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琛卻沒有放開，只是靜靜地看著，聲音有些沙啞，“潤生，這麼多年來，你有后悔過自己的選擇嗎？哪怕就一次？”

潤生頓了幾秒，然后抬起頭，安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沒有，我從來沒有后悔過。”

文亦琛形了，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是打算走了，但是他沒有，只是漸漸地松開了抓住的手，臉上神難辨。

這一刻，潤生只覺得累，覺手被松開后，就木然地離開了，雖然覺到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的背影，但是卻沒有回頭——怕回頭，眼淚就會掉下來。

那年與他最后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徑直從他邊走開，他像傻子一樣地站在那里，遠遠著。急急地走著，越走越快，也不敢回頭，只怕一回頭自己就再也沒有辦法這樣離開。最后他終于追上來，抓住的手腕，那樣地抓住，連呼吸都急迫：“潤生，你不能這樣。”

這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紅了眼眶，只是地抓著，仿佛抓著一救命稻草，只要一松手，就會徹底沉下水去，再也沒有機會游上岸。

潤生看著他，幾乎用盡了此生的力氣，才忍住眼淚，冷笑著用最無的字句，仿佛鋒利無比的利刃，生生剖下去，也將兩人最后一機會徹底斬斷：“文亦琛，不要再糾纏我了，我想要的你這輩子也沒有辦法給我，請你不要耽誤我的前程好嗎？”

他的臉頓時蒼白，聲音都有些抖：“如果我說我可以呢？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愿意為你做，你相信我好不好？”

殘忍地微笑：“我們不自欺欺人了好嗎？你我心里都明白，卿家能給我的東西，你終其一生也沒有辦法給我，而這些東西，對我真的很重要，你明不明白？”

他的手那樣重，得痛不可抑，地咬著，所有的眼淚都浮了，圈里只有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角……一點一點，在視線中淡虛模糊的影。

他的聲音遙遠而輕微：“我不明白，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潤生抬頭看他，輕輕地說：“可是對我來說，這世界上有許多東西，都比你要重要。”

他終于松開了手，眼底凈是，瞳孔急速地收著，瞪著，就像瞪著一個劊子手，而麻木地轉離開，一步一步，不知道自己會走向哪里，但是知道，自己必須走，為自己選的路，就算披荊斬棘，走得鮮淋漓，也要走下去。

潤生握著方向盤，臉上一片冰涼，不停地用手抹去眼淚，心里不明白，為什麼結束的事會記得這樣清晰，可是開始，開始的那些事，全都了遙遠而模糊的夢囈。

那天回家后，抱著被子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然后就是一場大病，整整燒了一個星期，急的歐倩團團轉，到了第八天清醒過來的時候，歐倩抱著哭的無法自抑，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心雖然不像是剛開始那樣痛得像是刀絞一般，但現在卻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空得讓人害怕。

文亦琛，我這輩子，只怕再也沒辦法找回你了。

第二天一早，潤生頂著兩個黑眼圈到了公司，進了辦公室后就先灌下了一大杯黑咖啡，羅欣怡抱著一疊資料推門進來，見狀就揶揄道：“喲，昨晚過夜生活去了？一晚沒睡？”

潤生微瞇了眼睛，有些危險地說：“我有沒有夜生活，接下來你就知道了，歐樹的方案做好了嗎？拿來我看。”

羅欣怡遞上材料，一副早知道你會這樣的表：“還好我昨天加班加點趕出來了，就等你過目呢。”

潤生接過材料，然后就埋頭翻閱，“我看看，你先去忙吧，有問題我你。”

羅欣怡點點頭就轉出去了。但是沒過多久，就被潤生又了回來，順帶讓把彭佳佳一起上。

沒過多久，羅欣怡就和彭佳佳一起出現在潤生的辦公室里。

潤生坐在那里，手里拿著筆，冷眼看著們倆，羅欣怡被看的頭皮發麻，因為每當出這種表，就說明在工作上發現了什麼錯了。

“羅欣怡，這份計劃書你過目了嗎？”潤生淡淡開口。

羅欣怡眼皮一跳，輕聲開口：“昨晚忙著做整理，只是大略過了一遍。”

