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笑說:“我是沒那本事,只是想要你命的,可不只是我。”
后天空“噗”一聲響,信號彈炸開,張明臉上的笑霎時濃了,眼里寫滿志在必得。
他和端王約好,以信號彈為號,信號彈一出,表示端王的人已在后方堵好了蕭昀所有出路。
大寧皇帝聽見信號彈的靜,臉驟變:“走!”
他調轉馬頭,往前奔襲,張明見他也有今天,心頭暢快,驅使大軍,縱馬追襲,打前陣的大軍才往前追出一段,兩邊的坡上,忽然沖下無數騎兵,和騎兵一道下來的,是流星一般的火焰箭支。
鄴國大軍大驚失,立即結陣提盾抵擋,卻慢一拍發現,火焰箭支本不是往人上去的,而是往他們腳下的土地上去的。
電石火間,張明心頭劃過強烈的不祥的預,他一把抓過側的人抵擋。
下一秒,“砰”一聲巨響,他們腳下的土地,在數火箭后,炸了開來,瞬間無數斷肢飛起,士卒上著火,慘聲不斷。
八寨坡多樹,正是秋日午后,天干燥,很容易就起大火,蕭昀更是算好了風勢,秋風往鄴國大軍集吹,眨眼間,道路中央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鄴國大軍慌逃竄。
張明沒事,前被他拉來抵擋的人,卻直接炸死了,他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扔下那尸,他被波及,灰頭土臉的,騎著馬逃到了半坡上,看著一片混的坡下,臉青紅,暴怒難當:“蕭昀,這是你自找的!!”
后軍士又補了上來圍住他保護他,蕭昀到底人,寡不敵眾,鄴國是用人墊,都能墊平了這坡下的,這麼一遭,對鄴國來說,傷亡是慘重,卻也不算傷筋骨,到不了落荒而逃的地步。
前頭蕭昀勒住韁繩,回看著后一片狼藉的景象,還有閑同側的謝遮說:“看了他們,朕越發覺得朕是個好皇帝啊。”
“……”謝遮道,“陛下圣明。”
這話的確沒說錯,一國最頂上的人是歪的,哪怕只歪出去一點點,第二、第三一層層往下,每一層歪一點點,歪到最后,在旁人看來,就是畸形,就是無藥可救,鄴國正是如此。
南鄀正,大寧也正,各有各的正法,卻殊途同歸,上下一心,齊心協力。
“陛下,咱們快走吧。”謝遮道。
他們是擺了鄴國一道,但畢竟只有七萬騎兵,騎兵機好,戰略上來說,沒必要和鄴國正面剛,像這樣靠計謀耗損鄴國,無限拉近兵力,最后反撲一網打盡才是最好的。
眼下鄴國在急整軍,大寧的將士在其間沖鋒廝殺,邊打邊撤。
他們若趕在鄴國整軍完畢前撤離,幾乎可以說是分毫不損。
蕭昀點頭,發號施令后,隨口道:“這信號彈誰做的?”
謝遮一愣:“怎麼了?”
蕭昀道:“下回做好看點,朕媳婦兒的信號彈,怎麼也得跟個煙花一樣,你‘噗’一聲,放炮似的,太土了,丟的是朕媳婦兒的臉。”
“……”謝遮角不住搐,看著一臉一本正經的蕭昀,確定他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陛下教訓的是。”
張明口中的“端王”,其實一直都是蕭昀本尊。
為了騙張明中計,蕭昀一直在讓人模仿端王的字跡和張明互通文書,他二人已經惺惺相惜到了快互稱兄弟手足的地步了。
假借江懷楚的名頭,這事兒不太地道,又是他大寧和鄴國的事,江懷楚懷著孩子,蕭昀不想把南鄀扯進去,也怕江懷楚知道了平添憂慮,所以一直沒告訴他。
江懷楚一直被蒙在鼓里。
張明徹底被激怒了,也不管后軍了,儼然是今日不殺蕭昀誓不罷休的姿態,他領了全隊銳,追殺蕭昀而去,蕭昀皺眉,這便有些麻煩了,卻也不是走不了。
他并不戰,勒令騎兵飛速后撤,張明在后嗤笑道:“我勸你束手就擒!”
