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還站在原地看著謝玄辰離去的方向,一眼都不忍心錯開。徐家幾個年輕的媳婦別過臉去淚,徐老夫人嘆了口氣,說:“外面風大,請王妃回來吧。”
謝玄辰走后,慕明棠就暫時在徐家住下。徐家的生活確實熱鬧極了,慕明棠每天從早上起來就有人過來找玩,直到晚上睡覺,檔期都排不完。徐家兒子多,娶婦也天南海北,這些子多半都是武將家的兒,雖然有的溫有的爽朗,可是都沒有什麼圈圈繞繞的心思,相起來很舒服。
徐家幾個未出閣的兒也喜歡來找慕明棠,慕明棠過蔣家培訓,又在東京當了兩年王妃,見識遠非這些在中山城長大的小姑娘能比。有時候會指點徐家姑娘刺繡或者寫字,等回去后們的母親知道了,又會加倍謝回來。
徐大娘子就是如此,慕明棠聽到徐大娘子對珍而重之地說謝,意外了一瞬,隨即笑道:“大娘子嚴重了,我也幫不了其他,指點六姑娘刺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對王妃來說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來說,卻是大恩。”徐大娘子表依然十分鄭重,說道,“六娘馬上就要議親,我也不瞞王妃,我們這種武將人家,兒議親十分麻煩。文人家看不上,再嫁武將之家,我又實在心疼。如今這才是剛剛開頭,北戎人撕毀協議,接下來幾年還有的是打仗。我父兄都是武人,嫁過來之后,徐家也是世代從軍。這些年母親和夫君對我都好,妯娌們也好相,論理我實在不該再有什麼不滿意的,但是每次清晨他們出去巡邏,我都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晚上,我就見不到夫婿兒子了。”
慕明棠聽到嘆氣。這種心再明白不過,徐家的生活很溫馨,徐家人對也很好,怕一個人不自在,變著法來逗開懷。可是慕明棠的心里卻沒有一刻真正安寧過。
每天都忍不住算,謝玄辰去哪兒了,他會不會遇到危險。天氣稍有變化,就心驚膽戰。慕明棠十分明白徐大娘子的心,也能理解徐大娘子不想再讓兒嫁給從軍之人的心。
然而文武涇渭分明,祝楊宏升任樞院,正正經經了朝廷中樞,他的兒在京城里一樣說不到面親事。徐家還在中山,議親難度更可想而知。
慕明棠對此唯有嘆氣,寬道:“六姑娘還小呢,大娘子勿要著急,這些年慢慢相看,說不定什麼時候緣分就到了。”
徐大娘子如何不知道慕明棠在寬,嘆口氣,說道:“希如此吧。”
徐大娘子說完正了,道:“六娘從小在中山城里長大,外面看在徐家的面子上都讓著,家里盡是男孩兒,的叔叔哥哥們也寵,倒把縱的像皮猴一樣。我幾次想要管,奈何我自己也不通文墨,有心無力,如果王妃不嫌耽誤時間,愿意提點提點,妾激不及。日后王妃無論有什麼用得著的,只管開口,妾在所不辭。”
“大娘子言重了。”慕明棠連忙推辭。也微嘆了一聲,說:“我其實也不擅長文墨,遠不如王爺和其他家小姐。既然大娘子不嫌棄,以后可以讓六姑娘來我這里,只要是我會的,我必無保留,盡力為之。”
徐大娘子聽到起就要行禮:“多謝王妃!”