“大略過一遍你就敢往我這里送？”潤生猛得抬高音量，將紙質的計劃書往桌前一扔，“而且你的底線什麼時候變這麼低了？這樣素質的計劃書你也能過？”

羅欣怡有些莫名其妙地拿過計劃書，這份方案看過，覺得問題不大啊，怎麼潤生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也只得聽著。

一旁的彭佳佳臉早已漲紅，這份計劃書是做的，前期已經改了無數遍了，但是每隔一段時間，按照實際況的變化，又或新信息的錄，就會從頭到尾改上一遍，而且在給羅欣怡之前，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才的，自認為沒有什麼錯，現在被說的這樣不堪，認為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昨晚自己在宴會上的表現惹到歐潤生了。是在報復自己。

想到這里，彭佳佳突然覺得很委屈，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突然抬起頭，聲音有些發抖：“總監，這份計劃書是我做的，不關羅助理的事，而且我自認為沒有什麼地方做錯，請您公事公辦，不要把私人的事牽扯到公事上來。”

的話一說完，辦公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羅欣怡轉頭張大看著，臉上大大地寫著佩服兩個字，心里不由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現在還有人敢這樣頂撞歐潤生，角頓時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

果不其然，潤生聽完彭佳佳說的話后，就抬起頭冷笑了一下：“自認為沒有錯？彭佳佳，你還真是自信啊，我今天要是給你找出錯來了，你又怎麼說？”

“你要找出來了，我就辭職！”彭佳佳咬牙大聲說道。

“有骨氣，”潤生甩了一個白眼，冷聲道：“拿紙筆來，旁邊給我記著。”

彭佳佳募得轉出去拿紙筆了。

羅欣怡看得心里一驚，小心翼翼地開口：“老大，你是要和真格的？”

潤生斜睨了一眼：“你心別人的事，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接下來和歐樹的競標，一點岔子也不能給我出。”

跟了這麼長時間，羅欣怡明白潤生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再多問了，放下那份計劃書后，就回自己辦公室了。開門時看見彭佳佳拿著紙筆進來了，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小姑娘接下來怕是有的咯。

彭佳佳進來后就拿著筆記本和筆在辦公桌旁站定，潤生低頭翻著計劃書，在一行混了這麼久，早就練就火眼金睛，挑錯一挑一個準，實際上也不能算是錯，都是一些細節上的東西，也難怪佳佳會覺得之前自己沒有錯，因為這些都是認為是蛋里挑骨頭的細節。

不知道的是，潤生對細節要求很高，只要不是按標準來的，都是錯，這些錯挑出來，竟然讓無力反駁，因為這的確也能算是錯了。

佳佳紅著眼睛站在那里，手里的筆記本記得滿滿的，全是些蒜皮的細節，什麼這里的分類的重點沒有著重標黑，那里的圖表該做柱狀，餅狀圖某塊不夠深，等等。

翻到計劃書的最后一頁時，指著其中一個數據開口：“這個數據我記得上個星期就有更新，不過發表的都是一些小眾期刊，網上可能沒有及時更新過來，不過我們作為專業的人士，這種錯誤是絕不能犯的，明白嗎？”

佳佳心里一，有些懷疑地看著潤生，這個數據查的是最權威的一個網站的，按理來說并不會有錯。

潤生見這個樣子，冷笑道：“你最好去給我再查一遍，拿出點專業人士的樣子來，別給我丟人現眼的，計劃書按我說的去改，改好了發到我的郵箱來。”

佳佳沉默了兩秒，然后低聲開口：“你已經找出我的錯了，我無話可說，待會兒會把辭職書發給你。”

潤生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你已經是年人了，說話做事有點責任心好不好？這份計劃書是你負責的，怎麼，被上司挑出錯了就打算馬上撂挑子？之前還給我談夢想？我勸你以后還是不要再把這種話拿出來說了，免得自己打自己的臉。”

佳佳一時被說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腳下僵，竟挪不開腳步了。

潤生繼續冷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開口：“還不去給我改，要走也給我改好了再走。”

