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顧修不善言辭,他為君父,也總要端著架子。父子之間隔著君臣的屏障,本無法親近。
今日顧修一句親父子,真真說到了顧鴻心坎里。
他看著跪在原地,面容端正的年,欣的揚起角:“既然如此,那朕便準了。”
顧修不可思議的瞳孔放大,讓他驚訝至此的其實不是君王的允準,而是韓墨初的料事如神。
短短幾句話,竟然當真讓君王允了他的請求。
連顧修自己都不知道,那句親父子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兒臣...”顧修伏低子與顧鴻行禮道:“兒臣...多謝父皇全。”
“朕都允了,就不必這般謝恩了。”顧鴻看著眼前多有些喜形于的顧修,自己也跟著和悅起來:“都這個時辰了,回宮用膳去罷。”
顧修依言起,恭敬道:“父皇,兒臣告退。”
“等等。”顧鴻抬手喚住了顧修:“午后供來的冰鎮西瓜還剩了一個,你帶回去吃吧。”
這是第一次,顧修從崇寧宮回來,上不是帶著傷的。
九月深秋,秋涼如水。
晴昭公主婚期將至,皇城之四可見華絕倫的金彩大紅。
顧錦自宮外云霓庵中與孟氏皇后告別歸來,于宮中待嫁。
可喜慶祥和的宮之中不知為何,總是籠罩著一團淡淡的愁云。無論民間還是皇家,嫁和娶親都是不同的。
娶親是添人進口,嫁則是骨分離。
晴昭公主顧錦又是實實在在的金枝玉葉,知書達禮,落落大方。驟然遠嫁漠南,宮中那些與公主脈相連的人,難免失落。
“七弟,我后悔了,我們當初就應該下手重點,把那個什麼狗屁世子踢殘廢。”
顧攸與顧修兩個人,并肩坐在歸云宮的門廊下,看著宮道上墜滿的紅燈,以及遍地的紅毯,還有來回跑運送那些喜慶裝飾的宮人,神復雜。
“眼下說這些,還有何用?”顧修瞥了人一眼,凝神看著宮道兩邊的燈籠,懷揣的心思和顧攸一模一樣。
“總之我不想讓長姐去漠南,一點兒也不想。”顧攸上說著任胡為的話,但是他深知,這件事無論他如何任都是不能改變的。
九月初三日,黎明時分。
含元殿上燈火通明,公主著大周朝服,頂戴六翅彩珠金冠,手持宮扇,與君父辭行。
君王顧鴻神莊重肅穆,一舉一皆是國朝禮儀,有史隨時記錄,因此不能多發一言。
立在一旁觀禮的幾個皇子神皆不好,往日無事也能哭兩聲的顧攸,今日倒沒有落淚,一反常態的神嚴肅,一言不發。
顧修為送嫁皇親,于昨日丑時便已在宮門之外整理儀仗,同公主的母舅孟紹將軍一齊安置護駕軍隊,檢驗隨行車馬,直至卯正時分方才立在儀門之前等候。
韓墨初也被授任為司禮,著禮部服,隨行于顧修側。
辰時,公主于宮與君王行禮完畢,則更換吉服,乘翅輦轎出宮至儀門之前下轎。
一早便等在儀門的顧修依禮上前,抬起一臂,讓冠華服的顧錦扶著他的胳膊。
公主后三對宮分立兩側,托起了公主長尾迤地的擺,一步一步的踏過紅毯。
顧修扶著顧錦的手臂,撐著一沉重繁復的吉服大妝,由衷的說了句:“長姐,你今日真的很。”
“馳兒今日也很威風,兩月不見,還當真比長姐高了。”
顧錦欣的看著邊的年,今日的顧修穿著一赤金輕裘,腰間佩著長劍。寬厚的頭金甲撐起了年人拔的腰背,頭頂束著金冠,整個人周都顯著凌人的貴氣。
三年前也是差不多這樣的時候,顧修從北荒歸來,帶著一風塵鄙陋,被君王晾在階之下長跪,手了他的額頭,他冷的喚了第一聲長姐。
而今這個孩子已經真正了前途不可限量的國朝皇子。
顧修扶著顧錦的手臂,分毫不差的走了三百步,至正皇城正門跟前,悠揚的禮樂聲緩緩響起。
