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分人猜,實在是惡劣至極。
*
剩下半日,李岐的心極好。
他想起離開時葉云亭那一臉呆愣愣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可,有些像……像籠子里那一群呆呆的灰兔子,團著子,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你,不會躲也不會逃跑,等被人揪住了長長的耳朵,才后知后覺地掙扎起來。
所以說完那番話后,就果斷而去。
沒留下半點機會給他詢問。
他舒展地靠進椅中,瞇著眼遠遠瞧著頭頂的天空。他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很明確,他想征戰沙場,驅除強敵,便投了軍;他想護著李蹤坐穩地位,便甘愿做他手下屠刀……如今,他想要假戲真做,葉云亭做他的王妃。
只是葉云亭又與旁的人或者事不同,他聰慧通,有自己的主意,不輕易為外左右。
比李蹤更有頭腦,比強敵更難攻破。
要……徐徐圖之。
李岐十幾歲時便發覺自己不喜歡人,同齡的玩伴都有了通房妾室,沉迷男歡時,他卻對人提不起一點興趣。但若說對男人有興趣,卻也沒有。這滿上京的公子哥兒,不乏皮囊好得。但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懂得吃喝玩樂。在他看來,個個蠢笨如豬,與他們多言還不如多練幾遍刀法。
到了娶妻的年紀,父親母親倒是想給他張羅親事,他推拒了幾回,發現不起作用之后,索便坦言了自己的喜好。龍之好古往今來并不見,父母雖然憂心,卻到底沒有勉強他。
一直到如今,他二十有六。別人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他卻連個暖床的人都沒有。
好在葉云亭出現得不算太遲,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兩個人總比一人暖和。
朱烈過來尋他時,就見李岐著天,角含笑,笑得極其瘆人——從前王爺這麼笑的時候,總會有人要遭殃。
他抖了抖胳膊上的皮疙瘩,小心翼翼地靠近:“王爺?”
倒是很想問您這是在想什麼呢,但沒敢。
王爺想的事,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該知道的。
這知道了,說不定就得遭殃。
但他不問,李岐卻偏要說。他將椅轉過來,正對著朱烈,漫不經心地問:“你覺得我如何?”
“?”
朱烈腦袋上冒出碩大一個問號,心想您英明神武用兵如神高大俊,就是脾氣差了點,如今可能還有點腳不便,但還是極好的!
“王爺當然是最好的!”
“那大公子呢?”李岐又問。
朱烈反應一下大公子是誰,搜腸刮肚地繼續吹噓:“王妃當然也好,長得俊俏格又好,待王爺更是赤誠一片!再沒有比王妃更好的人了!”說完又謹慎地補充一句:“除了王爺您。”
心想這回都夸了,總不會挨罰。
李岐瞥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又慢吞吞地道:“那你覺得,王妃心儀我嗎?”
朱烈:???
這問題就有點怪了。
這都親了,還談什麼心儀不心儀,總不是要在一張炕上睡覺的?
朱烈撓了撓頭,謹慎道:“應該是心儀的……吧?”
他有點不確定,王爺是想聽心儀呢,還是不心儀呢?
結果說完,卻見自家王爺瞬間冷了臉:“我看你的腦袋除了當個擺設,也沒有什麼用。若是用不上,不如我替你摘了。”
朱烈一蹦老遠,委屈道:“王爺與王妃之事,我如何敢瞎揣度。自然是王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李岐冷冷瞪著他,半晌后擺擺手:“滾遠些,看見你心煩。”
朱烈風一般跑了,半路上遇見五更,還苦口婆心地勸他:“王爺心不好,你可小心些。要是王爺問你些奇怪的問題,你就裝嗓子壞了,說不了話。可別說哥哥沒指點你。”
五更:???
