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端著藥碗,當著眾人的面仰頭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藥口酸微苦,初嘗時顧修也未覺有甚藥效。
不想片刻之后,顧修忽而覺得腔一陣灼燒般的劇痛,就在眾人面前本能的嗆出一口來。
“殿下?”
顧修形搖搖墜,韓墨初立在人后手撐住人肩背。座次之上,立時便有軍醫上前與顧修切脈。
“不好,殿下中毒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中毒?殿下怎會中毒?怎會中毒?”
軍醫拿起方才顧修飲過的藥碗,放在鼻下嗅了嗅:“是這藥!藥中有虎狼草!”
“藥是韓參軍備的,怎麼會有問題?”
“殿下中毒,問題就在這碗藥上!無論如何韓參軍不了干系!”
顧修此時耳邊嗡然嘈雜,眼前陣陣發黑,但意識還算清醒,聽得眾人將苗頭指向韓墨初,拼著強行著口將腹中的混合著鮮的藥全數吐了出來,猛然一拍桌面將眾人的爭執直接了下來:“都說夠了沒有?本王說不是韓參軍。”
“可是殿下,軍醫方才說了這藥中...”
“殿下,藥從頭到尾都只有韓參軍一人過。”
“夠了!韓參軍若要下毒,何以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何以將自己置其?”顧修了角的跡,忍著腔依舊激烈的痛楚冷眼瞪著眾人:“這般明顯的構陷你們瞧不出來麼?所以今日你們誰著本王置韓參軍,便是下毒之人!”顧修緒激,氣翻涌更甚,俯又嘔出了一團鮮。
“殿下您先別多言了,讓微臣等先與您解毒吧。”老軍醫扣著顧修的脈門,面焦急道:“來人,快去備三黃湯!”
未等軍醫們起作,韓墨初便將隨攜帶的丸藥塞了顧修口中。
“韓墨初,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要公然行刺麼?”
“韓墨初,你與殿下吃了什麼?”
韓墨初沒有理會任何人的質問,只是扶著顧修的肩頭與人順背:“殿下,把氣息勻。”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顧修口激烈翻涌的氣漸漸平定了下來,臉也從慘白逐漸轉為了紅潤。
被韓墨初的作驚得愣在一旁的軍醫,見顧修面平定,復又上前與顧修診了一脈,驚奇道:“殿下的脈息安穩了,殿下沒事了!韓參軍,您與殿下服的什麼藥啊?能否與老夫一觀?”
“此藥名為無極丹,乃海外奇人所制,藥方不可視人。”韓墨初正聲言道。
“依我看怕是不敢視人吧,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不敢將藥方視人?殊不知是不是先與殿下投毒,再贈解藥,以此邀功呢?”
“你這說法也太牽強了,韓參軍為何要多此一舉?”
“是啊,韓參軍制藥若是功,豈不是比眼下的功勞更大?”
顧修的臉好看了,座位上將們的臉便也都好看了起來。那些人中的大多數,方才的疑慮與質問其實并不是針對韓墨初,而是針對顧修中毒。
因為顧修是主將,若是出師未捷,主將亡,那陪進去的便是全軍之人的命。
這會兒顧修面緩和,眾人的理智便再一次占據了上風。
“好了,你們別再爭了。”顧修深深的了口氣,將中的濁氣呼出外:“韓墨初,既然此事存疑,那本王便與你兩日的時間自證清白,如若兩日后你不能緝拿真兇,本王便只能將你軍法置了。”
“是,末將遵命。”
夜深天寒。為避明火,寒冷的船艙只燃著一鼎熏爐取暖。累極了的顧修裹著狐裘靠在韓墨初的膝頭上合眼淺眠,韓墨初則端著今日他熬制的藥渣一點一點的尋找著紕所在。
韓墨初雖懂些藥理,在百茗山時也背過幾本醫書古籍也看得懂尋常病癥的脈案。但遠遠比不上蘇澈那般業專攻,有些偏門的藥他也幾乎不能識別,就如今日的虎狼草,他便并沒有見過,所以在他今日嘗藥時并未嘗出什麼不妥。
