劇組這邊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不過來也好,記得吃好點啊。」
剛回了消息,曲逍然推開套間的門走了出來,低聲道,「剛跟我哥打了個電話,艸,真他麼解氣!丁兆先自己還沒從手室出來,他的得力下屬重傷的重傷,昏迷的昏迷,他們那一派系,現在就是一團散沙!而且啊,我看那些跳起來搞事的,是都忘了,阮阿姨也不是好惹的!」
說著說著,他打了個哈欠,興道,「阮阿姨現在召開了董事會議,我爸也跟著在背後搞事,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結果,我繼續去睡會兒!」
門被關上,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余年閉上眼養神,沒一會兒,套間的門再次打開。
曲逍然坐到余年旁邊,不太好意思,「那個……滿腦子七八糟的,睏得要死又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謝小遊渾是的模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要是不嫌我話多,聊聊天?」
「好,謝遊他……很喜歡彈鋼琴嗎?」
「對啊,特別特別喜歡!」一說起這個來,曲逍然就停不住話,「謝小遊天賦厲害,絕對音,在沒給基準音的況下,就能分辨出任一聲音的音名和音高。他小時候靦腆得很,不說話,坐得住,勤,我上小學天招貓逗狗的時候,他就能一坐坐一天地練鋼琴了。後來十幾歲,就拿了好幾個世界級大獎,再後來,靠實力考上了勒托音樂學院,我都差不多堅信,再過不了幾年,他就能鋼琴家開世界巡演了。」
余年安安靜靜地聽著。
「結果後來,他接了他哥的位置,累的不行的時候,還會偶爾放縱自己按按琴鍵。等謝叔叔也走了之後,他連琴鍵都不敢了。」
余年注意到,不是不願,不想,而是不敢。
「我當時覺得很難過,但後來又想,我們這些人,多是表面上的鮮亮麗,花團錦簇。但背地裡,藏污納垢,勾心鬥角。要是謝小遊當時不站起來,只憑他姓謝,佔著名正言順繼承人的位置,旁人就有一百種方法把他弄死。」
「我記得有一次謝叔叔祭日,他說了一句,'我還沒來得及向他證明,我能把家業扛起來,他老了可以安心去度假,他就走了。'」曲逍然按了兩下太,苦笑,「所以我剛剛怕啊,我特別怕他的手出了問題,那就真的一點念想都沒了。」
兩個人一起守著,時不時聊幾句謝遊,時間過得快很多。
天暗下來,了夜。遠遠地,能聽見除夕夜裡煙花竹的炸裂聲,窗外不知道有多人在今夜團圓。
曲逍然斜斜地靠著沙發背,睏得撐不住,已經睡了過去。
余年注視著謝遊蒼白的側臉,心道,我從來沒過過生日,過了今天晚上,我就二十二歲了。這二十二年來,我想許的第一個生日願就是,謝遊,希你安然無恙。
「砰」的一聲,有煙花炸開的聲音。這時,余年突然發現,謝遊的睫了,隨後,雙眼緩緩地睜開來。
兩人的目對上,余年鼻尖一酸,朝謝遊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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