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看去, 攬星宮的飛檐樓臺約可見,但后窮追不舍的猛虎已經將留下來與它纏斗的侍衛全部咬死,林傾邊的護衛全然是在用命拖住老虎的行, 為林傾爭取逃的時間。
可奔跑至此,林中已然只剩林傾一人了。
他聽到后近在咫尺的虎嘯, 突地停下了奔逃,拔出腰間短刀, 猛地轉朝老虎撲了過去。
反正也逃不掉, 不如跟它拼了!
林傾此時已經不到胃痛和難了, 他沖冠眥裂,想著就是死也要剜下它一塊來。
就在他轉的瞬間,不遠突然傳來一聲厲喝:“太子躲開!”
林傾此刻神經崩到極致,反應力也極其迅速,雖然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已然給出作,猛地朝旁邊就地一滾,與此同時, 一把泛著寒的利刃刺破空氣,從遠飛而來,直直進了老虎左眼。
老虎傷吃痛,瘋狂咆哮起來, 林傾抬頭一看,已近前的奚貴妃從小白馬背上一躍而起,手持短刀, 從半空中朝老虎俯沖而去。
一人一虎頓時纏斗起來。
奚檀雖曾在戰場上傷了筋脈,但功夫底子在,又極擅輕功,姿十分靈活,忽上忽下忽前忽后,老虎本就瞎了一只眼,此時被戲耍得團團轉,越來越狂暴。
奚檀到底是過傷,手臂一使力便痛,被咆哮著的老虎一爪子揮在肩口,瞬間撕下一塊皮來,重重摔落在地。
老虎卻沒有趁機咬,而是再次撲向林傾。
奚檀中涌出一口鮮,咬牙拍地而起,猛地躍撲上去,一把拽住了老虎尾,朝林傾大喝:“跑!”
林傾紅著一雙眼,知道自己這一走,奚貴妃多半是要沒命了,前來相救,自己卻棄不顧,如此無無義貪生怕死的行徑,理應為天下人所不齒。
思及此,林傾不僅沒跑,反而撿起自己那把短刀,朝老虎沖了過去。
奚檀差點被他氣死。
林傾是一國太子,關系到大林本,他若出事,朝中必然會因儲君一事發生,歷史上因為奪儲奪位斗導致國家分崩離析外敵趁虛而的事還了嗎?
為將門之后,哪怕是拼上命,也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已無法在戰場上守護自己的國家,保護太子不出意外,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奚檀雙目一凝,右手拽住虎尾在手掌纏了兩圈,然后猛的往后一扯,老虎吃痛狂躁,回頭想要撕咬,奚檀往后一仰,后背在地面,整個子幾乎對折起來,往老虎下去,手肘上抬握刀往前一劃,利刃開膛破肚,鮮噴涌而出,盡數澆在蒼白的臉上。
老虎震耳聾的咆哮低了下去,碩大的子重重一倒,搐了兩下,漸漸沒了生息。
林中一時寂靜無聲。
奚檀抬手抹了把臉上的,緩緩從地上坐起來,皺眉看向林傾:“太子可有傷?”
林傾還呆愣著,死里逃生的驚恐與后怕在老虎倒地的那一刻盡數襲來,連剛才被他短暫忘卻的胃痛好像都比之前更嚴重了。林傾子一個虛晃,跪坐下去,捂著胃部大口氣。
不遠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從行宮的方向來的。護駕的侍衛匆匆趕到,驚慌失措地朝兩人跑來。
“屬下護駕來遲!請太子恕罪!”
林傾已無力說話,抬頭時,看見綴在隊伍最后的林非鹿騎著一匹大馬搖搖晃晃地跑過來了。
下馬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手腳并用地撲到他邊,平時總是甜甜的聲音難得嚴肅又擔憂:“太子哥哥,你沒事吧?沒傷吧?”
林傾心中一酸,緩緩看向來路。
那一路都是侍衛的尸。
林非鹿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滿地的殘肢碎尸,又聞到被風帶來的濃郁的腥味,臉一變,當場嘔吐起來。
林傾顧不上自己難,趕去后背,吩咐旁邊的侍衛:“快帶五公主離開此!”
