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近傅明予卻在頭疼一件事。
三年前,各大航空公司與商飛簽訂ACJ31采購合同時,商飛便已經開始計劃培養對應機型飛行員,付飛機的時候一同付飛行員。通俗一點就是,賣飛機給你還把培養好的司機打包賣給你。
由于ACJ30是商飛第一次自主研發的客機,還未面世變備關注,同時也承著巨大力,所以飛行員的培養便格外嚴厲。
這一批飛行員是經過初步篩選就刷掉了上萬人,隨后在飛行學院的變態淘汰率中一廝殺出來。
但即便如此,順利畢業的飛行員能力也分三六九等。
所以早在兩個月前,各大航空公司就拳掌展開了飛行員搶奪戰,哪家都想要最優秀的飛行員,因為他們是航空安全最強有力的保障之一。
到現在這個階段,最優秀的那一批已經被瓜分殆盡。
然,像每年高考都會有一個狀元一樣,飛行學院每期學員里都會有一個最佳學員。
到此刻,唯獨剩下那位最佳學員還不知花落誰家。
“傅總,沒談。”新書柏揚走進傅明予的辦公室,神之間有為難,“那個最佳學員的意向還是北航。”
“那他說過原因嗎?”傅明予問。
這一期的那位最佳學員,飛行記錄那一漂亮,不論是理論知識還是實能力,次次考試都吊打同期,踩著一群天之驕子穩居第一,連教練員都連連稱贊很見到這麼強悍的學員,是以引起各家激烈搶奪。
“沒有。”柏揚回答道,“我們在能接范圍已經給了最優條件,絕對不會比北航差,但還是選擇北航,看來是個人意愿。”
傅明予抬手,兩手指抵著額頭,“嘖”了聲。
“這樣。”傅明予說,“胡副總也在那邊出差,明天你和胡副總親自去一趟。”
柏揚理了理領,立刻就出去訂票。
第二天一大早,飛行學院那邊就來了電話。
傅明予剛到公司,正疾步穿過走廊,行政書端上咖啡,靜靜地擱在傅明予桌前。
“傅總,看來還是不行啊。”電話那頭的柏揚已經沒脾氣了,“說北航飛機餐好吃,這是什麼理由?我們頭等艙主廚可是米其林級別的!”
這一聽就是在耍人。
傅明予停在落地窗前,問:“你現在在哪兒?”
“就他們教務辦公室外面,胡副總還在里面。”
“讓他接電話,我跟他聊聊。”
柏揚愣了下,應聲說好。
傅明予喝了口咖啡,電話那頭便換了人,只是遲遲沒有出聲。
“你好。”
傅明予先開口,“我是恒世航空運行總監傅明予。”
電話那頭依然停滯了片刻,才聽到一句輕飄飄的“傅總好。”
傅明予一頓。
的?
下短暫的驚訝,傅明予轉坐下,“方便問一下,世航的哪項條件你不滿意嗎?”
那邊的人懶懶開口:“沒什麼不滿意啊,就是北航的餐飲好吃些。”
傅明予覺得自己也算惜才,對這麼拿喬的理由還能保持好脾氣,“這個簡單,如果你有需求,每次航前可以讓主廚單獨為你備餐。”
“那多麻煩呀。”
“不麻煩,還有其他想法嗎?”
電話那頭,條件一個個羅列出來。
足足說了二十多分鐘。
倒也算不上刁鉆,傅明予尚能接。
通話的同時,傅明予把電腦里的飛行員詳細資料文件夾打開,按照飛行記錄評分排序,找到最高那一個,在形象那一欄看到了一張照片。
飛行員對形有講究,所以附上的是全照。
上面的人穿著學員制服,姿修長拔,站在機翼之下,神采奕奕,氣質極佳。
好像是素?
傅明予放大照片,看見一張不施黛的臉。
他目停滯流轉片刻,總覺得有一悉的覺。
但這種覺一閃而過,被自己否定。
他若是見過這個人,一定會印象深刻。
“傅總,您還在聽嗎?覺得太過分的話,我們就算了啊,我跟世航沒緣分。”
“什麼?”傅明予輕點鼠標,關了照片,“剛剛信號不好,沒聽清。”
那頭似乎是輕笑了聲,“我說,我要雙倍年薪。”
傅明予張口便道:“好。”
這回到電話那頭的人愣神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爽快。
“還有其他條件嗎?”
“沒、沒有了。”
“那,合作愉快?”
那邊換了口氣,似乎是回過神了,說道:“傅總,您真的很希我來嗎?”
