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在下雪。
明溪將傘靠在墻上, 推開vip病房的門進去。
病床上的傅曦半靠在床頭,正眼穿、眼地等著來。
但是一見到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 他臉又迅速地紅了, 渾僵,視線趕移開。
明溪掉外套,掛在門邊,走過去,傅曦臉越來越憤絕,最后他自暴自棄地把被子往上一拉,把腦袋整個埋了進去:“別過來, 趙明溪,你走錯了病房!”
明溪:“……”
“傅,那我先出去了。”旁邊的小李視線在兩人上轉了一圈,基本上猜到了一些事。
他笑了下,對明溪點了下頭:“你們先聊,有事我。”
明溪道:“好。”
小李一出去, 病房里就更加安靜了。
窗戶是關著的,整潔的病房空無一, 沙發上丟著傅曦的外套, 床邊散一些還未收拾的繃帶, 空氣里充斥著一些令人有些尷尬的臉紅因子。
明溪俯將繃帶收拾起來, 扔進垃圾桶,然后看了眼他吊起來的左腳腳踝,剛才進來之前去問了下醫生,醫生說是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輕微骨折,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恢復能力很強,不出四十來天應該就可以拆石膏。只是——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明溪視線又落在拱起來的一坨被子上,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笑出來,否則只怕是會被傅曦記一輩子。
努力繃住自己的表,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問:“你從哪兒摔下來的?痛不痛?除了左腳腳踝骨折,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摔壞了?”
傅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說話,在外面的只有一條綁了石膏的長,和一點耳朵尖。
他出來的一點耳朵尖愈來愈紅,快要滴出來。
就算被被子悶死他也不出來。
實在太丟人了!
他八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
怎麼會這樣?!
這和他所想象的酷炫狂霸拽的表白場景完全不沾邊!
而且還笑他!他斷了還笑他!
前腳說了喜歡他,后腳就笑他!該不會因為他干出了這麼丟臉的事就不喜歡他了吧?!
傅曦一張臉埋在被子里漲了番茄,按捺住心頭的那點忐忑不安,整個人都有點生無可。
明溪問:“嗯?怎麼不說話?都拍過片子嗎?”
“拍了。”傅曦試圖搶救一下自己的面,竭力讓自己的聲音磁低沉一點,聽起來就像是那種非常的帥哥的聲音:“不是我的問題,是拖鞋太,也不知道昨晚誰拖的地,大冬天的到了早晨還干不了!”
明溪了然道:“那肯定了。”
傅曦松了一口氣。
明溪笑眼彎彎,拖長了腔調:“那肯定是因為地面太,不是因為你聽到我說‘喜歡你’太激。”
傅曦:“……”
明溪:“有這麼開心嗎,聽見我說喜歡你?”
傅曦:“……”
明溪低低嘆了口氣:“幸好我沒說太多,不然我真的很擔心你摔得更重。”
傅曦:“………………”
傅曦攥被角,惱怒,在被子里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很開心了?我沒有在開心!我干什麼要開心?不就是被表個白嗎,多大點事!你當小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被表白過嗎?我經百戰好不好?”
“是嗎?”明溪笑道:“你臉也摔傷了嗎?掀開給我看看。”
傅曦臉一紅,雙手抓了被子,只能從被子判斷出他腦袋的廓。
明溪手去掀。
傅曦寧死不從。
明溪力氣當然沒有他大,扯半天也沒辦法把被子從他手里扯出來。
左右都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見他耳朵紅到快要滴。
“那我走了啊。”明溪故意道,說著就站起。
椅子被膝蓋彎輕輕頂了一下,在地板上發出輕輕的離開的劃痕聲。
明溪剛轉過,被子里就出了一只骨節修長的男孩子的手,慌地一把重重抓住的手腕。
五手指頭死死扣住。
像是生怕走掉了。
明溪角不自上揚,回頭看過去。
傅曦另一只手把被子猛地一掀,出來一頭糟糟的發,和一張在枕頭上眼角帶紅的俊臉。
他氣急敗壞:“趙明溪,你怎麼能這樣,你前腳剛表白完,后腳說走就走?這不是始終棄是什麼?”
他都要懷疑趙明溪說的喜歡是假的了!說什麼全世界最喜歡他,想和他吃飯約會看電影,還想抱他牽他的手,怎麼見到面之后全都不算數了?說好的擁抱牽手呢?!
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要走!
“我不走,我也不始終棄。”明溪又重新坐下來,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臉,誰讓你一直蒙著被子。”
傅曦的臉紅了。
——就是想看看他的臉。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小口罩開竅之后怎麼這麼、這麼的……
“你昨晚沒睡好嗎?”明溪仔細瞧著傅曦的臉。
他臉上沒有傷,脖子上也沒有,手上也沒有,松了口氣。
他穿黑寬肩休閑,越發襯得他臉很白,沒什麼,右眼尾那顆致的淚痣看起來都有幾分疲憊。
當然有可能是上夾板時痛的。
但是他眼底下也有一些青黑,看起來并不像是睡眠充足的樣子。
明溪:“曦哥,我早就想問了,你是不是經常睡不著?”
傅曦注意力還停留在自己攥住明溪手腕的那只手上。
他攥住之后就沒放開,趙明溪好像也沒把手出去。
傅曦覺自己掌心的手腕冰冰涼涼,覺。
是孩子的手。
他垂著眼睫,心像是溢出來的溏心蛋,悄悄赧地想著現在是不是能牽個手了——是說想和他牽手的。
“我為什麼會經常睡不著?”傅曦抬起手輕輕彈了下明溪的額頭:“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明溪撥了撥自己被他弄的劉海,問:“我一打電話你就接了起來,你睡覺的時候不開飛行模式嗎?”