林非鹿頭一次看到如此腥的場面,實在是太沖擊力了,吐了個昏天黑地,被侍衛抱上馬時還記得轉頭喊奚檀:“娘娘,你還好嗎?”
奚檀被侍衛攙扶著上馬,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無礙,回宮再說。”
侍衛一部分護送他們回行宮,另一部分則留下來清理現場。
林帝得到消息趕回來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了。
要不是他知道無人敢欺君,恐怕都要以為這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了。
太子和小五離開的時候,大部隊都還未深山林腹地,猛一向只在山林深出沒,他們想獵虎都遇不上,怎麼可能被兩個人在山林邊緣遇見?!
但走到他們遇虎的位置時,所有人都聞到了空氣中還未散完的腥味。
侍衛雖然清理了斷臂殘肢,但看著四飛濺的鮮仍可想象出當時的慘況。
之前護送太子的小部隊全部命喪虎口,來回稟的侍衛是駐守行宮的。
只知道五公主一路騎著馬飛奔回來說太子遇虎,恰好奚貴妃就在旁邊散步,奪了白馬率先趕去,等他們趕到時,奚貴妃已經將猛虎斬殺了。
林帝臉沉得可怕,回到行宮后直奔太子去。
林傾雖未傷,但胃痛難當,又了極大的驚嚇,況也不算好,隨行的太醫已經開了藥讓他吃了,因藥里有安眠分,林傾此時已經昏睡過去。
林帝沒有醒他,聽說小五在奚貴妃宮中,便又直奔奚貴妃那里。
比起林傾,奚貴妃的傷反而要嚴重一些。
被老虎拍了那一爪,皮都被撕下來了,肩口模糊,又因了力,導致氣倒逆,傷的筋脈到沖擊,有如斷筋裂骨之痛。
但偏偏一聲不吭的,除了臉慘白外,幾乎看不出在忍常人難忍的痛苦。
林帝過來的時候,林非鹿正坐在奚貴妃床邊喝藥,回來的路上差點把膽吐出來,而且驚也不小,太醫也給開了藥。一喝完,旁邊的侍立刻遞上餞,林非鹿塞到里,一邊嚼一邊朝半躺在床上的奚檀爬過去。
小臉皺一團地問:“娘娘,你還疼嗎?”
奚貴妃斜了一眼:“不疼,你還不回去?賴在我這做什麼?”
林非鹿說:“我擔心娘娘。”
奚貴妃:“你擔心我就不疼了?”
林非鹿:“娘娘不是說不疼嗎?”
奚貴妃:“……”
小豆丁看上去眼淚汪汪的,語氣卻很真切:“疼的話就說出來,沒人會嘲笑娘娘的,孩子不用這麼堅強。”說著,湊到肩口的位置,輕輕呼了兩下。
奚貴妃眼神有些怔。
以前從來沒有人跟說過,孩子可以不用這麼堅強。
疼也可以說出來。
父母只是告訴,奚家兒,流不流淚。守護黎明蒼生的人,不可以喊累喊疼。
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居然是從一個小孩子口中。
奚檀有些好笑,也有些,還沒說話,門口就傳來林帝急躁躁的聲音:“檀兒!朕來遲了!”
奚檀:“……”抬眸看去,又恢復那副淡淡的表,“陛下來得不遲,不早也不晚。”
林帝快步走過來,把趴在床邊的林非鹿一把撈起來抱在懷里,他一手抱著兒,一手握著奚檀的手,心中慨萬千:“今日多虧了朕的小五和妃,不然……哎!”
說完,又十分佩服地看著奚貴妃:“沒想到妃手不減當年,竟能以一己之力斬殺猛虎!”
