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喻伯忠送帖,尋了個接風洗塵的由頭,邀定北王殿下與舒二公子過徽樓小坐,品酒賞樂。
這回出門前,江緒倒是特意多說了幾句,讓明檀心安。
明檀如今知曉其中的利益博弈,自然也能分析出宿家應是不會對他怎樣。
可好不得昨兒才聽知府夫人說起,泉城徽樓中的子都是比肩揚州瘦馬的存在,與那一百八十舫里頭迎來送往的姑娘可不一樣,被達貴人們領回府中做姨娘的大有人在。
明檀心里略有些別扭,然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小聲嘟囔了句:“請人就請人,由頭也不知道找個聽得耳的,什麼接風洗塵,都來靈州好幾日了還接風洗塵,夫君莫不是個撣子,哪來那麼多塵。”
邊嘟囔邊伺候更,垂著眼磨磨蹭蹭的,掛好玉佩后,又暗給他掛了個鴛鴦戲水紋樣的玄香囊。
江緒只注意到香囊還算低調,沒仔細看上頭的繡紋,穿戴好后,他囑了明檀兩句,順手了的腦袋,便與舒景然一道出門了。
喻伯忠此番設宴,既打的是為定北王殿下接風洗塵的名義,不得要多邀幾位員作陪,除知府外,通判等地方高也都來得整整齊齊。
喻伯忠一番寒暄,眾人又著給江緒敬了杯酒。
見定北王殿下今兒比昨日給面,喻伯忠倒沒再那麼戰戰兢兢,飲了杯酒,還快多客套了句:“王爺與舒二公子已至靈州數日,下本應早些為二位接風洗塵才是,可下有事給耽擱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江緒垂眸把玩著酒杯,忽淡聲道:“喻大人這是哪里的話,原也不上你招待不周。”
眾人:“……”
的確,知府通判都還活得好好的,哪就得上他一個市舶使擺東道主的譜兒,靈州再是宿家地盤,這話也委實說得狂妄逾矩。
喻伯忠臉稍僵,被昨兒威勢所支配的恐懼又涌上心頭,他背脊生出層冷汗,忙賠笑道:“是是是,這還有知府大人,通判大人,還不到下先行招待,只不過是下久仰王爺威名,想為王爺多盡幾分綿薄心力罷了。”
江緒沒再應聲。
喻伯忠了額上的汗,又與舒景然小心客套了番。好在舒景然說話中聽許多,這才緩了緩他心里頭的忐忑張。
酒過三巡,喻伯忠終于提起正事:“對了,王爺,下有一事容稟。市舶司監周保平之死,我司與府衙一道細查了許久,下以為,周監素來潔自好,為勤勉,萬不會是那等,終日醉心于狎樂之人。”
江緒與舒景然靜靜聽著,其他人則是紛紛點頭,配合著喻伯忠的表演。
“大家也都覺得,周監暴斃一事應是另有蹊蹺,然先前查了許久都沒查出眉目,下想著周監是圣上看重之人,也不敢瞞耽擱,第一時間便將周監明面上的死因寫了道折子遞進了京。不過這些日子,周監的真正死因,總算是查了出來。”
喻伯忠臉不紅心不跳道:“原是市舶司里的舶干與周監不和已久,心有嫌隙,這舶干又在市舶司里頭拉幫結派,與下頭吏里那些個司、都吏、孔目勾連一氣,私下斂財,不巧,被周監給發現了。周監清正,不愿與之同流合污,拉攏不,那舶干一眾遂將其殺害滅口,還刻意構陷,著意損其后清名啊!”
江緒仍是沒什麼表,舒景然垂眸抿酒,心里想著:倒也為難這喻大人忍痛割了,竟舍得一氣兒出這麼多人給周保平陪葬。
“如今涉事人等已盡被送往府衙,這些人戕害同僚,為不正,死不足惜,只待押解上京等候發落。然周監為市舶司鞠躬盡瘁,品行才干眾人皆是有目共睹,如此喪命,實乃無辜。還殿下回京之后,能代靈州市舶司眾向皇上陳,還周大人一個清白,讓忠臣在九泉之下也能得以瞑目。”
喻伯忠說完這番話,其他人都不由附和:
“是啊是啊。”
“周大人何其無辜。”
“可惜了啊。”
江緒也不知在想什麼,聽完這番陳詞,也沒表態。
喻伯忠心下忐忑,仔細回想著方才所言是否有何不妥,又或是此番改口殿下仍不滿意?
良久,江緒終于“嗯”了聲,又斟酒自飲了一杯。
這聲“嗯”,是滿意了的意思?
