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什麼況？”

曹師爺囁嚅著，低下頭去，不語。

袁崇生聽著那一浪高過一浪的“不可饒恕”，心臟開始突突突地跳起來。

“何翦是吃干飯的麼！這一點人都拿不下！”

“大人……整條朱雀大街都被百姓滿了，派來的郡守軍本不住！”

“胡說！都城百姓個個都閑得慌麼！”

曹師爺撲的一下跪了下去，聲音再也維持不住冷靜：“不止都城……外地的百姓都趕過來了！”

袁崇生一下重重坐在椅上，面無人。

議事廳中，除了那愈發高昂的“不可饒恕”，便只剩下袁夫人哀哀的低泣。

空氣中陷一片死寂。

所有的聲浪像是突破到最高點，安靜那麼一瞬間，猛地轟隆一聲，聲浪炸開了！

府門被破了！

袁崇生這才似乎醒過神來，他發抖，慌張地：“來人！護衛！護衛在哪里！”

門庭前兩個護衛手把在刀把上，驚惶警惕地看著前方，顯然已是驚駭非常。

沒一會兒，二人慌得一下跑進廳里，

“大人……暴民！暴民沖進來了！”

未等袁崇生想出逃跑的路線來，議事廳的門牒轟的一聲，被破了開來，挨挨的百姓目恨意！站在門口！

整條朱雀大街從來沒有過這麼多人！郡守軍派出的五千將士已被層層百姓圍合起來，對峙著，其余六萬將士被堵在都城門，沒有人敢與他們下命令是進還是退。

進，便是一場屠殺全城百姓的駭人聽聞！何況這里多是將士們的至親！

退，卻也無能！嶺南百姓！已都了暴民！

他們僵持在城門口，等一個最終拍板的人。

今日的嶺南都城儼然是一個暴的人間，四皆是怒吼的暴民，他們擁簇著兩輛牛車囂著。

袁崇生與其子袁福被剝去了袍服，渾一片狼藉，用繩綁在牛車上，后面一輛亦是綁著兩個人，是何翦與曹師爺。

四人垂著腦袋，面上皆是粘膩臟污的東西，足下堆了半人高的蛋殼爛菜葉等。

袁福已是暈過去，角流著涎水。

前方，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道來，百余人的隊伍簇擁著一輛馬車，自西街城門而。

隊伍有廣安王府的旗幟，在風中獵獵舞。

帶頭的幾個族長讓人群停了下來。

很快，馬車便停在袁崇生前面。

猊烈面無表，掣住韁繩停在了馬車前，他翻下馬，將轎帷一掀，一個著白袍、姿纖細的貴人扶著猊烈的手下了來。

貴人松松抖了一下下擺，緩緩走到袁崇生面前。

看著眼前那張昳麗無方的臉，袁崇生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條吐著花舌的人蛇。

他終于有了反應，微微瞇起眼睛，牙咬得的，嘶啞地吐出兩個字：“是你！”

第34章

袁崇生的臉變得猙獰異常, 他掙扎著，似要撲上去噬掉眼前人的一般，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來。

“是你！”

聲調陡然拔高。

李元憫垂眸看了他半晌, 嘆了一口氣，淡淡道：“巡臺大人未免太過高看本王。”

他虛虛一指后的百姓：“他們如此怨憤, 究竟為何……想必大人比本王更清楚明白。”

袁崇生死死盯著他，牙聳起。

李元憫不再理會, 只踱步至何翦面前,

“何參領，借你虎符一用如何？”

卻也不等他發話, 朝著后的隨行一示意, 那侍衛便跳上牛車, 從何翦懷里出那塊虎符，恭恭敬敬遞給李元憫。

李元憫置在掌心間了，原地走了幾步，目落在郡守軍幾位督副使面上。

“事到如今, 幾位怕是不了責任了, 可現下還可以幫著百姓做幾件事，將功補過，你們可愿意？”

那幾個督副使面面相覷, 當即拜首：“但憑廣安王吩咐！”

“好。”李元憫點點頭, 側眸吩咐猊烈：

“城中不人趁打劫, 你去協同幾位督副使護持秩序，不得有擾民惡事發生！”

“是！”猊烈接過虎符, 翻上馬，一行人快馬朝著城門奔去。

李元憫這才再看了一眼猶自切齒的袁崇生：“巡臺大人不必如此怨毒本王，今日之事能否善終全權由大人了。”

袁崇生忍下滔天怒火：“何為善終？”

李元憫道：“一襲白, 雖無富貴，但尚留著一條命，妻兒保全。”

話音未落，袁崇生目眥裂：“休想！不過一賤姬之子，爾敢！”

李元憫面上沒有任何改變，目卻是瞬間冷了下來。

很快，他邊的兩個隨行跳上了牛車，抓了一塊破布塞進袁崇生里，一番嘶吼，袁崇生驟然瞪大雙眼，角生生被塞裂，直流，他劇烈掙扎著，當即被那隨行一掌過去，當即萎頓下來，整個人聳拉著腦袋垂下去。

他息著，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竟是兩行濁淚滾落下來。

牛車又開始了起來，民眾激起來，開始往牛車這邊，袁崇生嘶嘶嘶地著，似求饒一般，然民眾沒有理會他，更有激者直接翻爬上牛車，一頓老拳。

極度的驚恐讓他全然沒了方才的冷靜，他愈發劇烈地掙扎著，脖子上勒出了道道痕，他嗬嗬嗬地嘶著，竟也讓他頂出口中的污侵染的破布。

“殿下！殿下！”

他涕淚漣漣！

李元憫手一揚，隨行從混中將袁崇生拖了出來，丟在地上。

他看了袁崇生半晌，半蹲了下來，輕聲道：

“巡臺大人，待會兒本王只許你說一句話，然后，本王一句都不想聽了。”

袁崇生滿面污，再無半點威風。

李元憫出手指，將他臉上一塊菜梗彈開：“懂了麼？”

袁崇生嗚咽一聲，似是泄了氣的皮囊一般頭低了下去：“下……明白……”

李元憫拍了拍手，接過倪英遞過來的帕子，撣去手里的灰土，邊的隨行遞上了紙筆，他接過丟在地上，冷聲道：

“請巡臺大人陳罪幾書，將嶺南的樁樁件件，一五一十，事無巨細，都寫出來。”

他頓了頓，一個字一個字道：“還有京里那位……袁大人，這可是你最后的機會了，你不要浪費。”

袁崇生一，瞳仁驟，眼里再無恨意，只剩下深深的恐懼。

他低估了他，低估了嶺南這邊陲之地，他徹底地敗在了自己的傲慢里！

李元憫站了起來，“來人！備一間雅室，讓巡臺大人好好歇息！”

“是！”

很快，癱一團的袁崇生被人帶下去了。

李元憫抬眸看了一眼后面那兩人。

曹師爺渾一抖，忙投誠道：“我亦愿請陳袁賊罪責，以彰公道，以平民怨！”

一旁的何翦立刻搶言：“罪人也是！”

李元憫角輕輕一扯，“張龍，帶二位下去吧。”

十里朱雀大街，皆是擁簇著百姓。

驕似火，熱風如浪一般裹挾著炙熱的氣息沖擊每個人的臉。

李元憫一步步登上踏跺，站在高臺上，向底下的民眾朗聲道：

“請百姓們放心，本王定給你們一個代！”

廣安王府的旗幟翻卷著，在碧空下獵獵生響。

夜了，都城的百姓還有大半仍未離去，廣安王有令，不得暴力驅逐，只令郡守軍加派人手，加強防衛，不得有滋擾民生之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