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開朝,年近半百的君王顧鴻懷中也抱了個暖爐,才一落座,吏部尚書劉子宸便呈上了宰輔韓明的假。
“啟稟陛下,宰輔大人昨日心悸驚,今日不能臨朝”
顧鴻瞥了一眼首輔站位的空缺,皺眉道:“怎麼好端端的心悸驚了?可知緣故?”
“啟稟陛下,下是于昨夜子時收的假,心中雖疑卻并未及多問。”吏部尚書劉子宸如實回道。
“既然如此,那朝會后遣太醫去問詢問詢便是了。”顧鴻將懷中手爐擱在了眼前的桌案上。
“陛下。”昨夜得了信的史中丞劉敏果然按著韓明所言跪在了君王顧鴻面前:“臣知道昨夜,宰輔大人為何驚。”
“哦?那你說說看。”
“啟稟陛下,臣家的宅邸與韓明大人家的宅邸僅有一街之遙,昨夜戌初宵之時,臣聽見了街面上的靜,遂遣家人于外查看得見戰王殿下不知何故私帶刀兵夜圍丞相府,陣仗之大,下也不敢多問。不想今晨宰輔大人果然驚臥床,臣覺得這應當與殿下昨日夜圍相府之事有關。”劉敏一口氣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話說完,又無比鄭重的朝顧鴻磕了個頭:“此事千真萬確,請陛下徹查。”
顧修雖掌兵權,可皇城之宵之時,帶兵上街便可視為反叛。夜圍臣子府邸,又可視為仗權欺人,更何況是私帶刀兵還在前朝鬧出了這麼大的靜。
這兩座大山下來,哪怕顧修是嫡出的皇子,也扛不住這樣的罪過。
顧鴻聞言,目如炬的在朝堂之上環顧四席,斂聲問道:“修兒,史中丞所言可是實?”
顧修出列上前,向上奏道:“回父皇,昨夜兒臣確實曾經蹬過韓明大人的府門。”
“可帶了刀兵?”
“回父皇,帶了。”
“放肆!”顧鴻沉著臉將龍椅的扶手拍得一聲悶響:“顧修,你可知宵之后擅自帶兵城是什麼罪過!”
“回父皇,兒臣知道。”
顧修這邊面不改的答言,倒是急壞了一旁一向不愿出聲議政的顧攸:“父皇,七弟一向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如此行事必有緣由,您還是先問由,再行置不遲。”
“也是。”顧鴻的神稍稍平定,示意顧修道:“說吧,昨夜究竟為何?”
“兒臣昨夜丞相府,是為了去尋韓參軍。”顧修用余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劉敏,繼續言道:“昨日韓參軍與兒臣告假去韓明大人府上赴宴,過了時辰還未歸營。原本想遣人去韓明大人府上尋人。因為當時已過宵,韓明大人又是一品首輔,兒臣想由兒臣親自去登門,可以省去許多通傳的麻煩。所以兒臣便在戌初之時到了韓明大人府上,將韓參軍帶了出來。”
“既然如此,那帶兵圍府又是怎麼回事?”
“回父皇,兒臣此行帶的并不是京郊大營中的親兵,而是皇城中的軍。”
“軍?”聽得軍二字,顧鴻的臉立刻難看了起來。皇城中尋城的軍一向只聽命于他,顧修何以能驅軍還敢這般堂而皇之的在前朝說出來。
“來人,把軍統領鐘培毅傳到宣政殿來,朕有話問他。”
傾,一甲胄的軍統領鐘培毅被老太監崔尚從城防之上喚了下來,帶到了君王跟前。
“臣鐘培毅參見陛下。”中培毅單膝跪地,抱拳向上行禮。
“平。”顧鴻不冷不熱的虛抬手臂示意鐘培毅起:“朕問你,昨夜你們軍之中可有人隨戰王一路去忠勤宰輔府上了?”
“回陛下,有。”
“那,是戰王驅使你們隨他擅離職守的?”