他拿著一封拜帖去尋李岐,就見李岐果然如朱烈所說,沉著一張臉,有些駭人。
他心里琢磨了一番,決定說錯:“王爺,有國公府的拜帖。”
李岐接過拜帖一看,發現是齊國公府送來的,齊國公一家將于八月二十八上門拜訪。
他嗤了一聲,心想這齊國公來得正好,說不得就能有機會給葉云亭解解圍,他對自己多些激。自古以來,都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他倒是不需涌泉相報,只以相許便足矣。
“李蹤送來的人都還安分嗎?”李岐思索一番后問。
“還算安分,按照王爺的要求,不該讓們知道的消息,一也沒出去。有那麼三個人,會在固定時辰將消息傳進宮里。”
“嗯,那二十八那日,把傳訊的那三人的支開,別們看得太清楚,”
葉知禮與殷紅葉夫妻兩人都不是善茬。他們來了王府若是收斂還好,若是不收斂,他難免出手。若是傳進宮里,李蹤知道了他對葉云亭的在意,指不定就要大做文章。
雖然他不怕,但總是麻煩。
*
晚上安寢時,葉云亭還在琢磨著白日的事。
他雖然沒經過之事,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這兩日兩人一直同塌而眠,日后或許還有很長一段時日要同床共枕。對他來說,兩個男人睡一張床也沒什麼矯別扭的。況且床榻足夠大,各睡各的,倒也不妨礙。
但李歧今日忽然對他說不喜歡人,那意思是他喜歡男人?
那如今自己與李歧同塌而眠,豈不是如同男睡在一起?葉云亭微微擰著眉,思索著李歧應該也不是對著個男人都會有異樣想法吧?
李歧沐浴完出來,就見葉云亭懷里揣著個湯婆子,偎在床上出神。
他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在燭火下閃著烏黑澤,越發趁得黑發如,白勝雪,紅激朱。
從前李歧極去注意旁人的樣貌,好看的,難看的,在他眼中都只是模糊的一個份代號。但如今瞧著葉云亭,卻覺得越看越合心意,迫切地想將他占為己有。
其實他也說不清什麼時候就對葉云亭起了心思,可能是他冷水浸大病一場,只為了換一個出府拿藥的機會時;也可能是他發著高燒,醒來卻還惦記著他與北疆之時……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相的點點滴滴,如今回憶起來,都是怦然心。
李歧按了按口,能到心臟在腔里劇烈跳,鼓噪難安。
《牡丹亭》里說: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恰恰對上了他的心境。
李歧垂眸,睫羽擋住了眼底洶涌緒。他將椅轉到床榻邊,強健的手臂便撐著床榻,將挪到了床上。
側位置一沉,葉云亭回過神來,就見李歧已經在側坐下。
他穿著雪白中,帶系得有些松,錯的領口便松垮垮地敞開,出半邊理分明的膛。
葉云亭只一瞥,便匆匆移開了眼。不知道怎麼得又想起來先前有一回他睡著睡著,就鉆到了李歧的被窩里去……便有些不自在地往里挪了挪。
那應該……算不上輕薄吧?
葉云亭簡直坐立難安,覺得不問清楚以后怕是沒法安心睡覺。他斟酌了一番言辭,清了清嗓子,道:“王爺白日所說的話是何意?我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還請王爺明言。”
正在整理被褥的李歧作一頓,子直了起來,側臉著他:“嗯?”
從鼻端發出一聲輕“嗯”。低而,約帶著曖昧氣息。
葉云亭覺得自己是不是白日了刺激,現在李歧做什麼都他疑神疑鬼。
他的手藏在被子下面,摳了摳湯婆子布套上的繡花,糾結半晌,還是繼續問道:“王爺白日說自己不喜歡人,那王爺是……喜歡男人麼?”
李歧將被褥蓋到腰部,上半放松而愜意地依靠在枕上,隔著兩尺的距離,側臉瞧著他:“嗯。”
他姿態閑適坦,倒葉云亭覺得是自己太過矯了。他擰著眉思索還要不要往下問,就聽側男人說:“大公子放心,我雖喜歡男人,但也不是對著個男人都能有。我從前在軍中之時,與弟兄們同吃同睡,他們在我眼中并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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