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遮表又一言難盡起來，踟躕片刻，仍是忍不住道：“你晚上就收留他吧。”

江懷楚會著他這話里的意思，愣了愣，道：“我沒趕他走啊。”

謝遮愣住了：“你沒趕他走……陛下晚上自己要過來的？！”

江懷楚：“怎麼了？”

謝遮猶豫了下，稍稍湊近，低聲說：“……他說是您嫌他礙眼，他才同我睡在一道的。”

江懷楚陡然蹙眉：“我沒有。”

江懷楚頓了頓，見謝遮憔悴的神，以他對自家男人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二了，若無其事地說：“他……晚上做了什麼？”

謝遮像是有點忍無可忍了，踟躕幾秒，連兄弟誼都不顧了，就同江懷楚道：“他也就喊你的名字頂了個床板而已。”

“床板？”江懷楚微微茫然。

謝遮咳了一聲暗示。

江懷楚愣了下，臉唰地就紅了：“他……”

他同蕭昀兩個多月沒同房了，蕭昀難，他也知道，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他明明用手幫他的，他居然還……還……

“這還是好的，”謝遮扶額，一副尷尬至極的表，低聲道，“他晚上做夢會哭。”

江懷楚不敢相信指揮使說的是蕭昀：“哭？”

“也不是哭，就……悶著被子干嚎那種，我也聽不清他嚎什麼，反正他好像心不太好，你有空可以問問。”

江懷楚眉心蹙，心頭沉了下來：“我知道了。”

他看向謝遮：“你辛苦了。”

謝遮擺擺手，心中的苦痛無人可以言說。

二人邊說著邊出了長廊進了屋里，江懷楚一眼就看見了蕭昀，原本有些憂的神僵在了臉上。

“這一針這一針！完了完了我這一排都繡錯了我怎麼拆？！”

“太妃！你快過來幫我看看！！”

椅子上，蕭昀原本板板正正地坐著，左手拿著個紅雙面繡，大手捻著細如發的繡花針，肩膀繃，手臂僵著，一針一針小心翼翼地著，忽然站起，一臉惶恐地坐在對面拿著個藍雙面繡繡的太妃。

太妃立馬放下自己手里的刺繡，走了過去，彎下腰，指著蕭昀遞上去的紅雙面繡上繡錯的地方，耐心地教他怎麼拆。

氣氛和樂融融，江懷楚立在那兒，顯得十分多余。

“……”不知過了多久，江懷楚才僵著脖子轉頭看向側的謝遮。

“……”謝遮咳了一聲，強歡笑地朝江懷楚點了下頭。

男人都要面子，娶了媳婦兒的男人更是。

蕭昀的丑事，他知道的肯定是要比江懷楚多的。

他天天跟在蕭昀邊，也不知道這幾天蕭昀怎麼變這樣了。

他無比懷疑，江懷楚要是早知道皇帝是這德行，現在是不是已經是旁人的媳婦兒。

果然源自偽裝。

蕭昀正專心致志地繡，一抬頭，見到江懷楚，原本已經很繃的表霎時又了幾個度：“你怎麼來了？！你來怎麼不提前人通知我一聲！”

他騰得站起，扔下雙面繡就三步并作兩步就冒到了江懷楚跟前。

他最近都有點一驚一乍的，江懷楚已經努力適應，饒是如此，仍是時不時會被嚇到，他方才聽了謝遮一番話，再仔細觀察，蕭昀這幾天好像是有點奇怪。

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但就覺哪哪都不太對勁，像是一弦不僅被拽了，還打了個死結。

江懷楚道：“沒事的。”

“怎麼可能沒事！九個半月了！再過半個月就要生了！我問過太醫了，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突然臨盆，怎麼可能沒事呢？！”

蕭昀憂心忡忡，聲如炸雷，江懷楚忙道：“……我錯了，是我不謹慎，我以后出來肯定通知你來接我。”