喻伯忠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江緒神,好半晌,他終是松了口氣,又忙拍了拍手,引一眾裊娜姑娘。
不多時,只見一行姑娘娉裊而來,一字排開聲福禮道:“給定北王殿下請安,給各位大人請安。”
舒景然都不由得看怔了瞬,這些子,似乎比那日在仙泉坊中所見,還要來得養眼,且環燕瘦,各有千秋,單拎出來容比之宮中妃嬪都不遑多讓。
這些都是徽樓中心教養多年的姑娘,自非尋常子可比,個個兒都是一等一的人,琴棋書畫亦是樣樣通,行止不輸閨秀,又比閨秀多些學不來的好,其中好幾個都是宿家老爺們養著原打算收用的,然如今不得不先拿來招待了這閻王爺。
江緒掃了眼,不知怎的,在右手邊第二位姑娘上多停了一息。
喻伯忠很是會察言觀,見狀,忙示意那姑娘近前伺候。
其余姑娘也未近其他男人,悄然退下,只另進了幾位容上佳,然沒那麼拔尖的姑娘陪侍。
那被指派伺候江緒的姑娘穿了緋襦,賽雪,眉眼盈盈。
行了個禮,乖巧落座在江緒側,規規矩矩保持著寸許距離,只執起玉箸,為江緒添了一筷子青筍,聲音亦是婉干凈:“靈州青筍鮮脆,清炒味最佳,殿下不妨嘗嘗?”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江緒的反應,包括舒景然。這位姑娘,容極,但他看著怎麼,眉眼間有些眼?有些像…像……他似是忖住了,一時竟想不起來。
江緒沒看那姑娘,但靜了片刻,他竟執箸,夾起了那姑娘為其著添的青筍。
喻伯忠心下大定,英雄難過人關,英雄難過人關啊。他就知道,這位定北王殿下表面冷淡,私下卻能在書房幸,想來必不會拒絕這徽樓里頭的姑娘,這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而此刻知府府衙中,明檀也正品嘗著知府夫人特意著人準備的靈州食。
靈州富庶,飲食也十分講究細,明檀一連嘗了幾道頗覺新奇的點心,正與知府夫人說著,待日后回了上京,定要尋名靈州廚子府,外頭忽有人稟:“王妃,夫人,喻,喻大人送來了幾位徽樓的姑娘,說是……說是要送予定北王殿下。”
明檀角笑意微僵,半晌,撂箸,起問道:“你說什麼?”
下人戰戰兢兢,將方才的話復述了遍,又道:“幾位姑娘現下都在花廳外頭候著……”
明檀靜立片刻,忽而沉靜吩咐道:“請進來。”
轉,端坐至花廳上首,知府夫人則是大氣兒都不敢出地在一旁陪坐。
徽樓姑娘又是裊娜,一字排開,給明檀和知府夫人見禮。
明檀一個個打量過去,心里無名火直往外冒,不聲地攥了玉手,問道:“各位姑娘從徽樓來,王爺可曾知曉?”
這……幾位姑娘面面相覷。們走時,王爺是不知曉的,之后知不知曉,那們也不知道了。
見們神,明檀稍松了口氣,又問:“王爺人呢。”
其中有個姑娘心思活絡,想著以后就是王爺的人了,若不想被王爺收用一時便扔在一旁不得隨同回京,還得傍王妃才是。
畢竟們這些人容才再好,出擺在那兒,就注定了隨時可棄,而這后宅終歸是王妃做主,王妃眼瞧著是不喜們,不若引開注意,再另尋機會求得庇護,起碼也得跟著回京了王府才不算吃虧。
想到此,那姑娘上前盈盈福禮,規矩答道:“回王妃,奴婢們來時,王爺仍在與各位大人把酒言歡,王爺只讓清羽作陪,其他的奴婢們也不知曉了。”
明檀稍怔:“清羽?”
“是。清羽是徽樓里最好的姑娘,也是教習媽媽最看重的姑娘,奴婢等,都是不大能及得上的。”
這話里頭上眼藥的意思明檀又怎會聽不出來,只不過現下懶得管這子的七竅心思,王爺指了姑娘作陪――這一消息就足以令患得患失。
徽樓中又是一番歌舞賞樂,過了好一會兒,有人來稟喻伯忠,說是姑娘們都已順利送府中。
喻伯忠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放下酒杯,斟酌出言道:“王爺,清羽姑娘伺候得可還合意?”
雖然從始至終,這定北王殿下也只不過吃了一片青筍,都未拿正眼瞧人,但男人間的那點兒心思他還能不明白?不拒絕那不就是接的意思。
他又笑道:“王爺出門在外,邊也是得有些個心人伺候,這侍衛婢手笨腳的,又怎比得上人們溫小意。不過下想著,若是只有清羽姑娘一人,忙起來未免疏,所以就先遣了先前那幾位姑娘去府上候著。”
喻伯忠對這番心安排頗有幾分自得,還迫不及待地由此引至了解一事之上:“……只不過先前王爺所說的補齊解一事,實不相瞞,近兩年海上多風浪,船隊折損嚴重,市舶司如今,委實是捉襟見肘。這補齊近兩年解的事兒,可否……”
江緒忽地打斷:“你送人去了府衙?”
他聲音忽地疏冷,正想給他斟酒的清羽不由得抖了下,酒珠滾落在他的香囊之上。
稍稍有些慌神,下意識便想拿手帕去,可江緒卻先一步按住了香囊:“別。”
他自顧自起,撣了撣香囊上灑落的酒珠,這才注意到上頭的致繡樣。
清羽:“殿下……”
“讓開。”
江緒半個眼神都未多給,負手便要離席,舒景然也跟著起了。
喻伯忠懵了,也不知這好好的是怎麼了:“王爺,王爺,下……”
江緒略略停步:“喻大人都能花重金尋來諸多人,想來市舶司腰包頗,補上近兩年的海貿解也不是什麼難事,既如此,那就請喻大人再按市行二分利,一并補齊利息,充盈國庫,也算是造福大顯百姓了。”
喻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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