傅明予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就覺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的出奇得好。
或許是看不慣北航那位向來跟他不對付的小宴總耀武揚威的樣子。
但腦子里又閃過那張飛機下的倩影。
“嗯,很期待。”
“那我再考慮一下吧。”
?
好像還有點不不愿似的。
電話掛掉,傅明予的手還保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愣了會兒神。
難道世航在飛行員圈子里風評不好?
按道理說不可能,世航在員工福利待遇上絕對是行業翹楚。
傅明予放下手機,想了會兒,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等待的間隙,他又打開簡歷。
鼠標剛拉到那張照片,鈴聲又響了起來。
還是柏揚來電。
傅明予稍頓片刻,接起電話,對面卻是柏揚在說話。
“還有事?”
柏揚此刻又跑去了外面走廊,低聲音道:“傅總,您想清楚了嗎?雙倍年薪啊,雖然工資保,但是萬一讓其他飛行員知道了可不好。”
“我知道。”
“那……”
“盯一下合同。”傅明予說,“另一份年薪走我賬戶。”
“不過……”
“別啰嗦。”傅明予并不想跟他多話,“一份年薪而已,給朋友一年買包也不只那點錢。到時候你去擬雙合同,另一份算我私人給的獎勵合同,不經財務部的手,稅也走我的賬。”
“不過說還要考慮。”
“沒事,讓考慮。”
傅明予松了一顆西服扣子,著眉骨。
到了下午四點,距離結束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七個小時。
傅明予從沒覺七個小時竟然這麼漫長。
他坐在會議室里,一群人關于ACJ31首飛的策劃七八舌地,聽得他頭疼。
期間他兩次看向柏揚,指了指手機,意思是問飛行學院那邊來電話沒有,柏揚都搖頭。
此時會議已經進行到尾聲,下面策劃部的人都看著傅明予,等他給個指示。
傅明予面前擺著三份策劃書,一一攤開,但他視線本沒落在上面。
整個會議室靜默了三秒,所有人戰戰兢兢地看著傅明予。
他的表就好像把“你們配不上老子花大價錢買來的的ACJ31飛機”寫在臉上了。
就在大家以為他本沒聽時,他才開口道:“P1組,四十分鐘的報道,毫無重點,浪費這麼長時間要耽誤機場多的流控?P2組,宣傳枯燥,表述直白,重點模糊不清,而且渠道的選擇也缺乏合理。P3組,沒有一點有效宣傳概念,乘以資源,界創意,強力執行,這三點做不到就別策劃書上來。”
會議室一時間雀無聲,落針可辨。
“散會。”
傅明予推開門前的策劃書,起道,“下周重新策劃案。”
大家屏氣凝神目送傅明予出門,三個組長黑著臉回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有人小聲問柏揚,“傅總今天心不好?”
柏揚無奈地笑了笑,沒說話,兩步追了出去。
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柏揚停下來接聽,表漸漸松了下來。
前面的人回頭,柏揚朝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傅明予側頭看著玻璃窗外的藍天,松開了一顆西服扣子。
合同擬得很快,沒幾天就下來了,柏揚專門拿給傅明予過目。
他看了沒什麼意見,柏揚便發到了飛行學院。
這塊兒骨頭可算是啃下來了,柏揚了肩膀,道:“唯子與小人難養也,故人誠不我欺啊。”
這時,北航那位宴總來了電話。
“傅明予,你使了什麼歪招把我的人搶走了?”
“你的人?”傅明予起,輕松一笑,“合同簽了嗎就你的人了?”
兩家公司在業屬龍頭,相互競爭又相輔相,對雙方都各自有了解。
宴安在這事兒上用了十足的力,找人去談了職業規劃,并且用飛行員最在意的放機長條件做餌。
正因為想得太正派,萬萬沒料到傅明予直接用錢砸。
宴安氣得冷笑,“行,不跟你爭這個,反正現在人是你的了,你就跟我說說,靠什麼弄走的?”
傅明予:“靠人格魅力。”
“……”
宴安連白眼都欠奉,直接撂了電話。
傅明予擱下手機,走到窗邊,眉頭舒展,連帶著看外面那綿綿不絕的雨都覺得舒服了。
想起什麼,又回頭問:“ACJ31什麼時候過來?”
柏揚道:“空管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第一架周六早上四點起飛,不出差錯的話六點十四分會準時降落在江城國際機場。”
傅明予點點頭,又問:“呢?”
