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江懷逸厲聲打斷他。

葉銘愣了下，大寧拿個破落狀元郎也敢和他們統高貴、風霽月的端王比，圣上為何不讓他說，反倒喝止他？

江懷逸眼也不眨地盯著江懷楚。

謝才卿額上滲著薄汗，佯作鎮定，禮部侍郎得意洋洋地讓他坐到了江懷逸的側對面，距離之近，謝才卿一手臂就可以到江懷逸。

江懷逸一語不發地打量著他。

謝才卿低垂著眼簾，在他的注視下，不自覺并攏雙，腰背直，鬢發微。

三月未見，眼前人不像之前那麼單薄清瘦了，瑩潤了不，氣質也有細微變化，了清冷純澈，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雪白而過于名貴的畫卷，被人點綴上了不知名的，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不染纖塵，讓人而卻步、自慚形穢。

江懷逸的角拉到最低，他的弟弟他化灰都認得，變了一點兒都難逃他的眼睛。

變了，不再是他的江懷楚了。

洗都洗不干凈的變化，那個人的痕跡，深到了氣質里，浸到了骨里，乍看不在，又無不在，再也回不去以前的弟弟。

袖中手越攥越，手背上的青筋幾乎要沖破皮下出，二人面上卻還算和諧，你一言我一語，干地說著，全程都是江懷逸在冷冷審視謝才卿，像在仔細搜索自己價值連城的璧玉上的碎裂細紋，判斷他到底被毀壞到了什麼地步。

謝才卿低垂著眼，渾繃，生怕被皇兄發現一點蕭昀殘留在他上的東西，掛玉、吻痕、還有可能他不知道卻藏不住的東西。

別人不大瞧得出，只有他知道，皇兄面上還算得，其實在崩潰發邊緣。

氣氛抑沉悶得厲害，明眼人都瞧得出，這南鄀男子故意威年僅十八的狀元郎，簡直不把他大寧放在眼里。

謝才卿應對得十分得，也沒怯，只是再沒了以往的巧舌如簧，規規矩矩、乖乖巧巧的，惹人憐，讓人聯想到家中還未加冠的兒子弟弟，心中喜歡得。

大寧朝臣義氣，不忍狀元郎被敵國這樣欺負，很快就拉了他起來，他在一邊等著，自己又和南鄀使臣杠上。

從大殿出來已經天已經黑了，謝才卿憂心忡忡地走了一段兒，一只手忽然握住他手腕，把他拽到了僻靜。

腕上力氣大得驚人，毫不容他掙扎，謝才卿吃痛抬頭，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睛，霎時沒聲了。

“……皇兄。”謝才卿著墻跟后退了兩步。

江懷逸注意到他下意識的小作，冷冷說：“這兒圍著的都是我的人，敢跑或者再對我用迷藥，我直接敲暈你綁回去罰。”

謝才卿著迷藥的手一頓，想著皇兄說過他敢來北寧就打斷他的，如今他不僅來了，還和蕭昀不該干的都干了，一時一陣，聲道：“皇兄……你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通知你喊霍驍截住我？還是玩將在外君令有所不的把戲？準你騙我，就不準我騙你？被欺騙的滋味如何？霍驍都招了。江懷楚，這還是我第一次真認識你，我的好弟弟。”

“……”漫長的沉默，謝才卿聲道，“懷楚知道錯了。”

“現在示弱？敢跑的時候的勇氣呢？”江懷逸冷笑。

江懷楚心念疾閃，見到皇兄的思念和計劃破壞的焦慮齊齊涌上心頭，他保持冷靜，思索著之計，低聲說，“皇兄，你先出宮……”

“他有沒有過你？”

此問一出，眼前人沉默了，并得更攏。

江懷逸咬牙切齒，額上青經絡明顯，一字一字道：“他有沒有過你？”

謝才卿不敢抬頭看他：“皇兄……皇兄不是……知道了。”

方才再大殿，他知到皇兄的緒越來越瀕臨失控，就知曉皇兄知道了。

“我要聽你自己說。”