慕明棠連忙攔住:“大娘子不可,快快請起。”
丫鬟們也上前拉著徐大娘子,徐大娘子卻執意行了禮,對慕明棠說:“多謝王妃。王妃的恩,我沒齒難忘。”
“大娘子這是說什麼話。我如今借住徐家,徐老夫人和眾位娘子對我都極好,我該激你們才是。王爺平素也極為贊賞徐家,說中山徐家滿門英豪,乃當世楷模。”
徐大娘子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是從慕明棠里聽到,也不由出笑:“能得岐王此言,不甚榮幸。回去讓我那幾個小子聽到了,估計高興得能上房揭瓦。”
徐大娘子說完,才怔了一下:“哎呦,瞧我,總是忘。該安王。”
“無妨。”慕明棠對封號不太在意,安王是皇帝起的,岐王卻是謝玄辰自己打下來的。他當年在岐一戰名,岐王這個封號本來就有戰功的意思。
雖然岐王只是郡王,安王是親王,等級差了一級,謝玄辰本人卻更喜歡岐王這個稱號。
徐大娘子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心過意不去,說:“管小孩子耗心耗力,王妃這樣和善,實在讓我過意不去。不知道王妃有什麼用得著我的,您盡管直說。”
慕明棠想了想,還真想起一件:“不知大娘子會騎馬嗎?我一直想學騎馬,之前議和的時候,我還過和塔煙部落公主學騎馬的心思。后來不了了之,騎馬也就一直耽擱下來。”
徐大娘子聽到怔了一下,爽朗大笑:“這有何難?王妃這可是問對人了,我們家別的不行,唯獨舞刀弄槍的多。我這幾年子骨老了,比不上年輕人,不過其他幾位弟妹都是好手。三弟妹一手好鞭法,五弟妹家中祖傳習槍,耍起槍來有時候連五弟也比不過。六弟妹是騎馬箭的好手,就算是四弟妹,纖弱,但是上馬也沒有問題。若是王妃不嫌六娘躁,也可以替王妃看著馬。”
慕明棠驚訝了,原來才是全場最弱嗎?就連看著最文弱的徐四娘子,也可以挽弓箭。
慕明棠有一點點悲傷,文武比不過謝玄辰就算了,到了徐家都被眾人碾。忍著悲痛點點頭,說:“有勞大娘子了。我什麼都不會,哪位娘子有空,來指點我一二就好了。”
慕明棠本意是不要大干戈,免得給徐家添麻煩,沒想到第二天,徐家所有娘子都來教騎馬了。
慕明棠被眾人圍觀,全僵地被扶上馬。各位熱心的娘子圍在旁邊,嘰嘰喳喳地指點哪里姿勢不對,哪里該用什麼技巧。后來徐老夫人聽到靜,都拄著拐杖出來看了。
慕明棠尷尬至極,越發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折騰了半天,連駕著馬走都不敢。
后來急的徐五娘看著著急,牽出了自己的馬給慕明棠示范。慕明棠很努力地學,好容易能自己走兩步。
慕明棠一天下來腰酸背痛,但是好歹算有收獲。第二天又去學馬,正試著自己翻上馬,忽然聽到外面有靜。
慕明棠回頭看了一眼,問:“誰來了?”
徐五娘頭都不回,大咧咧道:“管他呢,邊關之地,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人。”
反倒是文弱的徐四娘子派丫鬟出去問,過了一會,丫鬟回來了,后面還跟著臉沉重的徐大娘子。
慕明棠一見徐大娘子的表就知有事發生,立刻下了馬,問:“怎麼了?”
徐五娘和徐四娘也圍過來:“大嫂,怎麼了?”
徐大娘子臉沉沉的,低聲說:“王妃,朝廷來人了。”
慕明棠聽到這個消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是因為王爺,還是我?”
徐大娘子心想不愧是東京來的,反應就是快。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朝廷使者還在前面和父親、大郎他們說話,母親看到除了朝廷使者外,竟還來了兩個北戎人。生怕出什麼差錯,所以打發我來通知王妃,趕帶著王妃到后面避一避。”
慕明棠明白輕重,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有勞大娘子。”
徐五娘和徐四娘一聽也趕陪著慕明棠離開,們坐到屋里,關了門窗,來好幾個懂武功的婆子。過了一會,徐老夫人派了婆子來給慕明棠們傳信:“王妃,大娘子,四娘子,五娘子。”
徐大娘子問:“朝廷使者說什麼了?”
