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大廳裡站著不人, 大家都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打破如今的沉默。
鄭家二老坐在主位,面不虞, 鄭言沐坐在左側, 神嚴肅, 鄭眉則是時不時瞟一眼李弱水, 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這幾人各有心思, 只是似乎沒一人是真的在關心鄭言清。
而李弱水、鄭言清、秦方三人站在正中,接著周圍人明裡暗裡的打量。
鄭言清從未接過這樣的注視,他下意識平著角, 垂下視線,將右手的傷口遮得更加嚴實。
他對待鄭府的人向來如此, 總是帶著幾分安靜和疏離。
“弱水, 你說的可是真的, 秦方真的夥同陳玉給我兒下毒?”
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驚人的事,鄭夫人再次問了出來, 聲線不免有些抖。
這若是真的,言清豈不是有可能在中狀元之前……
“真的。”李弱水看了眼周圍的人:“我們趕到宅邸時,恰好遇上他們二人易,陳玉見到我們心虛,便翻牆跑了。”
周圍的家僕忍不住互看彼此, 傳遞著心的驚訝。
鄭家對待下人甚好, 月錢補休假一概不, 家僕忠心是出了名的,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一個這樣的叛徒。
“陳玉呢?他怎麼還沒到!”
鄭老爺猛地一拍桌子, 瞪大眼睛,將不人都嚇了一跳。
“來了來了, 找到陳玉了。”
鄭府的老管家將陳玉帶了上來,雖說他掩飾得很好,但他的右腳走起路來還是稍微有些不自然。
陳玉一臉訝異地看著這樣大的排場,加快了腳步走到大堂中心。
“老爺、夫人,這是怎麼了?”
他神困,似是真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會這樣,李弱水一點都不驚訝他這副神,這種沒有確鑿證據的事他當然會極力否認,說不定還要反潑髒水。
“你裝什麼?”
秦方看著陳玉的表現不免嗤笑一聲,他這時候突然想起自己讀書人的那一點清高了。
“大丈夫一人做一人當,還演上戲了。”
陳玉看著他,暗咬了下牙,面上還是那副疑的神。
“這位公子,你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這兩人在狗咬狗,鄭言清看了陳玉一眼後又垂下了眼睫。
他從小在府裡便沒有朋友,年的樂趣只有溫書,陳玉是唯一一個願意翻牆來找他玩的人,還會給他帶許多他沒吃過的東西。
即便他病重後兩人便疏遠了,但他依舊將陳玉看作好友,從沒想過給自己下毒的會是他。
難道時與他一同吃的東西也是早早被下了毒的麼?
或許吧,不然他病倒的事要如何解釋?真的是意外生病麼?
“我親眼在秦方的府裡看到陳玉了,這算造的證據嗎?”
鄭言清沒有看向陳玉,而是看向了主位上坐著的鄭家二老。
鄭夫人看向陳玉,皺著眉問話:“這你如何說?”
“冤枉啊夫人,是您看著我從小長到大,我在府裡這麼多年忠心耿耿,前幾年秋,我還爲眉小姐擋過賊人一刀,如何會害二爺?”
陳玉看起來委屈極了,不停地拍著大訴說,眼裡含著淚,像是被冤枉狠了:“或許是爺讀書太用功,眼花了。”
這句話像是突然提醒了鄭夫人,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轉頭看向鄭言清。
“兒啊,你今日出去玩這事便不計較了,但再過不久夫子要到了,你先回去等著他,這裡的事娘一定給你查清楚!”
又是這樣。
鄭言清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無力地看著衆人,一時緒翻涌,沒忍住咳了幾聲。
誰都說他聰明,但他從小到大都沒想清楚過,家裡人喜歡的到底是他本人還是那個能仕的神。
或許不是沒想清,只是他一直抱著幻想罷了。
現在這場面就像是一場荒誕的鬧劇,既然沒人在意,不如罷演,反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爲什麼讓他走?”李弱水一臉疑地看著鄭夫人:“這是他的事,他還是證人,做什麼要讓他離開?”
鄭夫人看著李弱水,有些不滿,但還是勉強勾出一個慈的笑。
“弱水,我們家向來如此,言清需要溫書考學,這樣的事難免會擾他。”
“你怎麼知道他會被繞?”李弱水轉眼看向鄭言清:“這種事打擾你嗎?”
鄭言清移開視線,不再和鄭夫人對視:“……這是我的事。”
鄭夫人面上的笑掛不住了,一臉不高興地看著李弱水。
“弱水,你該知道自己的職責。若是擋了言清的路,我們會爲他另找一個賢助。”
???