凌晨六點,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還是傅曦這種爺的夢境時間。
傅曦以前自然是關機的,但是最近事一茬接一茬,趙家找到了張玉芬,張玉芬正在拘留候審,事沒有塵埃落定之前,傅曦總擔心趙明溪那邊會有什麼事。于是也就習慣了不關機了。
傅曦搪塞道:“沒有,我睡得好的。”
“倒是你,失眠了?”傅曦看著趙明溪。
趙明溪如果沒睡好的話,會很明顯,烏黑的長發都會比平日躁一些。
而且雖然勤努力,但也并不至于鳴而起。
每次下宿舍樓的時間差不多都是早晨七點鐘。所以今天忽然早晨六點給他打電話,他第一反應是以為出了什麼事。
明溪則點了點頭:“對,昨晚一整宿都沒怎麼睡著。”
傅曦有點無奈:“說了讓你先休息幾天,距離決賽還有一陣子,急什麼。”
傅曦抬起手要明溪的頭發:“又夢見一直做奧數題了?”
明溪搖頭:“不是。”
傅曦手頓住:“?”
明溪看著傅曦,坦然道:“是夢見你了。”
傅曦:“………………”
傅曦猝不及防,耳猛然紅了。
他竭力想裝作若無其事,告訴自己這都是小意思,但角還是無法克制地上揚。
“是,是嗎?夢,夢見什麼了?”
“就是一些七八糟的念頭。”明溪道:“昨晚就差點想表白來著。”
但是昨晚差了那麼一勇氣。直到今天早上看見夾在書本里的東西,才腦袋一熱。結果事實證明,好像,有的窗戶紙捅破也沒那麼可怕。
明溪低眸看著傅曦攥住自己手腕、正悄悄往自己手指上移的手,忍不住笑起來。
傅曦一被注意到,手指立刻就不敢移了。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可臉上生理的紅完全無法控制。
他支棱起耳朵,等待著聽小口罩再說幾句好聽的。
結果趙明溪也不大好意思,匆匆轉移了話題:“曦哥,你悶不悶,室暖氣還足,要不我去開下窗通通風。”
傅曦:“……”
明溪站起,打算松開手去開窗,但是朝窗戶那邊走了一步,沒走,傅曦攥著的手腕,不松開。
明溪看了眼自己的手。
“怎麼了?我開下窗。”
傅曦悶著腦袋,不太愿,好不容易握住了手,去開個窗,再回來,還有什麼借口牽的手?
傅曦道:“不悶,別開了。”
“那我去給你削個蘋果,你吃了早飯沒?”明溪說著,看見茶幾那邊有小李買來放在那里的水果,想往沙發旁邊的茶幾那邊走:“我來之前吃過了,你要是的話,讓你家司機去買點?”
可仍然走不,手腕仍然被攥住。
傅曦的指尖溫熱執拗。
力道也不大,但就是讓掙扎不開。
明溪有些茫然,扭頭看過去。
傅曦垂著腦袋,不看。他渾看起來有些繃,像好不容易得到最珍貴的東西,一秒也不想讓其離開自己視線一般。他憋了憋,忍不住口而出:“小口罩,你能不能,哪兒也不去。”
傅曦抬起頭:“你好好坐著行不行。”
明溪:“……”
明溪的臉突然也燙了起來。
撓了撓頭,復又坐回了椅子上,手擱在床邊。
傅曦攥住手腕的手指松開。
就在明溪愣了一下時,年的手很快覆了上來,作輕而繾綣。
他與終于牽上了手,十指相握。
冬日,干燥,兩人掌心和指腹相,能覺到彼此的溫度、氣息、。
傅曦牽著的手,耳朵尖發紅。
明溪看了他一眼,見他低著在笑,俊朗的眉眼舒展開來。
明溪的角也一點點小幅度彎了起來。
很古怪又默契的,病房里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兩人都沒說話。
空氣里充斥著若有若無的曖昧和灼熱。
……
傅曦仍然覺得有種不真實。
這麼一個銀裝素裹、下雪的早晨,天還蒙蒙亮,整個世界都在沉睡的時候,他腦子不甚清醒地接到了趙明溪的一通電話。
電流伴隨著的聲音在耳邊嗡鳴。
此時此刻還在傅曦腦子里回旋。
問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他還以為又要說些將他打進地獄里的話。
但萬萬沒想到,說也喜歡他。
像是被一只手松開太久,久到信心低落到谷底。再次被牽住的時候,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來的,就這麼突如其來驚喜地降臨了。
小口罩說——
喜歡他。
全世界最喜歡他。
終于喜歡上了他。
消失很久的炙熱的火好像又回來了。
而且比先前還要更加熱烈、真實一點。
他所畏懼的東西,就這麼被沖散了。
傅曦忽然慶幸自己一直在等,等得足夠久,他所奢的,就終于落到了他懷里。
趙明溪喜歡他,他現在什麼都不怕。
“所以現在——”傅曦啞著嗓子開口。
他心里還是有很多不確定,想說,所以現在和他是兩相悅了嗎?以后不會反悔嗎?不會再次說出把他當老大之類的話了嗎?不會離開他了嗎?
“現在我已經不記得沈厲堯長什麼樣了。”明溪一聽他開了個頭,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趕舉起沒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發誓,痛心疾首道:“現在我心里就只有你。早,我只和你早!”
等等,都滿了十八歲應該也不算早了。
傅曦仿佛得到了安,角不由自主得意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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