“有頭緒了麼?”顧修從人膝頭撐起子,拉著自己上的狐裘將韓墨初未束盔甲的也圈了進去。船艙的氣溫很低,久坐的韓墨初整個子都冰涼冰涼的。顧修伏在人背上,用溫與狐裘溫暖著他:“若是蘇先生在就好了。”
“是啊,若是常如在就好了。”韓墨初將手中的藥罐放下,很自然的與顧修在了一起:“不過倒是也有些頭緒了,臣問過與您切脈的軍醫,軍醫說殿下今日所中的虎狼草劑量輕微并不致命,所以臣嘗藥后并無發作。此人的目的也很顯然并不是殿下的命。”
“今日試藥,事關全軍。失信于全軍上下于主將而言遠比丟了命要嚴重得多。”顧修擁著韓墨初的脊背嘆氣道:“可見這軍中,已經不干凈了。出師未捷,倒先要敗在自己人手里。”
“殿下此次若是再勝,那在前朝的聲威便誰也制不住了,所以您的兄長們自然不愿見到這樣的事發生。” 韓墨初由著顧修將自己裹挾在寬大的狐裘里,整個子像個暖爐似的著他的脊背。他和顧修都是男子,議的都是命攸關的大事,心思完全不在什麼姿勢會傳出什麼流言蜚語的小節上。
“我起先一直覺得為國朝征戰是大事,我那位四哥不會這般沒輕沒重,真在出征之時手。”
“殿下以為,整個朝堂之上只有您那位四皇兄對您有忌憚之心麼?”韓墨初側頭,余看著顧修高的鼻梁,輕聲笑道。
“嗯?”
顧修不可置信的疑了一聲。
在他的印象中,睿王顧值早年貶黜,端王顧六不全,他那位六哥更是早起一日都難,這朝堂之上除了那位一心攀高出挑的四哥,還能有誰將他視為眼中釘?
“看來,殿下還真是個武瘋子啊。”韓墨初輕笑一聲,從藥罐里撥出一點藥渣,放在口中嘗了嘗:“殿下難道不知,您的二皇嫂現下報了孕,如若生了男兒那便是陛下長孫,昔年老子做的那些荒唐事,難道還能記在這孩子頭上麼?還有您那位有殘疾的三皇兄,他的雙和弱疾早就好了不知道多年了,他在門下省中這兩年一直都在暗暗的與各地方吏勾結。”
韓墨初這一通話,把顧修聽得一愣一愣的。顧修也不知道他這位幾乎與他同起同居師父究竟是怎麼就在他邊便知道這許多事的。
“師父,你是幾時...”
“殿下便別管臣是幾時知道的了,臣是什麼都知道了,可是千防萬防的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其實好在此人手早,若是此人藏的再深些,在兩軍戰時生事豈不是更麻煩了?”
“殿下今日在眾人面前護著臣,便不怕這藥當真是臣下的麼?”韓墨初佯裝無意的問了一句。
“你若想要我的命,大可以趁我睡一刀結果。反正我也不會躲,何必費那麼大的功夫?”顧修轉而將雙手環住韓墨初的腰,側臉著韓墨初的脊背:“這個世上,只有父皇那樣的可憐人,才連一點真心都不敢相信。”
韓墨初聞言,心頭猶如升起一團灼熱的焰火。
顧修信他,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哪怕他千夫所指,顧修依舊毫不為所。
顧修的信任讓韓墨初徹底安心來,再度凝神思考起今日的整個事件。
從顧修吩咐他去備藥,再到他端著藥碗歸來,最后便是顧修當眾中毒,這中間的所有細節都在韓墨初的腦海中過了一遍。忽然他腦中靈一閃,口道:“銀針,銀針不是我備的。”
今日之事,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韓墨初從備藥到熬制都是親力親為,中間的每個步驟都不曾假手于人。唯有那試毒用的銀針,是他調好了藥的時候便已經擱在桌上的。
“銀針?”顧修斂眉思索,心下恍然道:“對,是銀針。”
“殿下,您可還記得臣去備藥時,是何人將銀針傳遞進來的麼?”已有頭緒的韓墨初終于放棄了對那些藥渣和藥罐的追查,在那些他收集回來的證中尋找起那關鍵的銀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