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國寺如此，北安各地皆有此神跡，觀音乃男相, 以佛渡人，三皇子為觀音轉世的說法不脛而走。

初武廿九年四月十九日，明德帝三子李元憫在權臣司馬忌的扶持下登基，改元建制，年號暨和。

登基當日，綿延多時的雨天氣驟然放晴，如同神跡一般。

肅穆的古鐘敲了九九八十一下，李元憫在禮的扶持下，頭頂著厚重的冠冕，著繁復莊嚴的帝王冕服，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高臺。

百叩伏，山呼萬歲。

北安朝的第十五位皇帝朝元帝就此登基。

猊烈亦是跪在了百的行列當中，他看著那個端方貴重的皇帝，想著的卻是昨夜他哭到不行的紅樣子，他們背著天下人在，他們地躲在遣散了所有人的寢殿里顛鸞倒，穢不堪。

他一整夜地著這個剛剛被神化了的菩薩，他如野犬一般腌臜地著他，讓他哭到鼻尖通紅，哭到渾都在發，然而他的菩薩非但沒有半分怪罪，反而慈悲地以佛渡他，讓他這只兩世的兇甘愿匍匐在他的蓮座下，從到心甘被降服。

猊烈重重地叩伏下去。

為他這唯一的主子。

***

暨和元年初夏，瓦剌大將良哈多打著為國主也先復仇的旗號，趁著新君方立，朝局不穩的時機，連同韃靼王庭，集合八十萬大軍，浩浩揮師南下。

肅寧都督林酰領兵抗敵，四月末，肅寧破，林酰殉國。

猊烈臨危命，敕封定遠大將軍，提立二品軍侯，發兵應戰。

大風獵獵，肅穆的軍隊整齊劃一沖天而立，他們的主帥神莊嚴站在隊首領虎符。

伴隨著戰鼓響，號角鳴，誓師大會氣吞山河。

李元憫站在高高的棧臺上，目送著他的郎漸漸遠去。

大風呼嘯，他目中同他的郎一般的堅毅。

***

宮門啟開，一路上太侍宮紛紛問安讓行。

司馬昱意氣風發進了寢殿。

明亮的燈燭下，著明黃綢的新帝正在燈下翻閱著書冊，他神淡然，似乎此時的周遭與他皆無聯系一般。

司馬昱心間微微一凝，不知為何，他總有些不安，很多時候，他覺得他有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但他說不出來是哪里變了。

心念一，他突然想起來，是那雙眼睛，那雙含水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不再有上輩子那般晶瑩剔的覺，而是一片淡寧，如溫水一般，他也會朝著他笑，但始終都是那般淡淡的。

其實前一世最開始，他對他的傾慕是厭惡的，可侯父還要利用他懷上司馬家的龍種，他雖應了父親，可一旦想到他那樣畸形的子，便覺得格外的污穢，可他還是得對他擺出溫文爾雅的模樣——后來，漸漸的，他擺不住了。

他乃人中龍，在外一向芝蘭玉樹、君子端方，無人不稱是，然而在李元憫面前他卻是漸漸地惡劣，喜怒無常，可是李元憫的脾氣實在是好，總能包容著他，又總能輕易便被安好，像是一只馴養了的趕也趕不走的聽話的狗，他也漸漸習慣了如此。后來，他長得愈發的昳麗，昳麗到司馬昱覺得，讓他懷一個自己的孩子，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難以接的事。

只是還未等他下了最后的決心，赤虎王反了。

他別無他法，只能與他說，讓他用帝王之安赤虎王，那是司馬昱第一次這般耐心地與他分析利弊。記得那時他說完，李元憫看著他久久，看得他心慌，可他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來。

