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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云散去,赤過微弱的云層散下一片金,常嬤嬤忙將簾子放下，還把芮毓的手從窗上下去,說著：“太大，姑娘別曬黑了。”

芮毓在宮中吃飽了,懶洋洋的點下頭。

心里還嘀咕著沈緒的話，唔,他說不是老實的丫頭。

怎麼會呢……

馬車到了芮府,芮毓著手讓巧閱扶下車。

門外的小廝開了大門，對著巧閱嘀咕一陣,巧閱眉間閃過一不耐，才轉頭對芮毓說：“府中來客人了，是竇家的嫡小姐，姑娘見麼？”

芮毓垂眸想了會兒才想起竇良孝那張臉，點點頭,那見吧。

竇良孝早早就來了,為了等芮毓午膳都沒用。

芮府的下人也真夠沒有眼力勁兒的,在廳堂坐著居然沒人問要不要用膳！

好不容易盼到芮毓回來，直起細腰朝莞爾一笑，將小幾上的盒子握了說：“我今天來是有好東西要送給芮妹妹的。”

芮毓睨了一眼的盒子,最近好多人要送東西給，巧閱和凝香常常拿來這樣的盒子讓看，可是打開一瞧，都沒什麼稀罕的。

都不如他送的。

竇良孝見芮毓神懨懨,臉上愈發有底氣，直接當著芮毓的面打開，里頭躺著塊玉。

這樣通的玉本就難得一見，更何況綁著玉的流蘇用的還是金。

再仔細一瞧，那玉其實是一只口琴，漂亮的不得了，要是有琴者定是要將之妥善收藏的。

芮毓好奇的了，那玉冰涼冰涼的。

巧閱一看就知道竇小姐這禮是送對了，皇上賞了那麼多東西，偏姑娘沒見過這個。

竇良孝斜眼道：“我同你們姑娘有私話講，你們退下吧。”

巧閱當做沒聽見，直到芮毓點了點頭才猶豫的退下。

這個竇小姐看著就別有用心，如此珍貴之，哪里是說送就送出來的，若說沒有企圖，誰信。

竇良孝一看沒有旁人，馬上打聽道：“聽說芮妹妹今天進宮了，可見到皇上了？”

芮毓把注意力稍微從玉上分出來一點，點點頭，見到了。

竇良孝又打探：“是陪皇上在宮里用膳了？”

芮毓連點了兩下腦袋。

竇良孝一笑：“那你下回再進宮時，把這塊玉戴在腰間，可好？”

芮毓眉頭一蹙，把流蘇放在腰間比了下，能帶，于是點頭應下。

竇良孝松了口氣，越看芮毓越高興。

這玩意兒尋了半個大楚才得到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從前偶然聽沈廉說過沈緒喜好口琴，竇良孝沒辦法親自送，那不如就送給沈緒親近的人。

這玉實在打眼的很，等芮毓進宮面圣時，皇上一眼就能看到。他只要仔細一問便能知道這是送的，一定會注意到。

竇良孝實在的，沒有久留，匆匆告辭了。走之前還囑咐芮毓一定要將這玩意兒佩在腰間去見皇上，芮毓都點頭應了。

直到竇良孝走了，芮毓才神一變，仔細將玉放在鼻下嗅了嗅，眉頭皺了皺。

巧閱走進來看神不對，目落在玉上，遲疑道：“姑娘，怎麼了？”

芮毓又嗅了嗅，助花的味道。

剛才竇良孝說要把這個戴著去見皇上，怎麼能讓皇上聞到這個呢！這個不好！

芮毓咬了咬，生氣了。

巧閱就見要了紙和筆，然后將寫好的紙和玉一道遞給巧閱。那紙上寫著：

助花，給皇上。

巧閱瞳孔一，咬著牙怒道：“他們居然想通過姑娘害皇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芮毓正經的點點頭，好大的膽子。

扭頭看向巧閱手中的東西，眸中出一憐憫，他好可憐，好多人要害他…

是不是吃的用的穿的都去幫他聞一聞好呢？

那玉很快到沈緒手中，他眸子攸的一暗。

趙權抬頭打量他，心驚膽的，心想說左相是狗急跳墻，連這種爛招都使的出來，這不是自個兒將把柄亮出來讓皇上拿嗎。

趙權尋思著開口問：“皇上，那這？”

