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chapter3

開學前一天下午，學院里開新生大會。

階梯大教室里頭，前邊坐兩排生，后頭烏泱泱一片全是男孩子。

大會還沒開始，教室里竊竊私語聲。

杜若留心聽邊同學們講話。都是初來乍到，聊天無非幾句：

“你是哪個專業的？”

“你是哪個省的？”

“你們班幾個生？”

格外留意了生們的著裝打扮，和高中時期差不了多，短發，馬尾；襯衫，T恤；牛仔，布子。

沒有刻意的裝扮拾掇，書生氣很重。

理工科的學霸們看上去不那麼在意外表，至剛學時沒什麼表現。

這要放在景明眼里，估計就是土里土氣了。

能毫不費力地想象出景明的臉——看上去面無表，角卻挑出一不易察覺的弧度，仿佛覺得是個可笑的小丑；眼神也閃過一淡嘲，能輕而易舉把人鄙視到塵埃里去。

真有些怕他，或許是——討厭。

討厭他對那毫無理由且毫不掩飾的厭惡。

杜若看看周圍的生們，再看看自己，一件洗得很干凈的白T恤和牛仔，坐在同學們中間并不算異常。

稍稍舒了口氣，又不經意地回頭掃一圈，男孩子的面孔同樣青稚，著裝也都帶著高中生的不修邊幅。大家都一樣，是普普通通的學生，沒有花里胡哨的。

但下一秒，目不由自主被吸引。實在是因為那人太過矚目。

景明從教室后門進來了。

他個子很高，皮也白。同樣是白襯衫，他服的白比教室里其他人的白白了好幾個度。

杜若這才看清原來大家的白服分為灰白，白，米白，黃白，舊白等無數種白。

這一回頭，邊生也跟著無意識回頭，漸漸形鵝群效應，一屋子的呱呱鵝陸陸續續回頭。

景明長相致不說，舉手投足間一說不出的優哉游哉卻不自知的氣質，既散漫又拽傲，沒有半點大一新生的拘謹和忐忑。

他一手玩著手機，一手在兜里，踏上后門的臺階了，略停下腳步，空發了條短信。表還不太好，皺著眉，做了個無聲的“我”型。發完了不爽地一抬眼，見滿教室的同學正安靜著自己。

他居高臨下，跟看著一教室的泥土豆似的。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教室里迅速掃一圈，找到了自己宿舍的三個伙伴。他們給他留了空位。他手機塞回兜里，不悅地踱步下階梯。

杜若立刻轉回去，

那空位就在側后方！

對景明的排斥，比想象中還深。

這次來京求學，原本帶著喜悅和希。結果到京第一晚就被景明打了當頭一棒，是個從鄉下過來蹭飯的窮親戚。在他那雙刻薄的眼里，連窮親戚都算不上，乞丐吧。

在家鄉考上知名學府的優越也然無存，因為景明這“紈绔子弟”跟同校，還是“特招生”。

那不就是綠通道？

跟他一比，這些年來的寒窗苦讀就是一場笑話。或許他就是這麼看待的，不然也不會在面前拽那副鬼樣子。

一道影從后閃過，落下。

折疊椅被拉開，景明坐了下來。

“你怎麼來這麼晚？”

“不是五點開會？我沒遲到。”景明嗓音散漫，煞是有理。

“那倒是。”他的舍友不覺有異，笑道，“四點五十九分三十秒，沒遲到。”

“坐教室多無聊，開學了還怕沒時間給你坐？”

他在背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渾不自在，呼吸都不暢。

這時，教室忽然安靜下來，數位男老師陸續走進教室，典型的工科男裝扮，Polo衫配西。

他們長相和著一樣低調而又隨和，甚至有些害，不太主和學生們流眼神。

有幾位姿微胖，走路時出憨憨的姿態，非常親切。

學生們眼睛亮晶晶著他們，像等待歸巢的小崽著大母，揣測哪個是自家的。

老師們在第一排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后腦勺接一堆學生們的檢閱。

何歡歡推了推杜若的手臂，小聲：“你猜，哪個是你們班導師？”

杜若搖頭：“我怎麼知道？”

何歡歡笑：“我也不知道。”

杜若發現第一排的末端坐著一位格外年輕的男老師，看著像學生。他側臉清秀，著講臺，若有所思。

邱雨辰低聲：“那個老師也太年輕了吧。我不要跟他。”

杜若詫異：“為什麼？”

