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象韓墨初是怎麼帶著這團東西在戰場廝殺,怎麼帶著這團東西只涉雪百余里,深北荒替他去探族親,怎麼撐著子在寒風中的那三十鞭子,又是怎樣在戰場上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顧修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痛恨自己為什麼對韓墨初的事這樣失察,這樣的一無所知。
明明他們每一天都幾乎形影不離,為什麼韓墨初在他邊病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渾然不知?
他也曾經有意欺瞞過韓墨初,最終都被韓墨初一眼看穿了。
他怎麼這麼蠢這麼笨,韓墨初不說,他就什麼都不知道。
顧修越想越煩躁,最終口那種不可言說的痛楚,轉化為了慍怒。
“殿下,臣也不知這耳中傷有如此嚴重,而且發作時也大多都是一瞬之痛,挨一下便過去了。加上軍中事多,臣自己便也忘了。”
“你為什麼要挨痛?你若需要傷病將養,軍中之事還有本王不是麼?”顧修的語氣越來越重:“是你說的無論有何事都不許欺瞞,韓師自己說的話自己都忘了麼?還是說韓師本就覺得本王年無知,不堪托付?”
顧修說罷,背過去手扶著起伏不定的口。
“殿下?”韓墨初在榻上坐直了子手了顧修的肩頭,今時今日他還是第一次瞧見顧修這般焦躁:“殿下這是真生氣了?”
顧修背對著他,沒有搭話。
“殿下都稱臣為韓師了,可見是真生氣了。”韓墨初煞有介事的抬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顧修依舊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顧修雖然不說話,卻支著耳朵聽著后的靜。
只聽得后一陣一陣細碎的聲響,像是紙張翻折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顧修覺得自己的臉頰上的,側頭看去只見韓墨初手中不知哪里尋了一張紙折了一只立著耳朵的小狐貍,又拿著那小紙狐貍的頭一下一下的在他的臉上,見他回便溫聲輕笑道:“好殿下,別同小狐貍生氣了,好不好?”
顧修見狀心中陡然一,臉上瞬間被劇烈跳的心臟燒得通紅,連方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接下來想做什麼都忘得一干二凈。
眼睛里只能看得見韓墨初那張帶著幾分病容,清明俊秀的臉。
剛才那幾分強撐出來的怒意,頃刻之間然無存。
“小狐貍錯了,今后不會再欺瞞殿下了。”韓墨初拿著那只紙折的小狐貍輕聲哄著顧修:“來日便是手指破了也告訴殿下,省的殿下憂心。”
顧修再也忍不住,一把將韓墨初手里的那只小狐貍拿了過來,又背過去,心跳得比方才更快了,而且是抑不住的那種:“我...我不生氣了...你記著下不為例就是了。”
韓墨初忍著笑意,重新靠在了的圓枕上。
顧修這個天生正派的小狼崽子,果然不起一點點這樣的哄逗。縱使是到了即將人的年紀,臉紅起來還是同十一二歲那年一模一樣。
“殿下,若是不生氣了,便守著臣睡會兒吧。”韓墨初眼看著顧修的心緒平復了下來又拍了拍顧修的肩膀輕聲道:“您在,臣可以睡得好些。”
“好。”顧修轉過來,眉目間的冷毅恢復如常。無聲的幫韓墨初放平了枕頭,掩好了被子,輕聲道:“你安心睡罷,我守著你。”襕鲼
從今日起,我都會守著你。
我已經在你背后,安逸的過了太久。
我不會,再讓你一人苦苦支撐了。
第四十五章 戰王
劉大生的早點攤子便開了, 磨了半夜的豆漿在廣口大鍋里翻滾著,鍋邊上七八個竹制蒸籠里也都冒著熱氣。
