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熙哭得整個人都要過去，如果這個夢是真的，是曾經發生的過的事。

如果哥哥也做了一樣的夢，或者……或者他真的經歷過……

難怪哥哥一直不愿意接他，如果真的有夢里發生的事，如果換他是哥哥，他才不會那麼溫，他一定會狠狠地報復回去。

可是哥哥什麼都沒對他做，甚至勸他治病，就連拒絕，都溫的讓他想哭。

這麼好的哥哥……

宋嘉熙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腫得睜不開，兩只手被他咬的到都紅腫破皮。

宋萬州嚇壞了，以為他病加重，急了心理醫生和給他治傷的醫生一起過來。

宋嘉熙任由他擺弄，不說話也不吭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病加重了，而是終于明白，為什麼哥哥會說他有病，他是真的有病，病得不輕。

他一直盼著，等病好了就去見哥哥，但他現在已經明白，他不應該再去打擾他了。

此后很多年，宋嘉熙再沒有主去找過阮北，他默默關注著他的消息，把所有關于阮北的新聞下載打印，做了一份很原始的剪報。

三十多年，他的剪報集了厚厚的幾大本，全家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寶貝，知道他喜歡阮北，但他們都以為，他跟其他人一樣，也是阮北的。

錦城這麼小，三十多年，他再沒有見過阮北。

這是哥哥的期盼，也是他對自己的懲罰。

宋嘉熙五十歲的時候，孫子都開始上小學了，他結婚早，他記得哥哥的話，他朋友、旅行、談。

他后來轉到一個公立學校念高中，妻子是他高中同學，家境普通，格活潑，十分笑。

他高二開始追求，高三正式在一起，相約考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畢業后就結了婚。

那天是一個線極其漂亮的艷天，宋嘉熙和妻子一起去學校接小孫子。

校門口還等了許多接孩子的家長，妻子去買小孫子喜歡吃的烤紅薯，他慢吞吞移到人的拐角。

那天太暖洋洋的，曬在人上舒服極了，宋嘉熙瞇著眼睛，竟有種昏昏睡的覺。

因此在聽見那悉又陌生的聲音時，他恍惚間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你說說你這都弄得什麼事啊，那是我干爹干媽，你竟然讓他們重新認我當……”

“他們都投胎了，現在才幾歲的小娃娃，難不你還打算繼續干爹干媽？”

“……那也不行！等他們出來了，你別說話。”

“行，知道了，不說話。”散漫的笑聲后，“你說你，也不能生，咱們這些年還盡養孩子了，好不容易妞妞養大了談了，你干爹干媽手牽手投胎，幸虧沒兄妹。”

“去你的！青梅竹馬多好啊。”

“可不是，兩家住門對門，彼此父母還都是關系好的同學，這個年代了還搞指腹為婚娃娃親，也不知道你干爹塞了多錢，才謀到這麼合適的。”

“別胡說，那是我干媽好事做的夠多，他們功德夠了，又不求大富大貴，當然得滿足他們。”

談話聲越來越近，宋嘉熙僵立在原地，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然后就跟多年未見的人，打了個照面。

這麼多年過去了，阮北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看著一點兒都不老，說三十都有人信。

他眉眼舒展，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整個人著一暖和勁兒。

宋嘉熙傻傻看著他，整個人已經沒了反應，直到阮北停下腳步，笑容慢慢收起。

宋嘉熙慌了，手足無措，只會吶吶道：“我、我不是……我來、來接我孫子……”

“好久不見。”

讓人懷念的溫笑容重新綻開，阮北表平靜溫和：“聽說你這些年過得好。”

“好、好……”宋嘉熙猛點了幾下腦袋，忽然頓住。

聽說？哥哥……打聽過他？

驚喜差點兒沖昏頭腦，可宋嘉熙不敢說話，也不敢問。

可能是他傻乎乎的樣子有點兒好笑，阮北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宋嘉熙也忍不住傻乎乎笑起來。