奚檀被他眼神驚起一皮疙瘩,立刻毫不客氣地趕人:“臣妾無事,只是有些累了,陛下還是先去看看侍衛帶回來的老虎尸吧。”
林帝便抱著林非鹿站起來:“那妃好生休息,朕先帶小五走了,晚些再來看你。”
林非鹿乖巧地朝奚貴妃揮揮手,就被林帝一路抱著離開了。
林帝已從侍衛口中得知,若不是五公主趕回來求救,恐怕太子今日便要命喪虎口。早先他便聽老四念叨,說什麼五妹是他的幸運神,如今看來,這還真是個皇宮里的小福星啊。
林帝沒著急去看今日襲人的老虎,而是先把林非鹿送回荷殿。
護送的侍衛都死了,太子又昏睡著,林帝只能向小五詢問之前的事經過。
盡管林非鹿知道老虎一事必有蹊蹺,就從它只追著林傾一個人撕咬就能看出問題來,但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自己看到的過程平鋪直述了一遍。
林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抱回荷殿后囑咐了蕭嵐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
老虎的尸被侍衛扛了回來,放在偏殿。
林帝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此時一見老虎窟窿一般的左眼,再看它幾乎被開膛破肚的致命傷,想想妃平時冷冷淡淡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不愧是閻羅。
真的狠。
他負手看了一圈,老虎已死,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沉聲問侍衛:“老虎為何會出現在山林邊緣,可找到原因了?”
這上哪找原因去?興許是這老虎心好閑逛呢?
當然侍衛不敢這麼說,只猜測道:“回陛下,可能是近來山中多雨,小都躲了起來,老虎尋不到食,才會在邊緣出沒。”
在這樣的冷兵時代,野對于人而言是十分危險又強大的存在,何況還是老虎這種百之王的猛。
野襲人的事年年都有發生,太子和公主遇虎,大家都覺得是意外,本就沒誰會往人為的原因上想。若不是林非鹿親眼所見老虎只攻擊林傾一人,恐怕也不會察覺這其中有貓膩。
林帝查探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結果來,秉承著不浪費的原則,讓人把虎皮剝下來,打算到時候賞給奚檀。
妃怕冷,等到了冬天把這虎皮鋪在榻上當坐墊,既威風又暖和,一定很棒。
夏狩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古時做什麼都要占卜,欽天監的人也說不吉,林帝覺得恐怕是今年不宜狩獵,之后的夏狩便停了。
林傾到傍晚的時候便蘇醒過來,吃過藥之后胃中不適已經消退,在宮人的陪伴下前去奚貴妃致謝。
奚貴妃肩上的傷倒是小事,只是了力引發陳年舊傷較為惱火,奚行疆去荷看過林非鹿后就回來一直守在這里。
見林傾要拜,奚檀讓奚行疆把人攔住了。
區區一個妃子,哪里得起太子這一禮。
林傾隔著簾子沉聲道:“今日貴妃虎口救命之恩,本宮沒齒難忘。”
奚貴妃淡淡的聲音從里頭飄出來:“太子無恙,便是我大林無恙,都是臣子分之事,太子不必放在心中。”
林傾以前只從太傅口中偶爾聽過奚家滿門大義,奚行疆平日作風又十分浪,他起先其實不以為意。經此一遭,才算徹底見識到奚家人的風采。
沒有人能同他當時生死一線的驚險。
盡管奚行疆攔著,林傾還是略略一拜,才腳步沉重走出了大殿。
侍衛皆已亡,只有他和小五目睹了當時的況。且不說小五年紀小,當時那種況恐怕本沒注意到老虎的異樣,在扔了兔子之后就被驚的白馬帶離,也沒有看見之后那一幕。
那老虎只追著他一人撕咬的一幕。
如今告訴別人,又有幾人能信?
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林傾一路沉默回到殿中,他的侍衛立刻迎上來,低語道:“殿下,屬下又去驗了一遍昨日剩下的吃食,并無毒,只不過……”
林傾抬眸看來。
侍衛道:“屬下拿著昨日殿下吃過的所有食去找高太醫看過了,高太醫說,霄果和櫟菜同屬寒食,雖然無毒,但若同時食用,會加重寒涼,導致胃痛。”
行宮的膳食都是膳房統一負責的,這兩種食并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如果有人刻意將他將晚飯后的水果換了霄果,也不是不可能。
林傾袖下拳頭得的,侍衛觀察著他神,試探著問:“殿下,要將此事回稟陛下詳查嗎?”
“詳查?怎麼查?”林傾冷笑一聲:“老虎死無對證,食也可說是我誤食。鬧到父皇面前,卻拿不出證據,平白惹父皇不喜不說,恐怕還會被對方反將一軍,說我們污蔑。”
侍衛遲疑道:“殿下已經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為了?”
林傾看向窗外漸漸暗沉的天,語氣又低又沉:“傳信于母后,讓派人調查近來阮相府的作。這件事,本宮絕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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