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蒞臨那日，徐氏子弟上百人出門迎接。我作為君，自然也在前列，親眼見到了那皇家的氣派和恩寵，總算明白，何為皇恩浩。

迎接了貴妃之后，便是家宴，我年紀尚輕，地位比起徐氏其他宗伯命婦，自然不顯，就不到座，只站在徐棲鶴的后頭。席間，我一直覺得有些頭暈，徐棲鶴幾次來，有一回還悄悄將手探到后頭，輕輕握了握我的掌心。一個下人走來，暗暗對我說：“大爺說，君若是乏了，可先退席，他會同夫人解釋的。”

我這才一抬眼，遙遙見到了對面坐著的徐長風。他握著酒盞，面不改，我竟沒發現，他一直暗暗注意著我。我對他微微一笑，好教他安心，徐長風目微斂，并無異樣。

熬過了家宴，徐貴妃就到了偏堂里，只留下家中幾個親近的長輩后生，也只有這時候，方能和家里人說些己話。

忽而，徐貴妃說道：“本宮知曉家里剛迎來個新人，嫂子還不把他帶來給本宮瞅瞅。”

虞氏忙點頭答應，命人我過去。這下，我才看清了，徐貴妃為徐尚書年紀最的妹妹，年歲不過三十出頭，正值年華。徐家子弟多出挑，模樣若出水芙蓉，看起來比華夫人還要年輕，懷里的小皇子也是雕玉琢，可得。

“敬亭見過貴妃娘娘。”我正要跪，徐貴妃讓宮人虛扶我一下，之后就打量著我：“這眉眼清秀得很，本宮還沒見過幾個比他靈氣的孩子。”客套幾句，就賞了我一樣東西。我接下后就識趣地退下，走回去時，忽覺一陣反胃，差點就要倒下來。

“三喜！”徐棲鶴剛要站起來，徐長風卻比他作靈敏些，將我扶起。

“唔……”我沒忍住干嘔起來，慌之中，虞氏在座上站了起來，眼里是掩不住的狂喜：“快、快！去大夫過來！”

第40章

床邊，除了大夫，還有大房和三房的夫人，徐棲鶴走在床側，而徐長風則是站在虞氏邊。這廂房里頭，還是難得聚集了這麼多人。

虞氏殷殷地翹首看著，按捺不住催道：“大夫，怎麼樣？這胎兒——”

那大夫收回了手，神略是為難，虞氏以為是有異常，正張地要追問下去，那大夫便道說：“回徐夫人，貴府君只是腸胃熱，食滯而有反胃的癥狀，并非有孕。”

“什麼？”虞氏聞言，竟好似順不過氣來，竟不顧份，走過來怔怔地問那大夫，“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夫拱拱手：“千真萬確。”

虞氏向我瞧來，那凌厲的目直讓我忽地覺得無地自容，默默地垂下眼去。口起伏數息，最后怒極似地“哼”了一聲，一句話都不說，便甩袖而去。一走，那些仆婦便跟著出去。

“那就麻煩大夫開藥了。”徐長風囑咐了大夫，就走到我的床邊。他看著我，也并未顧及三房的人，握了握我的手心，低聲道，“你別多想，好好歇著，我回去后會勸一勸。”他到底是不能久留，命下人好生照看我之后，便轉也出去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罷。”華夫人姜氏把外頭那些等看好戲的宗婦們都趕走了，走回來到我床邊，寬我道：“你年紀還輕著呢，我也是嫁進來兩三年方有了鶴郎。這后嗣的事，也急不了一時。”

姜氏安我幾句，就要回去前堂。本來他們以為我有了孕，并不怪我沖撞了徐貴妃，這下子，就要連累夫人替我善后，我想到此，心口就覺得說不出的難。

“三喜，你怎麼了？”徐棲鶴送走他娘親之后，回來見我紅了眼，就坐回床上握著我的手掌。“鶴郎，”我看著他，抿了抿，小聲說：“對不起。”

那雙眼頓時化作一池秋水，他溫地問我：“為何要說對不起？”