謝才卿深吸一口氣，兩發：“……有。”

饒是已經猜到，江懷逸擰眉倒吸一口氣，手握攥得的，才沒發作，冷聲問：“幾次？”

“……”謝才卿咬牙道，“你弟弟已經不干凈了，多一次一次有什麼區別？”

江懷逸本不聽他說什麼，厲聲問：“幾次？”

“說話！”

謝才卿沉默許久，知曉他在皇兄心里的所有好印象都分崩離析了，徹底自暴自棄：“數不清了，很多很多次，非常多，這一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在……”

他越說對面人臉越鐵青，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臉也越來越紅，恥前所未有的強烈，爬上了他每一寸，讓他從頭憶起自己做的好事。

他趕在江懷逸怒而砸墻前，先一步抱住了江懷逸的手。

“江懷楚你才十八！”

“你還是個男子！是皇族！”

“那個畜生！我殺了他！”江懷逸暴怒道。

“皇兄……”謝才卿心尖一跳，溫聲道，“事已經無可挽回，你莫要為此生氣，自己要，你快些出宮，這是蕭昀的地盤……”

各國間雖有不斬來使的規矩，可這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蕭昀，更何況蕭昀還見過他皇兄，南鄀皇帝駕臨大寧，這麼大的事，變數太多了。

蕭昀對南鄀的態度也是和戰不明。

“我一定得殺了他！”江懷逸口劇烈起伏，冷冷說。

謝才卿心驚跳：“皇兄，你別冒險！”

南鄀城池周圍沼澤叢林布，毒花毒草毒蟲眾多，奇毒天下聞名，令人防不勝防，南鄀人刺殺，功幾率比別國高數倍不止。

江懷逸然大怒：“你難道喜歡上他了？”

謝才卿道：“我是擔心你！你快些離宮。”

“他玷污了我弟弟！”江懷逸怒道，“我豈能容他活著？”

“是你弟弟自愿送上門求他玷污的，那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了？”

“江懷楚你為什麼向著他？！”江懷逸怒道。

“我是向著你！你不能有事！”

“我連你都管不好，保護不好，我活著干什麼？我跟你說了我不稀罕當皇帝，也不怕死，南鄀有的是人替我，你走，我得殺了那個賊，才對得起你死去的娘！”

“你弟弟自愿的，不是玷污，與他無關。”

江懷逸道：“江懷楚你到底是哪國人？！”

江懷楚知道這種事換了任何一個好兄長都冷靜不了，更何況皇兄把他含辛茹苦養大，幾乎是他的父親，他也知道自己當務之急是讓皇兄遠離危險，他還沒懷上，最后要關頭，絕不能功虧一簣。

皇兄在氣頭上，他不能緒失控，江懷楚冷靜說：“皇兄，你不能殺蕭昀。”

“皇兄無論如何都不能殺了蕭昀。”江懷楚口齒清晰。

江懷逸氣得渾發抖，指著他：“江懷楚，你……”

江懷楚臉如火燒，咬咬牙道：“因為……我已經懷了他的骨。”

江懷逸所有的話都吞回了嚨里，目眥裂，視線僵地一寸寸下移，最后落到謝才卿平坦的小腹上：“你……”

江懷楚僵著手，上了自己的肚子：“皇兄功，它舅舅殺了它父親，皇兄失敗，他父親殺了他舅舅，你和蕭昀哪個出事，它以后知道了，都會是一場悲劇，如果它要復仇呢？所以就當皇兄為了它以后，也為了懷楚不夾在中間苦絕，皇兄快離開皇宮。”

江懷逸從江懷楚的那句起就被定住了，目眥裂，渾發抖，像是為帝二十多年都未遭過如此重大的打擊。

一時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灰暗，耳邊嗡嗡作響，緒錯，再也無法正常思考，束手無策。

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句，他唯一的弟弟懷了敵國畜生的骨。

一遍又一遍地循環。

謝才卿咬咬牙，下心中不忍，深吸一口氣說：“皇兄再給我最后幾天時間，我收拾妥當便隨你回南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