慕明棠和徐四娘、徐五娘也不錯眼地盯著婆子,婆子沉沉嘆了口氣,說:“使者說,皇上已經同意給戎人五百萬兩黃金及五千萬兩銀幣,結果耶律焱還是不肯撤兵,皇上只能無奈同意耶律焱的要求,割讓太原、河間、中山三鎮給北戎,即刻解除安王謝玄辰一切軍權。”
“什麼!”屋子里所有人都驚得站起來,慕明棠聽到割讓三鎮,又驚又駭,“我們不是已經按耶律焱的要求,放東丹王走了嗎?為什麼他非但沒有按約定撤兵,反而讓朝廷割讓三大軍鎮?”
婆子也一個勁唉聲嘆氣:“老奴也不知道。前廳老將軍和郎君們已經和使者吵起來了,老夫人怕王妃等得久,特意讓老奴來知會王妃一聲,也好讓王妃早做準備。”
慕明棠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如果割讓中山鎮給北戎,那我豈不是暴了?”
徐大娘子也猛地反應過來,謝玄辰離開真定府,耶律焱猜到慕明棠已經不在真定,多半就在中山和河間兩鎮中。所以耶律焱一開口就要這三個地方,太原抵抗良久,耶律焱對太原懷恨在心,而中山、河間藏著慕明棠。一旦這三個地方落耶律焱手中,鄴朝北方再無屏障,近乎袒在北戎人鐵蹄之前,將再無自保之力。不止如此,耶律焱還能用慕明棠來要挾謝玄辰,以此來報東丹王之仇。
眾人面面相覷,背后都升起一巨大的冰涼。徐五娘子急,此刻二話不說往外走:“拿我的槍來,我殺了那些狗賊!”
“快攔住!”徐大娘子立刻讓人攔住徐五娘,徐五娘用力掙扎,罵道:“這群狗賊,我們在這里出生死守護疆土,他們皮子一就把中山割給北戎。若是中山落北戎人手中,滿城軍民還哪有活路!我殺了這群賣國賊!”
徐五娘力氣大,丫鬟婆子幾乎攔不住,徐大娘子猛地呵道:“五弟妹,那是朝廷欽差,你要造反嗎?”
徐五娘被這一句話吼得冷靜下來,眼淚忍不住落:“那要怎麼辦,莫非眼睜睜看著中山歸北戎,眼睜睜看著五郎用命打下來的基業毀于一旦嗎?”
屋里其他人也跟著落淚。慕明棠心中悲愴,他們在這里舍生忘死,殊不知在他們拼死抵抗外敵的時候,朝廷已經將他們割讓給敵人。
們這里還在哭,外面忽然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丫鬟:“王妃,您快走。兩個北戎人非說要悉地形,帶著朝廷欽差來后面搜查了。”
慕明棠悚然一驚,知道他們這是沖著來了。一瞬間所有人都慌了,丫鬟們慌忙道:“王妃,怎麼辦?我們走嗎?”
“走什麼走。”慕明棠沉著臉,說道,“他們都敢來后院搜查,外面豈會不守著人?我們如果出去,才是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后宅就這麼大,我們能躲到哪里?”
慕明棠也覺得茫然,對啊,走不能走,躲也躲不掉,還能去哪兒?
徐五娘聽到立刻讓人去取的槍來,說道:“王爺既然將王妃留在徐家,就是信得過我們家。我今日就是戰死這里,也絕不會讓戎賊進這道門。”
素來文弱的徐四娘聽到,也讓人去取武來。徐大娘子嘆氣,微微拍了拍慕明棠的手,道:“王妃放心,中山終究是徐家的底盤。朝廷割地求和,我徐家兒郎絕不會。”
們關了門,屋里雖然全是眷,可是人人手里都拿著武。徐五娘趴在門口停外面的靜,只聽到有幾個人橫沖直撞闖后院,后面跟著許多人,約還有徐老將軍的聲音:“欽差大人,這里是拙荊和兒媳起居的地方,全是眷,多有不便,請欽差大人不要唐突后宅。”
然而徐老將軍話中的欽差卻屢勸不改,最后是徐七郎再也忍不住,怒道:“欺人太甚,你們真當我徐家沒有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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