沈緒只微微用力，那塊玉便在他手中碎兩半，趙權猛地低頭，不敢再問。

他角噙著駭人的笑，倒也想不通，這東西是給他的還是給芮毓的？

若是給他的，招數未免太爛，不像是左相會想出來的。

若是給的……

那找死！

竇良孝才剛滿心歡喜回到家沒一會兒，趙權就領著兩三個小太監來竇家，說是來宣圣旨，還特地要竇良孝接旨。

丫鬟跑去梧桐閣尋竇良孝，驚喜道：“當真？”

皇上這麼快就要見了？

可不過趙權宣旨的頃刻間，竇良孝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就連生母林氏都不可置信，失態道：“四、四皇子？！”

林氏正了正神，強歡笑：“公公莫不是宣錯了，皇上要我們孝兒嫁給四皇子？那怎麼行呢，四皇子、”

“住！還不快接旨！”左相一聲怒喝，前半句是對林氏說的，后半句則對著竇良孝。

皇上此舉直接斷了竇家攀龍的心思，即便他有天大的不滿，難不還能抗旨不！

竇良孝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眼中蓄滿淚喃喃道：“嫁給、嫁給四皇子？”

趙權笑呵呵的點頭：“是四皇子，皇上說了，就在這月二十六婚，恭喜左相，恭喜竇姑娘了。”

竇良孝在地上，四皇子？沈越……

那個病秧子！

要嫁給病秧子？！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但竇齊鳴的目不得不先接下圣旨，趙權走后趴在林氏上嚎啕大哭：“母親，我不要嫁給四皇子，我不能嫁給四皇子……”

竇家只有這麼一個嫡，竇揚邵的已經廢了，同死了沒什麼兩樣，要是嫁給沈越，那同廢了有什麼區別！

竇齊鳴著臉，同是難以接，可他更顧不得安竇良孝，罵道：“你究竟是做了什麼引來這等禍事！”

竇良孝懵了，連哭都忘記哭。

不遠，綠枝椏遮著個人影。竇良俏躲在此觀看了全程，從一開始震驚于皇上竟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到后來看到竇良孝崩潰時的心滿意足。

那就不枉費做了那麼多。

——

芮毓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往書房走著，懷里還抱著個誰也不讓的小盒子，張兮兮的，連凝香都不知道帶了什麼。

今天趙公公說皇上在書房用膳，沒來給書房，乍一見也驚奇的很。

書，很多很多書。

有紙做的，也有竹子做的。

趙權朝屋外守門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推門進去。

案上伏著個人，黑金龍袍已經落在椅子下了。

趙權低語：“皇上昨個兒便宿在這兒，怕是才睡了沒多久，姑娘不如在這兒先等皇上醒了再說話？”

芮毓心中一陣憐惜，太可憐了，因為有人要害他，他連自己屋子都回不了。

在書房墊著腳尖走著，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

一會兒拿起這本書看看，一會兒拿起那本書翻翻，竟是無趣的很，最后索坐到沈緒腳邊倚著桌角，看起來奏折。

窸窸窣窣的聲音終是吵醒了睡的人，他蹙眉微微睜眼，便看到一個雙環髻在邊晃悠，還沒來得及驚訝一番，目下移，竟看到正喜滋滋的看他的奏折。

真是，好大的膽子。

“看得懂？”

啪嗒一聲，奏折從芮毓手中落，驚恐未定的看著沈緒，眉間有淡淡的不悅，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似乎在控訴著，你嚇著我了。

“看得懂嗎？”他又問。

芮毓的視線飛快從折子中飄過，看得懂的，又不大懂。

沒等回應，沈緒輕聲一笑：“等阿毓會說話了，日日到書房念奏折給朕聽，倒是能省不時間。”

芮毓凝神仔細想了想他這話，念奏折？

像他念話本那樣？

趙權聽到里頭有人說話，這才敢命膳房把菜端上，又架好了桌椅，布好菜這才屈退下。

此時二人上了桌，芮毓才把那跟寶似的小盒子拿出來，從里頭挑出跟長短適宜的銀針，一一試過每道菜，連酒也沒放過。

做完這些鼻尖都冒汗了，小姑娘抬手自己去，然后示意沈緒開始吃飯。

驀地，屋中一陣安靜，沈緒凝眉著一桌飯菜若有所思，良久才說：“是怕有人給我下毒？”

芮毓想到竇良孝，小臉肅然的點點頭。

沈緒沉片刻：“所以你今日來宮里用膳，是怕我中毒？”

芮毓一想到這個，眼神愈發悲憫的看著他。

忽的，沈緒心中一片暖融融。偌大皇宮，哪一個不是敬他怕他，或想殺他，而有人卻怕他死于非命專門來陪他用膳，沈緒角微微揚了揚，夾了塊南瓜餅到碗里：

“吃吧，都是你的。”