待第一鍋豆漿開了鍋,兩個著朝服著闊的男子走了過來, 在一張小桌前十分稔的落了坐, 其中年長些的男子長著一張溫文俊秀的笑臉, 輕聲道:“老板,照舊吧。”
“哎哎, 好嘞您稍等。”劉大生利落的抖下肩上的手巾, 了桌子,轉從大鍋里盛了一大碗豆漿擱在兩人中間,又順手拿了一籠包子,與兩只小空碗,整整齊齊的碼到兩人中間,笑著招呼了一句:“二位慢用啊。”
“多謝。”韓墨初朝那老板點了點頭,從大碗中舀出豆漿盛到顧修面前的小碗里:“殿下,請。”
隨著太越升越高, 劉大生的早點攤上也跟著熱鬧了起來,但是無論來來往往多人,誰也不敢靠近韓墨初和顧修那張桌子。
雖說此是京城外天子腳下,但誰也沒見過哪個穿朝服的會坐在這樣的小攤子上吃飯。而且看兩人朝服的,這兩個人很明顯是這朝中舉足輕重的人。
“老板,銅錢擱在桌上了。”韓墨初從隨的錢袋里掏出十個銅板,攤放在了小桌面上, 起離去。
“好嘞好嘞,您慢走啊!”老劉忙不迭的在圍上了手上的面, 去兩人的小桌子上收錢收碗, 又了把頭上的汗珠, 繼續跑回灶臺跟前忙碌。
“誒,老劉啊,方才那兩位貴人是誰啊?”老劉同村一個拉貨的腳力吳二,抻長了脖子看著顧修與韓墨初走遠的背影,不由得好奇道。
“你不知道啊?那是戰王殿下和他府上的韓參軍啊。”老劉不抬頭的搟著手里的面皮:“你不知道這兒是戰王府的后墻啊?這二位可是每日都來我這兒吃了早點再去上朝的。”
“哎呦,那老劉你豈不是發財了?這樣的貴人在你這里吃喝,給得賞錢不吧?”吳二聞言,一臉艷羨的看著劉大生。
“發什麼財發財?你方才見那二位多給我一個子兒了麼?”老劉白了吳二一眼,給吳二盛了兩碗一碗豆漿擱在人面前:“你就說吧,我這豆漿三文錢一碗,那位韓參軍第一日來便問我,把兩碗豆漿裝些盛在一個大碗里,收五文錢不?就為了兩碗豆漿省一文錢...嘖嘖嘖...”
“啊?”吳二不可思議的張大了:“戰王殿下可是當朝郡王,不算戰功和年賞,一年怎麼也得七八萬兩的俸祿,還有賜的田產地產來收租稅怎麼說也不至于這般清貧吧?”
“嗨,你們知道什麼啊?”吳二和劉大生的對話,又引來了一人,那位也不是旁人,正是顧修軍中一任六品軍家中的小買辦,在軍武人家討生活自然知道些:“這位戰王殿下,可真是古今頭一份兒的。”
小買辦毫無保留的對著攤子上的眾人豎起了大拇指:“這位殿下年方十六就管著京郊大營里二十萬王軍,但是一不吃空餉,二不刮下屬,出征歸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軍功和恩賞盡數分給了那些陣亡將士的家眷。前陣子陛下下旨給軍中添刀兵,戶部兵部為了軍費吵得不可開,戰王殿下二話不說便掏了十多萬兩銀子,自己把窟窿填了。你還說他小氣?我家老爺每次回來都說,這輩子能跟著戰王爺,戰死一百次都心甘愿。”
“是啊,我也聽說了。咱們這位戰王殿下,為了省下銀子給軍中使用,連宮中配給的奴仆使役和儀仗都不要,出行就與那韓參軍兩人一人一匹戰馬,家中只有十幾個管灑掃的小廝。就連做飯和洗的老媽子都是陣亡邊軍家的孀,唉...這麼好的王爺,放眼汴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呀。”
“這麼說,這位戰王殿下當真是位賢王啊。”劉大生聽著眾人的講述,暗暗發誓明日顧修與韓墨初再來,他要把豆漿的大碗盛得再滿一點。
畢竟他也要養家糊口,能做的也就這麼多。
京郊王師大營。
下了朝會的顧修與韓墨初直接在營中換了甲胄,雖說眼下不在戰時,但兩人在軍中一日便不會懈怠。
營帳,顧修將昨日命人整理好的一卷圖紙遞到了韓墨初手中說道: “師父,這些是你要的圖紙,我先去巡營兵了。”
“好,臣今日怕是也有功夫要忙了。”韓墨初將那卷圖紙抱在了懷里,搖頭笑道。
軍中,顧修與韓墨初各司其職。
一個帶兵練,一個便在營中替整座軍營補足肋與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