顧錦回了大周皇城那威嚴氣派的大門,眼圈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請晴昭公主蹬車。”顧錦邊的小聲提醒道。
顧錦收回神,在顧修的攙扶下蹬上了那輛無比致的鑾駕。
待公主坐定,顧修也行至隊伍之前,翻上了同樣被細心裝扮過的戰馬五十金,一行將近兩千人的送嫁隊伍由汴京向北出發,沿途百姓皆華服觀禮,夾道跪拜,說不出盛世的繁華富足。
公主出降的線路都是事先規劃完善的,一路上何時停,何時走,皆有依據可循。
欽天監測算的吉日不錯,一路上皆是平安順遂。
九日后,鑾駕到達了漠南部的迎親之,阿日斯蘭穿著一繁重的漠南重甲,全副武裝,后也是一眼不到邊際的儀仗。
孟紹將軍先行下馬,與漠南正使換了婚書,又按漠南習俗飲了一碗烈酒。
再接下來,儀仗掀起了公主的車簾,此時的公主已然換上了漠南部的繡滿金線的紅華服,墜著碩大的珊瑚珠冠,和暖的日下,得燦爛奪目。
“長姐,安心吧,我會好生照看母后的。”顧修抬著手臂,將顧錦扶下車駕兩側的臺階。
顧錦抑制不住的眼圈泛紅,扶著顧修的手臂看向了一旁懷中抱著禮單的韓墨初,知道這個男子對顧修是真心相待的。
韓墨初目懇切的朝顧錦點了點頭。
一切承諾,都悄無聲息。
顧修扶著顧錦,踏上了草場上的土地,韓墨初手捧禮單跟在二人側。
阿日斯蘭滿面春風的迎了上去,后跟著一個份頗高的祭司。
兩方對面站定,顧修握著長姐的手,看著對面目熱切的阿日斯蘭:“今日我便以國朝皇子份將長姐托于你,你今后真心相待,讓一生無憂,你可能做到?”
“我阿日斯蘭今日在此立誓,長生天在上,能得晴昭公主為妻,是我三生有幸。若今后有半分負于公主,必然教我首異,不得善終。”阿日斯蘭高舉右手向天起誓,誓言的聲音讓兩方的隊伍都聽得一清二楚。
顧修沉默著將長姐的手遞給了阿日斯蘭,阿日斯蘭穩穩的牽住了顧錦,兩人十指扣,后是漠南部族一片歡呼。
顧修沒有多做停留轉便走,他怕再多留一刻,便會想將長姐從那個漠南世子手里重新搶回來。韓墨初也將手中的禮單遞給了跟從而來的那位祭司,隨著顧修慢慢退回了國朝的儀仗之中。
直至隨嫁的儀仗與歸朝復命的分割完畢,隨嫁的隊伍匯了漠南一路,顧修勒馬站在關門界邊石看著儀仗越走越遠,韓墨初也勒馬立在顧修邊,二人一路目送著那足長數里的娶親隊伍,直至儀仗的人影消失在廣袤無垠的草場上。
“殿下,該還朝復命了。”
“好。”
顧修兜轉馬頭下令返回,二人雖沒有說話,可心中所想之事卻不盡相同。
公主出嫁,新朝,真正的風云在這一刻要開始了。
第三十章 君心
晴昭公主出嫁后,汴京城便了冬。
天氣還未殺冷便降了一場大雪,雪花紛紛如凡塵間的靈。
皇四子顧偃自參政后在其舅父韓明的扶持之下接連幫君王辦了幾件極漂亮的事,君王大為贊賞,顧偃在前朝的聲也日益加深。人人皆說,四皇子顧偃要提前離宮封王,君王更是有意要冊封儲君了。
的確,以顧偃的年齡,在朝臣中的聲,以及背后的勢力來看,他距離儲君之位也只差一任軍功了。
自送隨顧修送嫁歸來之后,韓墨初不知為何突然提起了作畫的興致,顧修晨起在院中習槍,他便在廊下作畫,畫中的年英姿發,□□是高頭大馬,一桿長!槍直指地面,背后的大紅披風飄然漫卷,儼然一個統率三軍的大國名將,看著像顧修,又不大像顧修。
“殿下,您看臣畫得可好?”韓墨初落筆,將剛完的畫作立在了顧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