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見狀抓住他的胳膊,拉著他坐下,一邊給他著肩膀,一邊轉著眼珠道:“老爺莫要氣壞了子,依我看,去一趟也不是不行。正好將世子之事提一提。”
若是永安王沒翻,他們就直接給葉妄請封世子了。但如今永安王明擺著屹立不倒,他們再要給葉妄請封世子,還是要知會一聲,顧忌永安王的面子。
“也罷。”葉知禮氣過了,頭腦也清楚起來,他眼神冷然道:“我倒是要看看這孽子還有什麼手段。”
殷夫人輕輕給他著太:“便是永安王給他撐腰又如何,老爺總歸是他的父親,父為子綱,他翻不出天去。”
葉知禮了眉心,道:“就依你的,你挑個日子過府的日子。”
殷夫人應下,這才帶著侍去了后院。
等回了自己院子,的臉便沉下來:“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種,竟然也敢拿喬?早知有今日,我當初就該掐死他。”
“夫人。”伺候的侍聞言張張四周,確定四周沒人才放了心。謹慎地關好了門窗,卻沒注意到,窗下捂著滿臉驚詫的葉妄。
勸說道:“夫人可別再說這話了。”
殷紅葉了口,坐下喝了口茶,不解氣道:“說了又如何,他這不是好好活著麼?況且若不是他,說不得永安王早就死了,二叔又如何會出這樣的事?!”
當初嫁如國公府時,葉云亭還不到一歲。
當時年輕心腸,葉知禮更是待溫,一顆心全放在上。再加上后來沒多久,就懷上了葉妄,便沒過除掉葉云亭的念頭。
左右葉云亭在最偏的院子里,也礙不到他的眼,
直到后來,葉云亭逐漸長大,到了該請封世子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個攔路石。
殷紅葉的兒子,什麼都要最好的。這國公世子的位置,自然也該是葉妄的。
可偏偏葉云亭這些年雖然沒什麼存在,卻也沒有行差踏錯一步。按照北昭律法,爵位必須由嫡長子繼承,除非嫡長子亡或者犯下嚴重過錯,才能由嫡次子繼承。
怎麼可能讓爵位落到葉云亭手里?便一直旁敲側擊地同葉知禮提起世子之位。葉知禮倒是也贊同由葉妄繼承,但殷紅葉與他夫妻多年,提及的次數多了,從他的回答里便多看出些異樣來。
從前一直以為葉知禮是厭惡的這個長子的。但后來漸漸發現,葉知禮對這個長子的很復雜,偶爾還會去看葉云亭,卻沒任何人知曉,甚至葉云亭自己都不知道,
殷紅葉嫁來之前,只模糊知道一些關于原配王氏的事,但葉知禮奇怪的態度,卻對舊事起了疑心。
著人暗中調查,才發現國公府的下人曾經換過一批,遣散了一批老人。輾轉尋到了遣散的老人,才打聽到了一些陳年舊事……
憶起舊事,殷紅葉臉便有些難看,恨聲道:“我真是沒想到,這賤種的命竟然如此。原本以為送他去給永安王沖喜,等永安王死了,他也得跟著陪葬,到時候世子之位自然就是妄兒的,皆大歡喜還不用臟了自己的手。卻沒想到竟讓他借機攀上了高枝。”
“不。”殷紅葉目發狠:“我得再想個法子。”
侍見神鷙,也不敢再勸說。只得小心順著的話往下說。
兩人誰也沒注意到,葉妄就躲在窗外,將一切都聽在了耳朵里。
他蹲在窗子下,腦子里全是母親沉的聲音在盤旋。
“殺了他”“世子之位”“陪葬”……一個個驚悚的字眼像針扎在他腦子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從未想過,葉云亭被送去永安王府沖喜,源頭竟然是他。
第22章 沖喜第22天 破繭
屋里的人還在說著話, 葉妄卻已經不敢再聽。他踉蹌著起,跌跌撞撞地往自己院子跑去。
屋里的侍聽見靜,警惕地打開門查看, 卻什麼也沒看見,只能疑地重新關上了門。
葉妄臉蒼白的回了院子,整個人仿佛丟了魂魄, 伺候的侍見狀迎上來:“爺這是怎麼了?”
