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都聽出了那老道士話里的破綻,但依舊是南曦率先開口,語氣玩味的說道:“哎呦,原來如此啊,那道長您說說,您原本想畫的是誰啊?”
“貧道原本是想畫七皇子的,不知為何...”道曩蒶遠法師一句話口而出,瞬間便全僵,周上下都涼了,連磕頭求都忘了。
“哦!我明白了!你這是想給我七弟扣個災星的帽子是吧!”顧攸也反應過來,上去一把拎住那老道士的領抬頭與自己的父皇說道:“父皇,這個妖道承認了!這些日子宮里的流言都是他傳的!”
“攸兒,退下,朕都聽見了。”顧鴻將懷中的南曦松開,走到道遠法師面前一腳踏在了道遠法師肚子上,著臉問道:“說吧,是什麼人讓你宮興風的?”
道遠捂著肚子,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立在旁邊手心冒汗的睿王顧值。那一眼原本無人察覺,怎奈眼下顧值實在是太過心虛,剛與那道遠對視一眼便沖了過去狠狠的了道遠一記耳:“你看本王做什麼?難道是本王讓你來的麼?”
道遠捂著腮幫子連連磕頭:“睿王殿下,睿王殿下饒命,不是您讓我來的,不是您。”
“是不是的,府司刑房查問之后自然會清楚的。”顧鴻看了一眼地上哆嗦一團的道遠,又看了一眼臉煞白的顧值,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
“值兒,這些日子宮外,你也別出去了,去宮里好生歇歇腦子吧。”
宮二字讓顧值渾一抖,立刻屈膝跪了下來,手扯住了君王的擺:“父皇,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知錯了。”
“知錯了?值兒清清白白的,這是認的什麼錯呢?”顧鴻聲音忽然放得極其溫,可不知為什麼便是讓人聽了汗倒豎:“來人,將他們兩個都帶下去。”
韓墨初站在院子里,依稀聽著屋的靜,不多時便瞧見屋拖出兩個人來,搖搖頭滿目悲壯的目送那兩條攤一片的人形被拖了下去。
顧鴻了發脹的額頭,看了眼廳上眾人:“算了,你們都下去吧。”
顧鴻轉走,忽然間聽得后一聲悶響,回查看之時,只見子顧修整個人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顧錦驚一聲,一把抱住了顧修的子,手探了探顧修的額頭,喃喃道:“怎麼這麼燙?”
顧鴻立在原地,皺眉看著躺在地上的子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父皇,七弟發熱了。”顧錦抱著顧修的肩膀,回話的聲音都有些抖:“七弟這個傻孩子,信了宮里的流言,一心以為自己是災星,在安華殿跟前一跪便是三天三夜,是要為那些疫病中亡的宮人祈福贖罪。秋雨寒涼,父皇他怎麼得了?”
“父皇,我和長姐去勸過很多次了,可是宮中流言太甚,七弟怕自己沖撞神明,連安華殿的大門也不敢進,只敢跪在殿外。”顧攸也在一旁吸吸鼻子,手拉住了顧鴻的角:“父皇,七弟回宮都那麼久了,一直相安無事,怎麼會是災星呢?”
顧鴻看著顧錦懷中不省人事的顧修,手了顧攸的額頭,嘆口氣道:“是啊,你七弟怎麼會是災星呢?”
“崔尚,你去傳太醫。”顧鴻皺眉看了一圈屋眾人:“韓師何在?”
“臣在。”聽到傳喚的韓墨初轉進了室。
“帶著七皇子隨朕進來,其余人都退下罷。”
韓墨初依言從顧錦懷中抱起顧修,徑直隨著君王朝君王寢殿走去。
南曦一向很懂得察言觀,知道此時此刻君王并不需要他在邊。于是他也隨同眾人一齊退了下去。
顧鴻的寢殿很大,各樣陳設無比奢華,每一件都是萬金之數。是一張龍榻便幾乎趕得上顧修與韓墨初素日起居的半間屋子大。
韓墨初輕手輕腳的將顧修安置在了巨大的龍榻之上,昏睡中的顧修蜷著,像一只傷的野狼崽。
接著太醫到場,診脈,更,開方,如此折騰了一圈,顧修始終沒有醒來。
更時,顧鴻看到了顧修那因為長跪而烏紫烏紫的膝蓋,許多地方已經破了皮,凝了斑駁的塊。小太監拿著藥,才在那破皮的地方了一下,顧修整個人便掙扎起來,迷迷糊糊的喊著疼。
“手腳便不能輕點麼?”顧鴻看著床榻上始終昏睡的顧修,年臉蒼白得嚇人,襯托得雙頰上高熱之下的紅暈更加顯眼。
小太監立馬跪地告罪,作更加小心翼翼。
“疼...母親...我疼...”顧修睡夢中的掙扎,一把抓住了床邊顧鴻的擺,猶如抓著一救命稻草一般,眉頭鎖,囈語連連:“我疼...我不是災星...”