“吶，這個給你小孫子吃吧。”

阮北從自己拎著的紙袋里分出一個小蛋糕，宋嘉熙小心捧著，手臂都是僵的。

阮北笑了笑，又拿了個一個放在上面：“這個給你吃，檸檬味的。”

宋嘉熙眼眶一熱。

鈴聲響起，學校放學了，阮北朝他擺擺手：“再見，宋嘉熙。”

爾后大步走開，秦固像影子一樣，與他形影不離。

宋嘉熙手上捧著蛋糕，騰不出手，他看著阮北沒人群中的背影，心中默念：再見，哥哥。

第162章 番外三（上） 前世

阮北下葬那天，是個燦爛的艷天。

阮西穿著一條新買的黑子，抱著弟弟的骨灰盒，下尖得驚人，瘦的只剩一把骨頭。

從殯儀館出來，阮東立刻撐起一把大黑傘，遮在頭頂，阮西微微彎著腰，將骨灰盒護在自己前，不敢讓一點兒照到。

老話講，骨灰寄存著亡者的一縷魂魄，所以見不得，以前他們從不相信這些所謂的封建迷信，現在卻毫不敢冒險。

他們后，二伯推著大伯的椅，幾年前，大伯路遇搶劫犯，被捅了一刀，傷到了神經，后來就站不起來了。

大伯母和二伯母互相攙扶著，們眼睛紅腫，顯然這幾天沒哭。

阮家這幾年一直走背運，到的打擊已經夠多了，可阮北的去世，依舊讓長輩心痛如絞難以接。

阮南跟在他媽邊，一瘸一拐，耷拉著肩膀垂著頭，曾經的張揚勁兒被消磨殆盡，年紀輕輕的男人，已經滿暮氣。

也是這幾年的事，阮南跟同學出去玩，莫名其妙卷進一場群毆，他糊里糊涂的被卷進去，又糊里糊涂的斷了。

還沒從醫院里出去，聽說打群架的死了個人，他又糊里糊涂的背鍋，跟其他人一起進了監獄，不久前才放出來。

一行人被悲傷浸泡著，除了時不時輕微的啜泣聲，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力氣再說話。

就這麼一路沉默著，到了墓園。

阮北的墓地，是幾家一起出錢買的，盡量找了個好地兒。

陸家倒是給他準備了更好的，可阮家所有人都不愿意，那群畜牲，害死了小北。

用二伯母的話說，誰知道你們在墓地里了什麼手腳，想害小北不能超生，這群畜牲，心眼都黑了。

他們所有人都恨毒了陸家。

阮北死的那天，阮西正在打零工，要照顧媽媽，正經的需要按時上下班且時常要加班的工作都不能做，只能找工資結算周期短，最好是日結，工作時間相對靈活的工作。

手機響起的時候，阮西正穿著厚厚的玩偶服，蹦蹦跳跳發傳單，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后背的服了又干，玩偶服里悶熱得要暈過去。

幾個皮孩子圍著轉，沖來撞去，阮西好幾次都差點兒摔倒。

怕是媽媽在醫院有什麼事，趕到一邊，掏出手機查看。

然后就看到了不知名號碼發來的一張照片：的弟弟，家小北，躺在泊里，閉著眼睛，安靜地好像睡著了。

阮西瘋了。

連玩偶服都沒，幾乎沖到馬路中間，攔了一輛出租車。

一直到在車上坐穩，才想起來，連忙給阮北打電話，一遍又一遍，電話打不通。

出租車司機從后視鏡看到后面的姑娘一個勁打電話，一邊打一邊哭，哭得沒有聲音，眼淚肆意往下流，自己卻好像本沒有察覺。

司機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也拉了不失的工作出問題的吵架的，就沒見哪個哭這樣，明明沒有聲音，卻比號啕大哭卻還讓人難過。

阮西到了陸家別墅小區外面，可是進不去，給那個給發照片的人發消息打電話，電話沒打通，但最后給發了個醫院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