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篤定的語氣,幾乎是不假思索。
永穆帝了,言又止,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若是朕呢?”
“是臣的妻子,并未犯錯,皇上不會。”
“你知道朕的意思!”永穆帝沒跟他繞彎子,低聲肅然道:“二十多年的心,你和朕都不容易,如今只消除了定國公,朕與先帝就能瞑目。玄鏡司的事朕放心給了你,白蘭的事算是提早歷練,朝堂之上,憑著中書侍郎的位子也足以立起威信,朕的重與期,你應該明白!”
“微臣惶恐。”
“啪”的一聲,永穆帝拍在案上,將聲音得極低,“別跟朕裝糊涂!太子早就廢了,德行也配不上這天下,梁王就算沒長歪,能耐也有限。江山社稷非同小可,朕這麼多年忍辱負重,才有今日國庫充盈,失地收復,后繼之君務必行事穩妥,公事為重!”
暗沉的金磚上,盛煜脊背微繃。
從毫無芥的信任,到生殺大權的托付,有些話永穆帝雖未明說,他也猜得出來。只是有朝一日真的聽皇帝說出這番話,心里仍有驚濤駭浪涌起,令他心神劇震。
不過多年歷練使然,面上仍如沉淵平靜。
永穆帝看著他,有些無奈,有些惱怒,“當日你求娶魏鸞,說是為破除心魔,朕念你向來持重,并未阻撓。就在這麟德殿,就在你如今站的這金磚上,記得嗎!”他手狠狠往地上指了指,憋了許久的怒氣隨之吐出,“后來呢,你在北苑毆打太子,闖到東宮肆意行兇,如今還枉顧法度,恐嚇長公主!”
“即便長公主有過,也該宗室論罪,按律置,怎就到你去說殺伐的話。”
“三番四次,都是為了魏鸞!”
“這是因私廢公,全無平日的鎮定穩重!你既與魏鸞投緣,朕并不會故意阻攔,該給的榮寵一樣都不會。但站在這位置,你也該清楚,朝堂跟前私總須靠后,萬不可意氣用事!這回幸虧是長公主,若是讓旁人知道你如此肆無忌憚,連皇室宗親都不放在眼里,會如何議論、如何猜想!”
殿宇深宏,唯有君臣相對。
盛煜眉頭擰。
永穆帝甚斥責他,更沒像今日這般怒氣外,兼施。盛煜也知道,按永穆帝對他的期許,費盡周折才走到今日這地步,更須步步謹慎,免得功虧一簣。然而心里,卻有另一種緒在激,令他覺得不吐不快。
他于是抬頭,迎著帝王的怒意說了出來。
“朝堂的事上,臣愿意忍辱負重,即使萬分苦累、一路兇險,也無所謂畏懼。臣可以吃苦,可以忍種種毀謗指摘,可以拿著命去拼殺征伐。但是皇上——鸞鸞的事不行。是我的妻,嫁進曲園擔驚怕是無可奈何,這種事上決不能吃虧。”
“臣愿以命危皇上效力,也愿以命護周全。是臣僅剩的家人。”
這番話既是剖白,亦如宣告。
從前視魏鸞為心魔,如今卻如此維護,不惜忤逆圣意,搖唾手可得的前程。
他說魏鸞是他僅剩的家人。
永穆帝愣住,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盛煜卻朝他拱了拱手,口稱告退,不等他發話便退出了麟德殿。原本繃的神,已悄然化為篤定,他握了拳,向天際流云,手指到腕間的那串佛珠——自打魏鸞求得這逢兇化吉的佛珠后,盛煜便始終帶著,片刻不曾離,仿佛時刻都在畔似的。
深宮威儀,有天底下最煊赫的榮華,也有天底下最暗的險惡。
永穆帝在其中,未能護住一生摯。
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盛煜凝眸,指尖了佛珠,疾步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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