佳佳的眼睛終于忍不住汪出了水，慢慢地抱起了桌上的資料，離開了潤生的辦公室。

潤生看著離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復雜，承認自己有些蛋里挑骨頭，對于像佳佳這樣一個新人來說，能做這樣，已經不容易了，但是從昨晚和自己去參加宴會的表現來看，簡直太生了，而且橫沖直撞的，沒有一個怕字。

可能以為，只要自己工作能力好，就不用在乎那麼多，也不怕別人挑出病來，有本事的人才總會找到自己的一棲之地的，所以才會在昨晚那樣的場合做出那樣的表現，潤生甚至清楚地看見了看自己時的那種鄙夷。

這樣的不加掩飾，潤生頭疼地搖搖頭，這種才進社會的小年輕，怎麼懂得這番自詡清高的骨氣，遲早有一天會被現實凌地無完，如果不能學聰明，以后又怎麼在社會上立足呢？

想起第一次看見佳佳時，眼里閃爍著的芒，潤生微微嘆了口氣，自己能做的就這麼多，至于其他的，看自己的造化了吧。

等佳佳把重新改過的計劃書發給，看過確定沒問題后，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潤生了一個懶腰，由于昨晚基本沒睡過，所以今天堅持到這會兒，已經有些困的睜不開眼了，便起準備去茶水室泡一杯咖啡來提提神，歐樹的競標會沒兩天了，必須打起神來。

從茶水室泡了咖啡回辦公室時，路過樓梯間的門口時，不由停下了腳步，因為聽見有人在里面說話，是羅欣怡的聲音，看樣子又不知道和誰貓在過道里煙了。

“你傻呀？要是真想讓你滾蛋，至于讓你修改計劃書嗎？找其他人不能做啊？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死腦筋啊？”羅欣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恨鐵不鋼。

“那挑錯嗎？都是些什麼啊，本是在找茬兒。”佳佳憤憤不平的聲音響起。

“你敢說你最后那個數據沒做錯？”羅欣怡嘿嘿笑了一聲，“再說了，你不是覺得自己做的好嗎？那是你的傲氣呢，免得你一個小姑娘，誰都不放眼里。”

“那個數據你之前不是也沒看出來嗎？這能怪我嗎？上星期才更新的，誰沒事兒會專門去注意那麼冷門的網站啊？我看就是在報復我，我本來就做不來那種事兒，我有男朋友的，他要是知道了我去陪人喝酒賣笑，非要和我分手不可。”佳佳說著聲音就哽咽起來。

“我靠，你至于嗎？你去參加一個宴請，搞得像是要把你推出去賣一樣，你這種死腦筋，不該出來做項目，應該去搞技，那樣就不用去陪人吃飯喝酒積攢人脈，帶你一個新人去參加這樣的宴請，擺明了是給你機會臉，誰知你還不領，老實說，是不是聽了公司里那些不靠譜的謠言了？”

佳佳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沒有說話。

羅欣怡嘆了口氣，“公司里傳老大的傳的很難聽，我知道，可不是那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了這麼久，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坐到今天的位子，真是拿命拼來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不知道我們之前還做銷售時，有多拼，一個客戶一個客戶地跟，有時跑外區的市場，一連幾天吃睡都在車上，你自己想想，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遇到難纏的客戶，咬牙陪笑臉的同時，還得想辦法保全自己，這些你經歷過嗎？你明白那種嗎？”

佳佳明顯有些搖了，遲疑著說：“可是我男朋友和好朋友都告訴我不是省油的燈，讓我小心一點，別和走的太近。”

“你沒眼睛和耳朵啊？聽別人去說，自己不知道去看，去聽？”羅欣怡有些氣急敗壞了，“我言盡于此，你信不信由你，還有，以后再讓我聽見你說陪人睡什麼的，我把你舌頭拔出來吞了你信不？”

潤生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這個羅欣怡，還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別再讓人以為是有理說不，反開始威脅別人了。

搖搖頭，端著咖啡悄聲朝自己的辦公室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