還有這樣的好事?
“他完全可以留在這裡。”李弱水立刻站了出來,試圖再添把火。
“你們怎麼總替他做決定,不累嗎?這麼大個人,要走要留不能自己決定,他以後做怎麼辦,更何況人家不想做。”
鄭家二老面沉,鄭言沐喝著茶不置可否,鄭眉則是極爲同意地點著頭,看李弱水的目也帶了幾分欣賞。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下毒這件事弄清楚。”
最好讓今日就能離開,還能有時間去豆腐坊借只貓。
走到秦方邊,拿過他掌心的藥包舉給大家看。
“怎麼全家只有鄭言清一個人久病纏,是他倒黴嗎?肯定是有問題,既然今天下毒的人都打算招了,做什麼要聽一個小廝的話,毒已經下了,是不是他重要嗎?”
李弱水拍拍秦方的肩,示意他說出來。
其實沒有想通秦方願意招供的原因,他一旦承認了,牢獄之災是必不可免的,這對他沒有半點好。
但秦方的事屬於劇之外的容,只要他如同原著一般被抓進大牢,這個案件就能結束。
想要系統發的回憶碎片,更想知道這次的判定結果,如果分高,就能完全確定路之遙心了。
“沒想到,原來天之驕子在家竟是這樣的。”
秦方說了這話,笑得不可自抑,眼角都出了些眼淚。
“原來我一直以來嫉妒的是這樣一個人,你的境也不比我好到哪裡。”
鄭言清沒有多大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從時我便嫉妒你,你從未上過學堂,卻莫名其妙了書院裡的榜樣,了大家爭相超越的人,可笑的是本沒人見過你。”
“我沒日沒夜地努力溫書,想要打敗你這個不存在人,最後鄉試你奪了魁首,憑什麼?!”
秦方這話狀似真實,卻時不時往鄭家二老那看一眼,看到二人臉上的驕傲時鬆了肩膀,繼續抒發。
“你鄭言清是天子驕子,我就不是嗎?論文章、論作詩,我們平分秋,憑什麼大家都看到你?我不服。”
秦方擡手指向陳玉:“於是我買通你家小廝,夜以繼日地讓他下藥,讓你再也沒辦法長途跋涉……”
“住口!”鄭老爺一拍桌子,咬著牙指向秦方:“畜生!給我打!”
鄭府的護衛上前來教訓他,卻也沒敢下狠手,只能用拳頭收著力教訓他。
這個理由出口,周圍的家僕面帶不忿,鄭眉也嫌棄地皺著眉,鄭言沐垂眸喝著茶,偶爾擡眸掃一眼秦方。
李弱水和鄭言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想法,秦方在撒謊。
難怪他這麼有恃無恐,原來還留著後手。
“將他扭送滄州府衙,打點一下,關到最深的地牢裡!”
鄭老爺氣得不輕,自己給自己順著氣,同時吩咐其他人:“趕快去找懂毒的大夫來給言清看病!”
秦方被著走了,但李弱水看得出來,他放鬆了很多。
管家看著陳玉,嘆了口氣:“夫人,陳玉的事……”
“夫人,我真的冤枉,我和二爺從小便是朋友,怎麼會害他?”
陳玉還想打牌,鄭夫人明顯也有些容,畢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但轉念一想,問了一句:“你從小去找言清,是時常去的嗎?”
原本還很委屈的陳玉愣了一下,沒有料到會問這個問題,只能訥訥答道:“是……常去。”
鄭夫人看向了管家:“爲何這事我今日才知道?”
管家沉默了一下,無言以對。
陳玉往某看了一眼,抿脣不再辯解,他知道自己在鄭府待不下去了。
知道了陳玉時常去找鄭言清,鄭夫人心中那點容立刻便消失無影。
帶著笑看向陳玉,笑意卻沒到眼底。
“你在府里長大,該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下毒一事我們不追究,但府裡是不能再留你了。”
他有沒有下毒不重要,他從小帶著鄭言清玩就是很嚴重的錯誤。
這樣一場以下毒爲開頭的鬧劇,被鄭夫人三言兩語結束,鄭家二老甚至沒有再問其他的細節。
因爲——
“言清,趕快回東苑去,這個夫子是皇城來考察的,他在滄州不會留多久,不好讓他多等。”
鄭夫人似乎想親自帶他去,但還沒上前,鄭言清便立刻轉走了。
他子一向單薄,紋著翠竹的袍角被風揚起,像是被折斷了一般。
李弱水看著他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
“祝你好運吧。”
現在該去豆腐坊借貓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路之遙。
李弱水低頭著錢袋,不知道借貓的錢夠不夠。
在離開後,大堂裡有兩人都看著的背影。
鄭言沐長長看了一眼,笑著將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眼裡卻沒有多笑意。
鄭眉低聲詢問邊丫鬟:“最近如何?”