我難過地搖搖頭，他出手來，指腹輕輕拂過我潤的眼角。接著，俯而下，小心地在我眼上印下一吻：“小傻子。”

這件事，沒要多久便傳遍了徐府上下，五服之的宗族子弟都知道了。我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話，這些天，都沒敢踏出三房的門。我聽說，連虞氏也告病，這陣子誰也不肯見。我子好些了之后，就先去向虞氏請罪，想是還在氣頭上，便由著我在堂中跪了一天，后來還是沒出來見我。

過年之前，京里下了兩場大雪，天地盡是白皚皚的一片，就如碧玉所說的那樣，院子就剩那棵梅花樹開了花。

我裹著一件氅，站在樹下看著那一株寒梅，正出神的時候，碧落拿著一個信箋走過來，說：“君，是二爺給您的信。”

回到屋子里后，我打開了那封信。

日子過得安安穩穩，不知不覺，距離他離家已經過了四個多月。他每隔一段時日，都會捎封家書。這一封，間隔較久，足足過去了一個多月，我之前聽謝氏屋子里的下人說，幾個夜里都暗暗抹淚，是因為徐燕卿在南邊生了急病，消息傳回來的時候，雖說已經好了，謝氏也難免心疼掛念兒子。

以往，他寄給我的信里，行字間只說日子好是不好，這一回，卻只有兩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注）”我念著那首詩，和信夾在一起的，還有一片燕翎。

他的子風風火火，字卻寫得如行云流水，極是好看。我打開箱，掀到底，把信和燕翎和之前收過的信放在一起。這箱子底下，還放著徐長風送給我的小玩意兒，有時候無事，我都會翻一翻、瞧一瞧它們。

夜里，寒風吹拂，燭火明滅，床紗后人影疊。

我摟著上的男子，徐棲鶴與我上蓋著衾被，緩緩地著。我朱微弱地翕，雙頰赤紅，他亦是低聲息，一片意，循序漸進，不急不緩，穩穩就了佳境，之后呼吸漸急，我著急地嘶啞喚著幾聲鶴郎，撞聲連連響了二三十下，總算是功德圓滿。泄后，徐棲鶴摟著我，吻了吻我汗津津的額頭，問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睜開眼，靜靜地看他一陣子，搖頭說：“沒有。”

他的手臂環著我，也看著燭火，喃喃說：“有時候，我雖然摟著你，可總覺得，你好像……”他的聲音止了止，我便抬眼看他：“鶴郎，怎麼了？”

徐棲鶴回過神，垂眼來。我總覺著，他的神有些傷，面上言又止，卻又什麼都不說。我緩緩將他回摟，傾用了他的。徐棲鶴便再一次覆來，這一晚上又要了我一回。

過年時，徐府紅綢高掛，一片喜氣洋洋。這個年，我雖在三房這里，也去徐長風那頭待了兩日。之后再到二房，給謝氏拜年。謝氏看起來氣如常，對我仍舊是不近不疏，只有提起徐燕卿時，眼里流出一點思念，說：“燕兒再過些日子，也該要回來了罷。 ”

年后，積雪逐漸消融，院子里的湖也慢慢要解凍，想來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春了。開春時，下人就要忙著打理柜子，整理，上香驅蟲。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也自己手，打開箱，就發覺有些異狀，我連忙掀到底部，發現那頭已經是空空如也，那些信和徐長風贈給我的彈弓皆不翼而飛。

如果丟的是一些金銀之，我怕也不會這麼著急難過，碧落和碧玉忙安我說：“君別急，就是把這整個院子掀翻過來，奴婢們也會為您找到的。”

一番追查下來，一個下人說：“這上午之前，除了兩位姑娘之外，就只有梓桐進來過里間。”

那梓桐的僮仆就被人抓來，他膽子極小，戰戰兢兢的，卻一句話都不肯老實代。碧落恨道：“不說是罷？那好，我這就去請張總管過來，看看你說是不說！”張袁作為徐府的大總管，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果然那梓桐一聽，就嚇得哭出來，爬過來揪住我的擺，求饒道：“君！小的要是說了，三、三爺……一定會打死小的！”

此話一出，屋子里的每個人都變了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