芮毓出一排牙齒小心的啃著今日烤的有些的南瓜餅，以防它蹭到凝香今日給涂的脂，像只小倉鼠似的。

而此時寧圣宮也擺著一桌佳肴，竇氏卻食不下咽，因為腳邊還跪著個哭哭啼啼的竇良孝。

被吵的腦仁疼，啪的一聲放下銀筷：“哀家如何幫你？如何幫你！若是圣旨未下興許還有轉機，可如今圣旨已下，你讓哀家如何能勸服皇上？”

竇良孝嗚咽了一聲：“姨母，我是竇家唯一的嫡啊，若我嫁給四皇子，那如何是好？”

竇氏心煩意的閉了眼，這事難道不知道嗎，可事已至此能怎樣呢！

再者說四皇子雖弱多病，但到底是個皇子，竇家本沒有理由駁了這門親事。

擺了擺手：“你退下吧，想著往后還能如何替你父親分憂吧。”

竇良孝心灰意冷，抹了一把淚，自嘲的笑笑便也退下了，反正太后心意已決，不肯幫勸說皇上。

只是竇良孝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皇上！

竇良孝一踏出寧圣宮，的丫鬟便湊在耳邊說了幾句，竇良孝憤懣的握拳頭：“在宮里？”

“奴婢方才聽寧圣宮的人講的，奴婢還聽說芮姑娘用完膳常在花園走，說不準咱們能上呢。”

竇良孝是一定要找芮毓問個清楚，是以腳步一打轉便繞去花園，在長亭下坐了大半天，眼看日頭愈來愈大，面上漸漸有些不耐。

終于，那拐角出一抹人影來。

竇良孝甚至都沒看清那人是不是芮毓就急忙沖了上去，果然是。

竇良孝一上來就擒住芮毓的手腕，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拉，眼里猩紅，似乎失了理智，怒吼著：“你跟皇上說了什麼！你到底說了什麼！”

完全忘了，芮毓不會說話。

芮毓除卻一開始的驚嚇，后來竟也惡狠狠看向竇良孝，不等巧閱們手便將竇良孝的手指頭從自己手腕上一掰開，然后又瞪了一眼。

壞人，給皇上下藥，壞人。

竇良孝被看懵了，但一想自己不多就就要嫁給沈越那個病秧子，顧不得別的，推開攔著的幾個丫鬟，哭著拉住芮毓的手臂：“是不是皇上誤會了什麼？是不是你跟皇上說了什麼？是不是，是不是啊？啊？”

問一句近一步，芮毓只好跟著連連倒退，最后不知誰絆倒了誰，二人竟齊齊倒下去。

花園的小路鋪的石子都是形狀不規則的，硌得慌。

芮毓嚶的一聲，似乎到竇良孝的手，換來卡一聲，竇良孝痛的了出來。

芮毓怔怔的坐在地上，這不賴呀。

另一條路上竇良俏正偏頭同沈廉說著什麼，沈廉無打采的，沒應和。

竇良俏悻悻閉，一回頭卻見面前倒著兩個人。

忙快步走上來，在竇良孝面前一頓，手扶起了芮毓，還一邊說：“芮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摔疼了可怎麼辦。”

竇良孝憋著淚爬起來，狼狽的模樣讓心下又恨又想躲，不想讓竇良俏看笑話，也不想看到沈廉。

芮毓只是稍稍被石子磨了下皮，倒是不礙事。但是子，這麼一摔都紅了一片。

正由著巧閱細細查看，發覺一道目打在上，強烈的讓人難以忽略。

芮毓迎面去，是一個陌生男子。

長的卻與沈緒有幾分相像。

芮毓看過去的一瞬間沈廉驚得不由握了拳頭，良久發覺自己失了態，立刻收回目。

竇良俏早看到了這二人的眉來眼去，瞥了一眼竇良孝，淡淡的笑著。

沈廉難不看上了芮毓這丫頭？

倒是可以撮合撮合，只是不知道到時候康廉王抱得人歸時肯不肯助宮，做大楚新帝的第一個皇妃。

反正竇良孝是沒指了，竇家勢必要挑選其他庶進宮的。

芮毓賞花的心思被這幾個人給攪和了，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神淡淡從幾人中走過。

出乎意料的，還沒走幾步又折了回來，竟是當著眾人的面推了一把竇良孝，竇良孝剛爬起來又栽了下去，震驚到哭都忘了。

芮毓抿瞪了一眼，壞人，給沈緒下藥的壞人，還推，弄臟了的新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兇兇的，今天是護夫狂魔芮毓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