張明眼神毒蛇一般鷙,冷笑道:“你若是落我手,咱們國君指不定饒你一條賤命,再往前,落端王之手,以端王心狠手辣的程度,你怕不是得被他千刀萬剮!”
前頭蕭昀聞言,笑得肚子都疼了。
張明怒道:“你這時候盡管笑,我倒要看看你待會兒還笑不笑的出來!”
前的天空,一朵煙花毫無征兆地綻開,煙花是淡紫的,一縷一縷墜下,優雅又絢麗,不勝收。
謝遮臉大變:“有人攔截后路!”
張奎、董祿等人都慌了,勉強穩住心神,握了武,隨時準備廝殺突圍。
負責的孟衡急道:“怎會如此?負責查探的探子分明將前路探明了,無人——”
蕭昀卻僵在馬背上,后的廝殺聲、側的焦急詢問聲都聽不見了,世界里一時只剩下前越來越大的“欻欻”地行軍聲。
后張明大笑:“端王已到,蕭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蕭昀看著道路盡頭出現的嚴整肅然的軍隊。
軍隊中,刻著“江”字的藍旌旗在空中飛舞飄揚,颯然秀逸。
霍驍和南鄀一眾將領騎在馬背上打頭陣,護著中央的一頂富麗低調的轎子。
轎簾上繡著一片雪白的、纖塵不染的羽。
第107章
張明看到那南鄀皇室象征的羽,就知曉轎子里是何人了,一時笑意更濃。
端王親自前來接應,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只是他不明白,端王為何乘轎子,而非騎馬。
霍驍下馬,俯恭敬掀簾,江懷楚低頭施施然出來,緩帶素,漆黑的眼眸如水沉靜,淡然自若,周遭士卒霎時低下了頭,毫不敢抬頭直視。
他立在陣前,大氣秀逸,不聲間,便住了后的千軍萬馬,讓人只瞧上一眼,就知曉自己和他之間的云泥之別。
張奎、董祿等大老看著這令人心頭生畏的排場,都怔住了,忽然意識到他們皇帝喜歡的是何人。
他不只是繞指,他也有鐵骨錚錚的一面。
他們第一次對端王的份有了個清晰的概念,吃驚咋舌之余,驀地意識到此一時非彼一時,心中生出諸多戒備來。
在大寧時甚好、前些日子又朝夕相對,國別的不同被刻意弱化了,他們下意識把江懷楚當了自己人,可江懷楚人品再怎麼好,他也是南鄀端王,這是他過去十八年來無可抹滅的份。
在他眼里,南鄀永遠是第一位的,同國家利益比起來,怕是不值一提。
難保他不會倒戈,真的和張明聯手,圍殺他們皇帝,因為是個人都知道,這才是對南鄀最安全的法子,幾乎可以說是一勞永逸。
張奎等人握武,面部繃,盯著江懷楚一行人,隨時提防意外發生。
氣氛劍拔弩張。
蕭昀從端王出現,眼睛就黏在了他上,目里的含義卻顯然和張奎他們不一樣,他發僵的臉若無其事地松弛下來,改而咧朝江懷楚燦笑,頗有狗的意味。
江懷楚卻是看都沒看他。
張明道:“本將軍倒是沒想到王爺會親自來。”
端王淡淡道:“既是約好了,應該的。”
蕭昀臉驟變。
這話便是什麼都知道了。
大名鼎鼎的端王都好言好語同他說話,張明心頭越發愜意,大笑道:“端王豈是為了本將軍,端王怕是為了大寧皇帝吧?”
江懷楚眉眼一彎:“你如何得知?”
張明一愣,這不是明擺著得麼?他只當江懷楚同他開玩笑,謔道:“大寧狗賊威脅南鄀安危,端王民如子,定是對蕭昀恨之骨,眼下前來,莫不是要親自殺了這狗賊?”
江懷楚淡瞥他一眼,態度模棱兩可,不置可否。
張奎等人瞬間臉大變,攥了武,他們的大軍趕不及前來,寡不敵眾,本就是取巧方勝,應付一個張明還馬馬虎虎,如今加上一個端王……
蕭昀卻眼暗瞅江懷楚,又著急又慌又高興又自豪地朝他拋眼,謝遮側目,看著表略顯富、變化多端的蕭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