蕭昀神這才稍稍松了些，扶過江懷楚，右手手臂摟著他的腰，幫他原本纖細的腰承一點來自前段越發不堪承的重量。

江懷楚的子很沉了。

他扶著江懷楚往椅子前走了還沒兩步，就張兮兮道：“累不累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過去？”

江懷楚看著就在幾十步外的椅子：“……不用。”

“真的不用？”蕭昀一臉狐疑道。

江懷楚：“……我能走。”

蕭昀半信半疑：“你別逞強！”

“……”江懷楚覺得，好像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蕭昀這一驚一乍的苗頭冒出來七八天了，他只當自己快生了，蕭昀難免多關心些，現在……好像是有點怪。

他為自己的疏忽到有些疚。

太妃忙道：“你讓他多走走！現在就要多走！”

蕭昀“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卻小心地盯著江懷楚靴子前的地面，大約是怕地上有只螞蟻把他絆著了。

江懷楚坐下，蕭昀哄著他說了會兒話，又聚會神地跟著太妃刺繡了。

江懷楚被塞了兩盤點心，冷落到一邊，愣了愣，什麼時候蕭昀對刺繡的興趣，都比對他大了……？

江懷楚坐在蕭昀后，若無其事地說：“你怎麼迷上……刺繡了？”

“哦，”蕭昀頭也不回說，“我昨天去檢查了下，太妃只來得及繡兒子的，兒三歲的服還沒繡呢，那怎麼行，萬一生個兒怎麼辦，你這不知道什麼時候生的，說不定立馬要用的，我得趕繡起來。”

“……”江懷楚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看蕭昀，見蕭昀一點都沒覺得這有問題，僵著臉，看向了太妃。

太妃卻也十分贊同地深點了點頭，像是對自己當初助蕭昀一臂之力的決定無比自豪。

是老江家里和蕭昀關系的最好的。

江懷楚：“……生個兒，可以穿兒子的服啊。”

蕭昀滿臉不可思議：“那怎麼行？！孩子從小穿男孩子的服，長大了很容易認為自己是個男人的！”

“……”江懷楚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問題，陷了深深的茫然。

怎麼也就幾天功夫，蕭昀腦子里就多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信息，以至于他都覺得和他流有困難了？

還是他這個懷孩子的太不走心？

江懷楚忽然有點懷疑起自己來，旁人有孕是不是都是蕭昀這個狀態才正常？

江懷楚懷疑到用完午膳，才看了一會兒書，就發現蕭昀不見了。

他前幾日子不大爽利，心思都在孩子上，力有所傾斜，稍稍忽略了蕭昀，卻沒想到這才兩三天，他就這樣了，江懷楚意識到問題好像有點嚴重，有些自責，問了宮人，找了過去，推開門，盡量溫聲道：“蕭昀，我們談談——”

江懷楚話語一噎。

眼前木屑四濺，和撒鐵水似的，炸開糊眼。

屋子里，蕭昀昂貴至極的袍下擺被他甩開，搭在他的大上，他左豪放地架在椅子上，右手拿著鋸子，在“刺啦刺啦”地鋸木板，帶去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靜。

他手臂上頭發上上全是木屑灰，大汗淋漓，不拘小節地拿袖子，就繼續干。

江懷楚聲線發抖：“你在干嘛？！”

蕭昀頭也不回，鋸得更賣力了：“楚楚啊，我在給孩子打書架啊！他爹親手做的！那能一樣嗎？！”

江懷楚：“……”

第115章 崽（2）

蕭昀被江懷楚拽著坐下, 眼神還不住往外瞟，似乎和江懷楚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他那個給他即將出生孩子打的書架就再也做不好了。

江懷楚意識到況的嚴重，坐在他對面, 修長的指敲了敲桌子, 蕭昀這才回頭：“楚楚。”

屋子里只剩下他兩人, 江懷楚開門見山，溫聲道：“蕭昀, 你是不是這幾天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