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安低頭了眼角,低低道了一句‘沒事’就快步離開。
“哎先生——”
侍者們對視一眼,都有些茫然。
林遇安不敢再盛洲酒店多待,快步穿過酒店對面的馬路之后,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最后渾無力地在一棵大樹下抱膝蹲下。
夏日的天黑得晚,此時不到七點,天還在亮著,路邊車來車往,仍舊熱鬧。
林遇安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只覺得心里一一的疼。
他張著,急促地呼吸著,卻仍覺得周圍空氣稀薄,肺里好像要炸一般。明明已經淚流滿面,牙齒卻死死地咬著下,控制著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眼眶的酸難以抑制,晶瑩的淚珠卻胡地蹭在子上,林遇安把自己抱一團,只覺得難,好難。
他回來,給他做飯,給他買服,帶他出來卻不帶小祁——都是因為要帶他見那位方叔叔?
可……為什麼?憑什麼啊?
林遇安臉在暗,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留下,洇了林母特意給他買的藍牛仔。
他無聲的張著,剛剛吃進去的那些東西在胃里翻涌,痛得他面蒼白,汗混著淚一塊流下。與此同時,小腹的痛也是讓他地攥住了服。
林遇安神志有些不清晰。
小腹……
孩子……
那個孩子……
他眨了眨眼,細的睫承載著碩大的汗珠,搖搖墜,仿佛下一刻就要陷深淵。
小腹一下又一下的刺痛惹得他不自覺地弓起了子,一直抑制的間也終于是發出了幾聲破碎的哽咽。
痛。
好痛……
他死死地咬著下,喃喃低聲哀求:
“不要鬧了,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林遇安從來沒有那麼清晰的意識到,他在這個家里,從來就是不期待的孩子。
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
一如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
他嗚咽出聲,手地覆在腹部,仿佛用盡了全的力氣。
“你不要鬧了……求求你,不要鬧了嗚……”
這一瞬間,林遇安覺得這個孩子與他共了一般。
同樣的不期待的孩子,同樣的……要被犧牲。
林遇安死死地躬著子,只穿了一襯衫的上半曲線漂亮,單薄的后背可見韌的線條,卻又帶著不堪一擊的脆弱。
“寶寶……”
“寶寶……”
他喃喃開口,神渾噩。
馬路上人來人往,時不時有人往這里看一眼,卻沒一人走近。
剎車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一道影降在上。
林遇安愣愣抬頭,額間的發已被汗。
他眨了眨眼,眸混沌沒有焦距地著上方:
“裴……先生?”
裴晏舟姿筆,站在林遇安面前好似一棵大樹,遮擋著來自遠方的視線與碎語。他垂眸看著他,年漂亮的貓眼已經通紅一片,眸中含著水霧,更顯可憐兮兮。
那雙淺琉璃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他。
裴晏舟無奈嘆了一口氣:
“怎麼把自己弄這樣?”
他出手,遞到年面前。
林遇安怔怔地眨了眨眼,看著面前男人干燥有力的大手,又抬眸看著他矜貴俊的面龐,心里忽然就猛地了。
他地出手,將手放到男人手中,順著男人的力道站了起——
隨即一陣天旋地轉,林遇安腳下一個不穩,面蒼白,整個人直直地往后倒栽而去。
耳邊最后一句是男人急促的呼。
第9章
“你剛才說什麼?”
明亮的醫院,裴晏舟看著病床上小臉煞白輸著吊水的年,又看了看面前的醫生,一向變不驚的面上總算是浮現出了些許驚愕之。
醫生比他更驚訝:“這位先生懷孕了,您不知道嗎?”
“我——”裴晏舟張了張:“你是說,他——懷孕了?”
醫生看了眼手中的單子,確認道:“據他上次的檢查結果——應該是四十八天了。”
“等等,”裴晏舟頓了頓:“你說上次?”他看了眼床上的人,皺了皺眉:“他是什麼時候來檢查的?”
“這個……”醫生扶了扶眼鏡,有些尷尬地開口:“病人的私方面,我們不便過多。”他轉頭看向病床:“不過這位先生也快醒了,您到時候問問他就行了。”
裴晏舟仍于震撼之后的茫然之中,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加勉強。
醫生識趣離開。
病房一片潔白,房門關上后,也將外面的聲音隔絕開來,隔離出一片寂靜的空間。
裴晏舟薄微抿,看著床上年的目有些晦。
年致的面上蒼白,瓣干燥,閉的眼角還帶著的淚痕,哪怕是在昏迷著,眉頭都是在皺著。
裴晏舟想起隔著一條馬路看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地上,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可憐模樣,角就抿了一條直線。
那一次其實只是意外,他們都心知肚明。再加上那小孩每次見了他也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裴晏舟本不該再湊上去,只是他終究顧念著那個孩子年紀還小,心里也抱著一分莫名的歉疚,就讓司機上前去看了看。
本是想順帶把他送到什麼地方,結果人還沒起來就暈了過去。裴晏舟一時驚慌,一瞬間心里什麼念頭都有,最后還是讓司機急急忙忙將人送到了醫院。
卻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麼一個結果。
懷孕……
四十八天……
裴晏舟只是一算,心里就了。
正好是那天。
正好是那天……
那個孩子……是他的?
裴晏舟心中一時有些復雜難言,哪怕是在談再重大的合同面對再難纏的客戶,都沒有過這種覺。
床上的人膛輕微的起伏著,纖細的十指無意識地著被角,一手甚至還無意識地覆在了小腹上。
他蒼白的開開闔闔,似乎是在說著什麼。裴晏舟湊近聽了聽,只能聽出類似“寶寶”“別鬧”“爸媽”的囈語,聲音細弱,甚至帶著哀求。
裴晏舟眸子沉了沉。
他想起他在盛洲看到他的那一幕。
那個男人……好像是悅行的副總?
什麼來著?方……方德明?
裴晏舟想起他跟小孩那麼親的樣子……是親戚?
不,不對,如果是親戚,他不會在進包廂不到一個小時后就那麼狼狽地出來,自己一個人蹲在馬路上哭。
所以……裴晏舟指尖了。
圈子里有人喜歡年輕的小孩,威利也不在數。裴晏舟不參與,不代表不知道這些腌臜事。
那個方德明……
裴晏舟眸子沉了沉,一時之間又有些后悔。
若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樣……他剛才就不應該直接離開。
……最起碼,也不至于讓小孩經歷那些事。
病房里寂靜無聲,半空的藥在輸管中一滴一滴地下落,發出無聲的“啪嗒”。裴晏舟心中百轉千回,直到床上的人睫輕輕了,輸著的手無意識地了,裴晏舟垂眸一看,連忙半撐在床上按住他的手:
“別!”
林遇安緩緩睜開眼,目首先落到溫熱的左手上,眨了眨眼,緩緩上移,對上裴晏舟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張了張,聲音有些沙啞:“裴先生?”
年五致,細的睫羽似振翅飛的蝶,出的淺琉璃眸還帶著些許迷茫的渾噩,怔怔地看著他。
裴晏舟頓了頓,隨即收回手,坐直了子,聲音平靜道:“手在輸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