因為這個孩子冷僻且不善與人親近的子,以及生母云瑤的緣故,顧鴻平日里對待這個孩子不是是苛責嚴厲便是冷漠忽視。
可當這個孩子當真在他眼前委屈至此,作為他脈相連的生父親,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顧鴻皺眉看著榻上昏睡不醒的兒子,冷聲質問道:“韓墨初,你為師,皇子行為有損自,你為何不加阻攔?”
“回陛下,昔日宮中流言紛紛,殿下屢屢遭人冷眼奚落都只能全盤忍。后來流言愈演愈烈,引得殿下自己都信以為真。加上殿下秉純善,一心只以為自己是傳聞中的災星,認為宮中宮外所有的疫病皆是因他而起。臣勸阻過,可是流言太甚,殿下一心如此,臣也實在無法阻攔。”韓墨初袍而跪,躬朝君王顧鴻行禮:“陛下,臣有罪。可是真正讓殿下傷病至此的,乃是宮中無人管束的紛紛流言。”
顧鴻沉默了,看著床榻上的顧修陷了無盡的沉思。
宮中流言風起時,他曾經有過一念之差,如果顧修這孩子當真是災星便好了,他便有理由將這個孩子重新送回北疆,從此都不必再面對了。
所以,他沒有對那些流言有過任何約束。
而今,這個孩子病這樣,罪魁禍首竟然是他。看著病榻上高燒不退的顧修,他的耳邊又開始浮現出孟氏佛堂中最后與他說的那句話:好生對待這個孩子,這是你此生唯一償贖罪孽的機會。
顧修回宮至今,他其實一直不太敢好好的面對顧修。多數時候,他甚至不敢直視顧修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看著那雙眼睛久了,他便會想起他的母親,想起許多許多年前的那些恩義,那些不可言說的無可奈何。
可是他和顧修終究是父子,終究是至親,終究有一段割裂不開的緣。
顧鴻手了顧修的額頭,睡夢中的顧修似乎到了顧鴻掌心的溫度,下意識的了過去。這是他們父子重逢這兩年來,他第一次真正作為父親到了顧修的。
顧鴻認認真真的看著顧修的睡,他才發現顧修是個生得很端正的孩子,掌心的額頭上眉骨微凸,和他這個做父親的一模一樣。
“這孩子過去,過不委屈吧?”顧鴻著顧修的發頂,輕聲道。
“回陛下,宮中風向依陛下而行,陛下對殿下如何,宮中上下便對殿下如何。”韓墨初跪在顧鴻后,坦言道:“殿下初宮帷之時,殿下不知被什麼嚇著了,連臥榻也不敢睡。在臣宮前,殿下只敢鋪著一張薄毯睡在地上。殿下還說,他自便沒有睡過臥榻,而今已經習慣了。”
韓墨初的話,說得顧鴻心頭發,雙眼發。
顧修生在北荒,自出生時起便沒有在他邊待過一日,北荒邊地的形如何,他心里很清楚。他怎能奢一個在那樣的地方生長起來的孩子能如同宮中長大的孩子一樣,一回來便懂得在他膝下承歡呢?
“陛下,其實您待殿下只要稍稍親善一點,殿下的日子便會好過許多。”韓墨初語氣悲傷的搖了搖頭:“公主殿下雖視殿下為手足,可世間親唯有父母之是無可替代的。”
“父母之?”顧鴻回看向后的韓墨初:“你懂得何謂父母之麼?”
“回陛下,臣自父母雙失,由易先生一手教養長大。正因為臣自便不懂何謂父母之,才知道此當真無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