“回陛下,昨夜臣等巡防外城之時,見戰王殿下獨一人城。問清緣由后,知道殿下是要去韓明大人府上尋人。臣見韓明大人的府邸在城深,距離較遠。那時又已是宵,街面空曠,臣擔憂戰王殿下獨出行會有危險,也易引人誤會。故而遣派了一支三百人的巡城小隊,隨戰王殿下而行,為殿下護駕。”
“那你們可帶了刀兵了?”君王顧鴻的神稍稍輕緩了些。
“臣等巡防城,自都是全副武裝,不敢懈怠的。”鐘培毅低著頭抱拳,行禮道:“陛下,昨夜小隊護送戰王殿下出城時一路安靜,并未遇見什麼危險,不知可是戰王殿下傷了?”
“戰王不曾傷,朕再問你。昨夜你們可隨戰王帶著刀兵進了韓丞相府中了?”
“回陛下,這絕對不曾,吾等只在外圍守著,隨戰王殿下進去的不足十人,且只留在外院,院之中只有戰王殿下一個人進去了。臣不知臣此舉有何逾矩之,若有,臣請陛下責罰!”
鐘培毅沒頭沒腦的一番話,將扣在頭上的那兩座大山不知不覺的便摘了下來。
顧鴻的神也明顯比方才好看了許多。轉而掃了眼自己始終一板一眼,不知辯解的小兒子嘆了口氣,目落在了另一位當事人韓墨初的上:“這麼點事兒,分說了這麼久,看來朕的這個兒子當真是不善言辭。韓參軍,昨夜之事還是你來說罷。”
“回陛下。”等候已久的韓墨初聞言出列,向上奏道:“昨夜之事想來是場誤會,昨日臣去宰輔大人家中飲宴,宰輔大人因與臣同姓而在宴后多留臣坐了一會兒,閑談間一時忘了時辰,直到戰王殿下來尋,臣這才驚覺已經過了宵。昨日戰王殿下府確確實實只有一個人,而且也不曾與韓明大人有過任何沖突,所以臣覺得韓明大人今日因病缺朝,應當與戰王殿下無關。”
韓墨初賭定了,他這番話即便是韓明與他當堂對峙也不會提出任何疑議。因為昨夜的實,是這位韓明大人想拉攏朝臣未果,還想殺人滅口。
“說來說去,就這麼點事兒?”君王顧鴻了發漲的額角:“劉卿啊,你為史中丞,殿前奏報之前怎麼不多問問?”
“回...回陛下...微臣昨夜確實看見了...時間太...微臣還未及細查...方才得知是場誤會...微臣失察,請陛下恕罪。”方才言之鑿鑿的劉敏此時已是臉鐵青,哆哆嗦嗦的朝君王磕頭賠罪。
“唉,看起來朕平日里對你們這些言史,□□寬了。你一句失察誤會便要把朕的兒子冤死麼?若是今日之事并無人證,朕當真置了戰王,你預備著怎麼向朕代?”君王顧鴻抱起了桌案上那個已經半溫的手爐,顧鴻為人父也為帝王,他對顧修可以管教責罰怎樣都好,但他著實忍不了一個外臣這般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就那麼憑空朝顧修上潑臟水。
“陛下...臣知錯了...今后未曾查實之事,不敢再貿然上奏了。”劉敏以頭搶地,抖似篩糠。
“朕再問你,今日這些話,是你自己當真看見了,還是有什麼人讓你說的?”
顧鴻為君將近二十年,并不是眼盲心瞎能由人蒙蔽的主兒。他親手扶植的韓明他再了解不過了,無非也就是因顧修在前朝得了幾句他的夸獎,他憂心會礙著他親外甥的前程,便了這點栽贓陷害的歪心。
豈不知他這個生來正派,不茍言笑的小兒子是個連經年的老言都豎著拇指挑不出半點病的人品。
怎麼可能讓人抓住那麼大把柄?
朝堂之上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誰人看不出來今日之事的主謀?
“陛下...此事此事...確實是臣失察誤會,并無任何人指使。”劉敏抬起頭,下意識的看了眼朝堂之上的珹王殿下,認命的朝顧鴻磕了個頭:“陛下,臣知罪了。”
“既然這樣,那便把這個滿胡言的東西拖下去,杖責一百,罰奉三年。”顧鴻轉言朝位列眾臣之首的四兒子顧偃說道:“今日散朝后去看看你舅舅,代他好生將養,這些日子便不必上朝了。”
“是,兒臣遵旨。”
朝會過后,顧鴻將顧修單獨留了下來,由老太監崔尚帶到了崇寧宮中。
崇寧宮中,
君王顧鴻已經寬去了龍袍,換上了一褐的龍紋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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