邱雨辰：“年長的更有經驗。跟著這個老師，怕學不到什麼。”

杜若臉上寫著“言之有理”，點了點頭：“我也不要他。”

說完，余察覺到了后側的景明，雖然他沒看，但還是嚇了一跳，立刻擺正了臉。

打定主意不再轉腦袋，十度都不轉。

迎新大會由副院長主持。

首先是院長發言，介紹學院的基本況，歷史，現狀和未來發展方向。又說了一些勉勵的話語，教學生們不忘使命，發學習，進取創新，鍛煉，合理規劃大學四年，全面發展，為國貢獻。

新生們剛經過高考的洗禮，各個都揣著對未來的無限期待，被這一番話激勵得滿懷雄心壯志。一張張年輕的臉龐被芒點燃。

景明卻本沒聽講，他一直在桌子底下玩手機，漸漸，心生煩躁，終于把微信里某個頭像拉黑了，還不解氣，又調出通訊錄，把“閔恩竹”的名片拉黑。

他手指掂著手機，抬起眼皮。

院長講話完畢，接下來是在校學生代表發言，大二的學長黎清和。正是那位坐在第一排的末端，被杜若們誤認為是老師的年輕人。

“原來是師兄啊。”

和臺下的新生們相比，黎清和已明顯褪掉生，有學長的范兒，從講話到笑容都張弛有度，從容不迫地跟學弟學妹們分著讀書學習期間的心得和經驗。

臺下不時笑聲陣陣。

只是在景明看來，他并不覺得黎清和的發言有毫笑點，擺什麼過來人的架子，糊弄小學生還差不多。

他無心再聽，低眸看手機，人已被他拉黑，手機里沒有一條新信息了。

他不爽地掀眼皮，無意間掃過前邊的生，怎麼……有些……眼？目剛掃過，又停住，往后挪一格。

呵，這不是那誰，杜若春麼？

好巧不巧又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了。

那天送杜若來學校時，景明全程都沒正眼瞧，對的印象還停留在火車站接人的那一幕——臟油的頭發，發黃的皮，廉價的服，營養不良的材，汗臭而夾雜著火車車廂味道的味。

這回，頭發洗得干干凈凈的，齊耳的短發，蓬松而細。或許因為缺乏營養，自帶棕黃。

“黃丫頭”這綽號很適合，他不嘲笑。

對著他的這一面，的短發剛好別在耳朵后頭，小而彎。齊刷刷的發尾下出整個脖頸，修長。教室日燈作弊，給的打，白了一度。可以算作是效果。

穿了件清清爽爽的T恤，和那天車站里的邋遢孩判若兩人。

景明沒多大興趣，上下掃一眼，看到T恤上有一了線，出指甲蓋大小的一塊。他再度可笑地勾了下。

丑小鴨把洗干凈了就不是丑小鴨了？

他懶得搭理，收回目。

講臺上學長還在分經驗，啊，這天下沒什麼事比開大會更無趣無聊了。

他掂一掂手機，也不能打游戲。

半刻后，他突然想到什麼，慢慢回過味來，眉就擰起來了，像是被惹惱了一般，手指飛快打了條短信發過去。

前頭，杜若的手機“叮”地響了一下。聲音不大，但足以吸引目。

周圍同學就不說了，前頭還有老師回頭看了看。

講臺上，黎清和停頓了一秒，繼續。

杜若愧得面紅耳赤，慌忙把手機靜音，就見是景明發來的短信：

“給你買服的錢哪兒去了？貪污掉了？”

杜若一頭問號，也不打算回，剛要把手機裝好，屏幕又亮了：“你服破了。”

頭皮一炸，扭頭去驚慌地看他。

景明雙眼無神看著講臺，沒看，跟局外人似的。

怕引人注意，趕回頭，臉頰早已漲紅。莫名覺所有人都在看，目在上穿了無數個。

手心汗，趕發短信問：“哪兒？”

但對方已沒那個好心給回復。

黎清和發言完畢，一片鼓掌聲。換上新生代表講話。

杜若小心翼翼地扭頭檢查兩邊肩膀，沒問題，又看自己兩側。

T恤右側開線了，長約一厘米，不時看不出蹊蹺。可稍微一，便會牽扯出一道小口子。

如果被誰無意看到，會尷尬，不好意思，但也不見得有多慚自卑。

可偏偏呢，這個“窮酸可憐的破”被景明看到了，杜若頓時就覺得，他們兩個人里頭，應該死掉一個才比較好。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