司馬昱終于放心下來，心間也有幾分歉疚，想著待將來拿下逆賊，他再好好待他，沒想，他沒有等到那一天——他自戕而死，且還是以那樣慘烈的態勢。

那時候，他腦子幾乎一片空白，心臟劇烈地痛，仿佛有人往他心口重重地刲上一刀。

好在上天總算憐憫了他一回，令他還有機會挽回這一切，上輩子終究是虧欠了他良多，想來他心灰意冷也是有的，不過，他會慢慢來，直到他心間那層薄薄的護甲再次卸下。

司馬昱心下一定，提步上前。

“陛下，龍要，莫要看壞了眼睛。”

李元憫抬起頭來，角淡淡笑了笑，將手上的書丟在一旁。

“你怎麼來了。”

司馬昱暗忖片刻，沒再鋪墊，徑直道：“只今日午后與侯父談及邊疆局勢之際想起的——這定遠大將軍，陛下往后打算如何安置？”

李元憫面無異，只笑著道：“一切但憑侯爺安排。”

司馬昱心下安了，聲道：“此子上一世如此狼子野心，這輩子雖自小歸附你，但總歸留著不放心。”

他窺了他一眼：“本擔心你不肯。”

李元憫無謂笑了笑：“當初救他，也不過想改掉他的叛將命數，好我得以茍活罷了。”

他頓了頓，眼角著些憐憫：“但多多伺候我一場，到時候別做得太難看便行了。”

見他這麼一說，司馬昱大大地放心下來，溫聲道：“知道你一向心，放心，至他算是有功勞的，不過也不急，這場仗要打上三年，倒不急著考慮這問題，只是先與你說說，讓你有個準備。”

李元憫點點頭，“知道了。”

司馬昱見他正疲倦地著額角，心念一，上前了來，正要替他按起來，眼前之人一僵，抬手阻了他。

“不勞崇墨了。”

他角微微扯了扯，站了起來，將桌案上的冊子放置在幾架上，隨著他的作，薄薄的肩胛骨著明黃的綢支起，幽幽冷香縈繞在鼻間。

司馬昱心間愈發生憐，知道他因著自己畸形的，不喜歡旁人接，正想溫聲說上兩句，眼前之人旋過來，他淡淡笑道：“看了半日的書，倒是乏了。”

司馬昱看見了他眼下的倦，想著這些日連著下來的大喪、登基祭典，他這板確是遭不住，便聲代了幾句，地告退了去。

待人走遠，李元憫慢慢地抬起眸子來，里面一片冷。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倪英從外頭進了來，一前宮的打扮，手上端著一碗安神湯，放在桌案上，利落地布上羹勺。

李元憫看著的作，心間微微一酸，他原先想讓回嶺南，不必束在深宮中的，然而倪英不肯，如今斂了子，愈發謹小慎微，儼然已為了李元憫的一大助力，但李元憫每每想起當初那個活潑明艷的，終究是心酸不已。

倪英上了來，悄聲道：“陛下，不相關的宮人皆被遣走了，您的腰帶可以解下來了。”

這宮中的人，皆已被王喜替換猊烈的人了。

李元憫點了點頭，展開雙臂，倪英探進他的袍間，將他腰上纏著的一圈又一圈的腰帶解了下來，他原本尚還平坦的肚腹凸出一道弧度來。

倪英將那腰帶收在手里，目中心酸，低聲道：“我這皇侄兒，當真是苦了。”

李元憫了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沒有言語。

倪英憂慮道：“眼見這肚子愈發大了，終究會瞞不住，陛下打算怎麼做？”

李元憫掌心覆上小腹，目幽深：“只要我們能瞞得住這三個月便好了。”

“三個月？”倪英有些不解。

李元憫并不解釋，只聲安道：“阿英，你別擔心，你要信你的阿兄，還有你的殿下哥哥。”

聽到這個殿下哥哥，倪英鼻頭一酸，簡直想如在嶺南一般撲在他膝上，終究是忍了下來，心下莫名地安心下來，重重點點頭。

新帝登基一個月后，敕封鎮北侯司馬忌為攝政王，并于龍椅旁設座，與新帝一起百叩拜，不到半月，廷便出了十余道調令，人事變頻頻，原太子黨員貶謫的貶謫，罷的罷，一應換上司馬父子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