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語氣還是很正常，問：“我要去多長時間？”

陳正一愣，顯然沒想到他答應得那麼爽快，說：“要看況，先從半年開始吧。”

路迎酒挑眉——他這麼做時，眉梢帶著冰冷的譏誚。

好看，卻又鋒利。

他說：“說是對我進行調查，實際上早就知道結果了吧，我沒有違紀。罷免是因為，我得罪了上頭太多人，出背景也不合他們的心意。本來還需要我去驅鬼，現在百鬼夜行剛結束，數十年不會卷土重來，也就沒有留我的必要了。如果我說，我不想去中南分會，您又該怎麼辦呢？”

陳正臉一變：“對你的調查還沒……”

“我知道。”路迎酒將茶水一飲而盡，“所以我直接卸任接調查。”

他站起：“陳會長，您的茶藝確實進步了。”

陳正看著路迎酒走向門口，背影直。

到了門前，路迎酒回頭。

陳正認識他那麼多年，看著年的容貌一點點長開，從略微的青到如今，那眉目從來好看極了，宛若一彎朗朗月。

愧疚不知為何，突然在此刻涌上陳正的心頭。

只見路迎酒說：“這麼多年，承蒙關照——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陳正，你是個傻。”

陳正：“？？？”

路迎酒勾了勾角，把那青云領扣扯下來，隨手一丟：“自己來撿吧。”

領扣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

十天后。

午后的猛烈，過搖曳的樹葉照下，金燦燦的。

搬家卡車往前，葉楓坐在后座，看了看邊的路迎酒。

他剛剛又去了一趟青燈會，簽署卸任的合約，簽名的時候字漂亮，手指修長，手背上是一條淺疤。

這條疤痕是因為陳正留下的，以前路迎酒救過他。

陳正沒敢來見路迎酒，讓他簽字的是一個助理，桌上泡著一壺花茶。

助理囁嚅道：“那個……陳會長說，讓你喝完這杯茶再走，這是今年的好茶。”

“不用了。”路迎酒回答。

和傻多喝一口茶，他都怕自己智商被染。

到了地方，卡車停下來。

葉楓和工人一起從卡車上搬下幾箱東西，說：“你這、你這搬家也太突然了。”

“我買的地方在二樓。”路迎酒指了指，“就在這家足療館的上邊。”

“你怎麼會在這里買房，那麼偏僻。”葉楓用手背汗，“快點搬吧快點搬吧，快天黑了。”

“好。”

一路上，路迎酒的表現都很尋常。

但是葉楓覺得路迎酒是有點沮喪的。

——換了誰不是這樣呢？更何況，路迎酒本來就心高氣傲。

要是搬了家換個地方，也是好事。這道上的消息傳得快，沒多久，其他人肯定都知道這事了，不了流言蜚語。他就怕路迎酒一蹶不振，一路上明著暗著勸了好久，讓他別在意那幫人。

路迎酒語氣淡淡的，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葉楓再勸，路迎酒就說：“沒事，我真不在意，反正他們努力八輩子也趕不上我的水平。”他拍拍葉楓的肩，“對不起，不是針對你。”

葉楓草了一聲，往路迎酒口就錘了一拳，然后也不自覺地笑了。

到了地方，葉楓和幾個工人搬著東西，路迎酒拿鑰匙開了二樓的門。

第一批運過來的東西比較，桌子椅子都只有一張，大多數是路迎酒的筆記，和各種驅鬼的用。葉楓看到地上已經放著幾個筆記本。墻上還有幾幅小巧的裝飾畫，分別畫著夕、秋葉與深海。

葉楓說：“你什麼時候買的這地方？”

“三年前。”

“三年前？”葉楓環顧一圈，“就這樣一直空著啊？”

“有時候會過來一下。”

這里看上去確實是經常被打掃，采好，落地窗很亮堂，是看著就給人清爽開闊的覺。搬完東西，他們簡單打掃了一下，葉楓拖地，路迎酒探出子窗，風鼓起了衫。

等到全部弄完，已經是黃昏了。葉楓坐在椅子上，路迎酒坐在飄窗。

葉楓又說：“這房子的戶型還獨特的，廚房呢？主臥呢？總不能都混在一起吧？”

路迎酒喝著冰凍檸檬茶：“我好像沒說過，這是我的新家。”

“啊？”葉楓傻了，“不是你的新家，你搬東西干什麼？”

“做生意。”

“做生意？學樓下那家足療館嗎，你就是技師？”

“如果別不卡得那麼死，也不是不行。”路迎酒說，“不過這里是驅鬼事務所。”

“……”葉楓瞪大了眼睛，“這、這你要怎麼開？青燈會一家獨大，他們又看你不爽，要是刻意打，你再厲害都發展不起來。而且你一個人怎麼做起來？你找的到其他驅鬼師嗎，其他員工呢？工資你又要怎麼解決？”

“青燈會的底子有多雄厚，我是知道的。但誰都是一步步慢慢做起來的，”路迎酒說，“他們確實資源厚，驅鬼師也非常優秀，但沒有我，他們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我也不缺人脈，想找我的人多了去。”

“要不然找其他的事務所待著？”

“沒興趣。”

葉楓猶豫道：“你真的……不是到打擊了嗎？我覺得沒必要自己白手起家……畢竟你有大把其他選擇，干嘛要挑最難的。哪怕是等調查結束你再回去青燈會，不好麼？”

話剛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愣。

——他知道，現在的青燈會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陳正不是以前義薄云天的陳正，朋友也不是以前同生共死的朋友，這次路迎酒被調查、退會，竟然沒有一人出言相勸。就好像那些并肩的歲月，從不曾存在過。

果然，路迎酒晃了晃手中的檸檬茶，微微垂眸。

這是這幾天來，葉楓第一次看到他有類似低落的緒。

他心中一，開口道：“哎你就當我沒說……”

話還沒說完，風把窗簾吹起，滿屋亮堂。

幾小時前這里還那麼空曠，現在東西多了，立馬熱鬧起來。

路迎酒抬眼看他，笑了：“我只是想要重新開始。”

果然，路迎酒還是路迎酒啊。葉楓心想，哪里用得著自己心。

手機響了，葉楓低頭看了幾眼，突然樂了：“哎！巧了！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路迎酒問。

“會里的人說，陳正那個混蛋的茶葉柜著火了。”葉楓都笑出聲了，“他那幾餅藏了好久十幾萬的茶葉，全都沒了。他跑過去救的時候，還摔了個骨折。哎哎哎我轉給你看這視頻，笑死我了。真是惡人有天收啊！”

路迎酒點開視頻，和葉楓說的一樣，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的拍的，最后陳會長在地上疼得滿臉是汗，連喊：“人呢！人都死去哪里了？！”。

“你說是不是巧了！”葉楓還在樂。

“……嗯。”路迎酒也不知道怎麼，下意識了前的長命鎖，“是巧。”

第3章 兩面佛

接下來的一周，葉楓都沒接任何捉鬼委托，幫著給路迎酒布置事務所。

這個時代，“驅鬼”不算是什麼。有相當一部分人知道驅鬼師的存在，但真正接過的，還是數。撞鬼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基本只存在鄰居大媽的故事里。

極有靈異事務所會正大明地開張——不是不行，而是不方便。

對于這種晦又神的事，人們觀念轉變得沒那麼快。而且，多數人不希自家旁邊有這種東西。

因為不了解，所以畏懼。人之常罷了。

所以事務所需要一個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