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蹤沒有聽進他的話,反而轉頭就韓蟬挑撥,對他下了手。
人心難測,不外如是。
“我的毒已經暫時制住,信已經送出去了,母親也在回上京的路上。”李岐安地拍拍葉云亭的手背,聲音沉穩道:“不必太過擔憂,他們沒幾日蹦跶了。”
“就是還要委屈你多忍耐幾日。”他神和地看著葉云亭,即便葉云亭沒有表過分毫,他卻仿佛看了他所的慢待和委屈。
葉云亭及他眼中的歉意和關切,心頭了一下,驀地移開眼睛,不自在地笑道:“這些算不上委屈。”畢竟他自小長在國公府里,經歷過的人冷暖實在太多。父親有意的忽視,繼母毫不遮掩的厭惡,甚至下人們有樣學樣的鄙夷與為難。
于他而言,都已經是家常便飯。
相比起來,韓蟬今日的無視本不算什麼。
葉云亭很小時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去在乎那些本不在意你的人。
他以為這些年來自己看得已經很通,也確確實實做到了不聽不問不在意。可對上李岐滿含歉意和關切的眼時,他還是狼狽移開了眼。
沒有人天生就生了一副泥菩薩的子。
不過是為生存所迫罷了。
李岐似看出了什麼,但他沒有再提及,而是換了個話題道:“下回季廉出府,他替我準備一副椅吧。順道通知五更,他點齊人手,暗中待命。”
葉云亭收斂了緒,垂下眼道:“好。”
***
韓蟬來過一回后,又風平浪靜地過了十余日。
這期間李岐的已然大好,雖然雙仍不能,但卻已經日漸強壯起來,整個人的氣也與從前無異。
出去送信的獵隼還未歸來,那剩下的半籠兔子已經被吃得就剩下兩三只。
葉云亭端著燉好的熱乎兔湯進屋,就看見他坐在床邊,靜靜拭那一把嘯雪刀,雪白的刀刃在昏暗屋,映出一雙殺氣沸騰的眼。
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永安王,回來了。
他的腳步頓了頓,方才屈指在門上敲了敲,提醒對方自己的到來。
李岐回神,收起刀看向他,仿佛剛才一瞬間的殺意只是葉云亭的錯覺。
“來了?”
他拍了拍側:“正好有件事要與你商議。”
葉云亭將湯放在床頭的小桌上,靜等著他說話。
就聽他道:“五更傳來消息,母親傍晚便能抵達上京。”
葉云亭心中一:“那宮里……”
“李蹤必會有所作。”李岐屈指彈了彈刀,厚重長刀發出一聲嗡鳴:“先前府里只有我一人,我又中毒臥床,他遣退了下人,自然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行事無所顧忌。但母親回來了就不一樣了。”
老王妃是正一品誥命,涅沈家雖然沒落了,但破船還有三千丁。
李蹤又顧忌名聲,因此他絕不會老王妃看見王府如今形,拿住把柄。
是以他得知消息后,必然會作出應對。要麼,讓老王妃回不了上京,要麼,就讓他說不出話來。
為了提防李蹤提前得知消息對老王妃下手,李岐早五更派了人一路護送,又特意輕車簡從抄了小路走。如今老王妃一行傍晚便能抵達上京,攔著不讓老王妃回京的計劃已然行不通。
那麼,李蹤就只剩下最后一個選擇。
葉云亭神微沉,有些擔憂:“那他今日必定會對王爺手。”
李岐聞言失笑:“你倒是盡會替我心,怎麼也不擔心擔心自己?”
葉云亭眼睫了,卻并無憂,條理分明道:“我是被司天臺挑中來給王爺沖喜的,在老王妃眼中,等同于皇帝一黨。我的話,老王妃必不會信。自然也就沒什麼威脅。”
所以李蹤必定會把心思都使在李岐上。
“你說的沒錯。”李岐笑了笑:“所以我們得搶占先機。”
他拍了拍葉云亭的手背,沉聲道:“你與季廉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出府。”
*
此時,宮中。
李蹤背著手在殿中踱步:“朕不是你們封鎖消息?消息是怎麼傳到榮去的?!傳到榮去也就罷了,人都快到了上京了,你們竟然才察覺?!”