“路公子似乎和他們吵架了,前幾日自己離開了府上,後來有人看見二爺手上纏著帶的繃帶。”
“時機正好。”鄭眉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走路的步伐都輕鬆許多:“路之遙,讓我丟臉至此,這是你自找的。”
*
哐啷一聲,鐵皮包裹的鐵門被狠狠關上,秦方被推進府衙大牢深。
此時依然是傍晚,這裡卻不進夕,唯有火把在壁上發出微弱的火。
這是滄州最嚴的監牢,五步一個守衛,多年來從未出現過跑以及劫獄的事,他在這裡很安全。
果然,只要激怒鄭家二老就一定能進這裡。
秦方躺在草堆上,著上的傷痕,沒有半點牢獄的擔憂。
躺了一會兒後,牢門再次打開,走進來一位穿著清涼的紅子,提著食盒走到秦方面前,心有餘悸地打量著這幽暗的地方。
“今日突然接到你的信,還以爲你是開玩笑,怎麼真的被關到這裡了?”
秦方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將視線轉到手中的食盒上。
“東西帶了嗎?”
“帶了。”
打開食盒,裡面不是吃食,而是一些紙筆和一枚印章。
秦方拿出紙筆開始寫東西,一邊寫一邊唸叨。
“滄州這麼大,誰還沒在府衙認識幾個人,等你出去後把信給今日找你那人,到時我自然會出去。”
他今日在鄭家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沒有說出主謀,也算是給自己留了個籌碼。
懸賞令時效只有一日,只要躲過今日,他就打算離開滄州。
“真可惜了,以後再不能去煙柳巷找你。”
信寫好後,他頗爲惋惜地看著眼前這子。
“是啊,以後再不能見,是得可惜一番。”
清潤的聲音從牢門外傳來,嘩啦一聲響,鐵門再次被拉開,路之遙點著盲杖走了進來。
秦方頓時瞪大眼睛,又探往外看去,只能看到門出一片守衛的角。
“你怎麼進得來這裡!”
路之遙揚脣笑了下,慢慢向他們走來:“我爲何進不來?”
“不對。”秦方想起什麼,撐著往後退去:“你答應過他們今日不殺我。”
紅子看著兩人,不自覺地抱著食盒離遠了一些。
“我答應的是讓他們帶你走,可沒說不殺你。”
他閉著的眼睫在火下投出搖晃的影子,脣畔的笑也忽明忽暗,看起來詭異又綺麗。
“懸賞令上說今日殺你,自然不會拖到明日,我是個守信之人。”
秦方想要起反抗,卻在瞬間被他制住,牢牢鎖在懷裡。
路之遙微涼的指尖沒有上他的脖頸,反而輕輕挲著他因爲恐懼而微微痙攣的雙眼。
他輕輕嘆息一聲,似是在警告,可語氣卻又那麼溫。
“以後可要好好管住自己的眼睛,別看別人的東西。”
路之遙的指尖毫不猶豫地了進去,溫熱的頓時從秦方眼眶中流出,在搖晃的火下像是濃郁的兩道墨痕。
秦方痛苦地大出聲,聲音沙啞,不停地掙扎起來。
路之遙制住他不停抖的,安地拍了拍。
“我是個盲人,不知道看得見是什麼覺,你睜眼試試,還看得到什麼楊柳腰麼?”
他說完這話後,將手中彈的東西扔到地上,等著他的回答。
秦方當然回答不了,他現在已然痛到聽不清別人的聲音了。
站在一旁的紅子扔掉食盒,將自己的尖聲捂在口中。
在風塵中打滾多年,自然知道現在什麼不該做。
“大概是看不見了。”
路之遙勾起一個笑,用手帕了指尖的,順手握上手中的劍。
“等你的眼睛痛過了,我再取你命。”
有些事,就是要極痛才能記得住,雖然這人已經沒有以後了。
“啊。”路之遙站起,拔出了匕首,脣角的笑被火拉長。
“不知爲何,似乎還是有些生氣。”
他轉頭面向紅子,烏髮在後散開,他著緒勾起笑容:“不走嗎?”
紅子忘了食盒裡的東西,飛快地跑了。
聽著離開的聲音,路之遙不輕笑一聲。
“這速度倒是比李弱水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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