“都出去。”葉妄揮退下人,將自己獨自關在了屋里。
他腦子里一遍遍回想著那短短幾句對話, 卻怎麼也無法將這番話跟母親聯系起來。他一貫是知道母親脾氣不太好的,但母親是殷家的掌上明珠,千萬寵長大,后來嫁到了國公府,父親更是讓著, 府里雖然有兩個妾室, 爹爹卻極去姨娘們的院子。反而是母親, 偶爾還會送些賞賜過去。
在他看來,母親就是脾氣急躁點,但從來沒有壞心。
可那番話卻是他親耳聽見, 真真切切,辯無可辯。他甚至連沖進去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他知道, 母親做得這一切, 都是為了他。
葉妄捂住臉, 背靠著墻無力坐在地上。他今日來尋母親,本來是聽下人說父親母親要去永安王府看葉云亭,他心里高興,又怕是下人瞎傳,才想去找母親確認, 若是真的,就他們帶上自己一同去,這樣永安王總不能再將他攔在外頭。
卻沒想到,猝不及防地聽見了這麼一番話。
他又想起了葉云亭。
年的時候,他很是羨慕別人有哥哥護著,后來他知道自己原來也有個大哥時,是十分歡喜的。但父親母親都說大哥弱,不他去打擾,他便只能地去看大哥。
后來他年紀漸長,上了家學。又見別人都是和兄弟一起去的家學,放學了大哥便帶著兄弟去賽馬喝酒。他四周倒也圍著些表兄弟堂兄弟,但他瞧著那些人,總覺得他們只是看中他背后的國公府和殷家。說話做事唯唯諾諾畏手畏腳。況且,他們都沒有葉云亭長得好看。
只是葉云亭從不來家學,后來他偶爾在學里提起葉云亭,那些堂表兄弟總是一臉鄙夷,就連家學的其他人也都十分瞧不上的樣子。他便漸漸不再提。
但他還是會偶爾去葉云亭的院子。他發現葉云亭并不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是個腹中空空大字不識的草包。至他看見過他在院子里練字,那字寫得比他好看多了;他還會教邊的書讀書習字,那書蠢笨,他卻很耐心,書不會寫的字,他會手把手地教他寫,比家學里的先生耐心得多。他那時候覺得,若是葉云亭來教他,他的字肯定比現在好看多了;他甚至還見過他在廚房里做點心,淡黃的桂花糕很香,一共只有六塊,他卻分了書四塊。那時他只覺得很是生氣,他對一個書都這麼好,為什麼卻對親弟弟不聞不問。
后來他就不地看了,得了什麼好東西總要去葉云亭面前晃一晃,但是葉云亭神總是淡淡的,不論他是炫耀或者挑釁,他都客氣地笑著,與那些堂表兄弟待他的模樣無異。
明明他對著那個蠢笨的書都笑得那麼溫,為什麼就不能分給他好一點?
從前葉妄心里總有諸多埋怨,既想與葉云亭相得好一些,卻又咽不下這口氣,覺得自己連個書都比不上。
但今日他忽然就明白了,從前被一層紗朦朦朧朧掩蓋著的真相,在這一番話后,被淋淋地撕扯開。
葉云亭確實該疏遠他的,甚至可能還會恨他。
明明都是國公府的爺,他住府里最好的院子,葉云亭卻住最偏最破的院子;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同一件裳絕不會穿兩回;但葉云亭同一件裳,他卻見他穿了三四個年頭;他年時在家學,年紀到了后便去了國子監,但葉云亭卻連王府大門都極踏出,只能在院子里讀書習字……
從前他也疑過,但父親母親每次都說葉云亭不好,命格又薄,不能太多福氣,得靜養修心。
他聽得多了,也就信了。后來便不再問,只當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現在想來,卻是他蠢得可笑。
葉妄捂著臉,通紅的眼眶里流出淚來,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濺開,又很快消散了痕跡。他肩頭聳,嚨里發出嘶啞沉悶的笑聲,笑自己天真,也笑自己蠢不自知。
他想起那日自己去王府尋葉云亭,還曾怪他為什麼不反抗,一個男人卻認命嫁了人,讓他被朋友恥笑。然而這一切卻原來都是因為他。葉云亭不反抗,不是不想,也許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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