柏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傅明予說的“”是誰。
“飛行學院那邊說不浪費每次后排帶飛的機會,所以這次會跟飛過來,不過周六人事和后勤都不上班,會在周一辦理正式職。”
傅明予轉坐下,翻開面前的一份文件,突然又道:“這周六去淮城的飛機是幾點?”
這個柏揚就記不清楚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說道:“早上七點。”
傅明予淡淡道:“嗯。”
周六,天剛蒙蒙亮,東方泛起魚肚白。
今天天氣不算好,云浪在低翻涌,遮擋了啟明星的芒。
甚有航班在這個時候起飛降落,這是機場一天中最清凈的時候。
候機廳人卻不,但安靜地出奇,偶爾有輕輕的紙張翻閱聲音,大人們或看手機或打盹,幾個小孩子躺在父母的懷里玩耍睡覺。
傅明予和柏揚以及兩個助理疾步走來,穿過長廊,徑直走向登機口。
前方已經排起了長隊,頭等艙通道卻還空著,等著最后一位頭等艙客人登機。
傅明予卻在這時候抬手看了看腕表,腳步一頓,扭頭看向窗外。
航站樓落地大玻璃窗使得停機坪的風一覽無余,就連地面的指示燈標志都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天邊一架飛機破云而出,機翼劈開空氣,磅礴而下,以8度傾角平穩著陸于跑道中心,一路風馳電掣。
即便航站樓隔絕了轟隆隆的聲音,但航空人似乎有直覺一般,一組拉著飛行箱的空乘默契地停下匆匆的腳步駐足觀,幾個靠窗坐的乘客也隨們的目好奇地回頭去。
只見跑道上的飛機通雪白為底,機噴著一只象形的金凰,翅膀隨機翼延展,尾在機尾高高揚起,氣焰張揚。
傅明予再次看了一眼腕表。
六點十四,不差分毫。
他眼里浮現淺淺笑意,竟就在這里站到了飛機停穩在停機坪的時刻。
柏揚看著時間,說道:“傅總?”
傅明予側頭看他,揚了揚眉。
柏揚清了清嗓子,“嗯,時間還來得及。”
說話間,候機廳里一個小孩子喊道:“爸爸!那是什麼飛機呀?好漂亮!”
孩子的父親還真是個行家,抱著他走向窗邊,“這是我們國家自己的飛機,看到那只金凰沒有?以后看到有這個的就是ACJ31機型,可厲害了,這麼低的云都能自降落,而且……”
父親的長篇大論沒有說話就又被小孩子的喊聲打斷,“哇!飛行員下來了!”
誠如傅明予視線所及,機組車已經架起升降梯,世航派去的機長頭一個走了出來。
窗邊視線更寬廣,傅明予慢慢走了過去。
柏揚和后面兩個助理面面相覷,沒敢多說,也跟了上去。
畢竟誰不想多看看自家花大價錢買的飛機呢。
傅明予看著機艙口,機長已經踏下幾階,副駕駛跟了出來,這兩人傅明予都,當初是他親自敲定的送去培訓的改裝機組人員。
而當第三個人走出來時,傅明予瞇了瞇眼睛。
停機坪的風很大,呼嘯而過,吹起兩頰的頭發,在眼前飄揚,也把的白制服襯衫吹的鼓了起來。
沒有急著下樓梯,而是摘下飛行帽,夾在臂間,立于原地,仰頭環視四周,視線最終定格在“江城國際機場”六個大字上。
“哇!那是個姐姐嗎?”小孩子又喊了起來,“是空姐嗎?怎麼穿著不一樣的服?”
孩子父親笑呵呵地把他放到自己肩膀上,讓他視線更寬廣,“哈哈,那也是飛行員,飛行員。爸爸也是第一次見到飛行員呢。”
小孩子的聲音引起了旁邊幾個乘客的注意,漸漸地也有人站到窗邊看那架造型特別的飛機。
傅明予又不知不覺往前走了一步,距離玻璃只剩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朝著航站樓走來,影越來越清晰。
黑長被風吹得了雙,每一步都邁得干凈利落。
并肩的機長似乎在跟說什麼,側仰著頭,每一分笑意都是飛揚的神采在四周蔓延,掩蓋了一旁副駕駛的存在。
突然,抬頭看向航站樓,直直地過來。
明知道只是在看整的航站樓,但那空間錯而來的視線對接幻覺還是讓傅明予的呼吸收了一次。
“傅總?廣播已經在催促登機了。”
柏揚在一旁突然開口說道。
傅明予點點頭,轉朝登機口走去。
幾步后,他又頓了頓,回頭看向停機坪,卻只見一輛機組車緩緩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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