崔僖抬袖掩了掩微彎的角,瞥了一眼靜坐的韓蟬,出言勸道:“陛下息怒,許是太傅手底下人的一時疏忽了。”
神策軍只管盯著永安王府,這切斷各路關口通訊之事,卻是韓蟬手底下的人在辦。
崔僖與韓蟬別苗頭已久,眼下見皇帝怒氣沖沖,自然不吝于多添一把火。
“太傅智計卓絕,必有法子應對。何必再藏著掖著,不如早些為陛下解憂。”
韓蟬冷淡掃他一眼,看向著急上火的皇帝,淡聲道:“我記得曾同陛下說過,遇事慌無用,當先思應對之法。”
踱步的李蹤形一頓,下意識收斂了焦躁的神。他與韓蟬對視一瞬,便略有些氣虛地起擺,在韓蟬對面坐下,端起案幾上涼的茶水一口灌下:“老師說得對。”
他微微垂著頭,做側耳傾聽的模樣,神充滿依賴與信任。
“下面的人辦事不利,之后我會置。”韓蟬一手提起茶壺,一手挽起寬大袖擺,為李蹤斟了一盞熱茶。
水汽氤氳間,他緩聲道:“永安王與老王妃關系并不親近,老王妃便是回來了,也未必會做什麼。”
“可他們到底這麼多年的母子……”李蹤遲疑。
“所以以防萬一,我們永安王暫時開不了口便是。”韓蟬垂著眸子,端起茶水不不慢地抿了一口:“永安王中毒臥病在床,陛下憂心病,派醫日日值守照料,不正彰顯陛下仁慈?至于王府冷清,此前王府中有下人勾結刺客,陛下擔憂王爺安危,特從宮中調撥宮侍照料,老王妃若是知曉,只會激陛下才是。”
他說完輕輕笑了笑:“況且老王妃回來了又如何,待北疆一定,陛下又何須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果然還是老師計高一籌!”李蹤聽他說完,拊掌笑起來,他嚯地站起,躊躇滿志地踱了兩步:“只要朱聞一反,朕便能名正言順地誅殺玄甲軍。屆時便是朕下旨殺了李岐,天下人也不敢說朕的不是!”
韓蟬輕笑:“陛下所言極是。”
李蹤神不復焦躁,他雙眉舒展,神輕松地吩咐道:“崔僖,你帶人去將永安王府布置一番,再挑幾個機靈的,去王府里伺候王爺。”
“是。”崔僖躬行禮,領命退了出去。
離開前他抬眸看了一眼,韓蟬端著一杯熱茶,氤氳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孔,他看起來更加捉不定。而李蹤渾然不覺,他高興不已地坐下,又去與韓蟬說話,口稱老師,真意切。
崔僖斂眸,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第16章 沖喜第16天
老王妃回京,李岐與葉云亭理當親自出城去迎。
季廉將早就備好的椅推來,李岐這回沒有借助外力,自己挪到了椅上去,待他坐好后,葉云亭便推著他出了正房。
這還是自李岐中毒臥床以來,第一次踏出正房的房門。
這日天氣晴好,過于明亮的日刺得他瞇起了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面逐漸平靜下來,他緩慢轉椅,道:“走吧。”
三人便一同往外走去。
院藏的守衛乍然見他們出來,都愣了一愣。待看見李岐雙手不不慢地轉著椅滾前行時,表更是如同見了鬼。他們面面相覷半晌,都意識到了事不對,其中一人迅速往府外去報信。
其余人則現出來,擋在了三人面前:“王爺王妃留步。”
“你們要攔本王?”李岐倏而抬眼,面無表地凝著他們。屬于上位者的氣勢迫得幾個守衛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這些守衛都是從神策軍中調來,神策軍原本也是從邊關守軍中取銳組。但凡是將士,對永安王總存著幾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