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教授對蘇荷的況十分關心,一來便安排了去看心理醫生。蔣東升原本還擔心蘇荷無法適應陌生的環境,但是有他和蘇教授陪著,倒是也沒出現什麼子。

蘇教授看重兒,自然也十分疼蔣東升這個外孫,他表達關的方式跟普通老人沒什麼區別,買了籃球和其他的一些年輕人喜歡的東西給蔣東升,更甚至送了一套住宅給外孫,像是要把這十幾年的份兒一口氣彌補回來。

蔣東升不太習慣外公這樣的熱，他往常獨立慣了,這會兒被人當小孩照顧反而不自在起來。駱啟明帶他看了那套小公寓,把鑰匙給他道：“這些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很早之前就買好了。”

蔣東升打量了那個小公寓一眼，裡面幹淨整潔，擺設的也好。尤其是那個牆的大書架上，更是擺了滿滿當當的書籍，都是分類放著，瞧得出是心打理過的。蔣東升走過去拿手指在排的書脊上劃過，都是些文學類的書，偶爾有幾本關於圍棋和介紹古玩的書。這大概是蘇教授和蘇荷喜歡的書，猜著蘇荷的孩子應該也喜歡這些，才給準備的吧。至於他，比起圍棋，他更喜歡下陸戰棋。

蔣東升的手指在一本介紹古墨的書脊上停留了一下，這書讓他想起夏，這些如果是給夏準備的倒是正合口味。

駱啟明顯然也發現了，笑道：“這本書你可以帶回去送給夏，他應該會很喜歡。”

蔣東升笑笑，道：“好。”

駱啟明又道：“我再準備別的禮給你。”

蔣東升了鼻子，道：“舅舅，我覺得你好像對我更熱了，這不是我的錯覺吧？”

駱啟明看了他一眼，道：“我們是一家人，當然會對你好。”他像是想起什麼，淡藍的眼睛裡帶了點暖意，“走吧，你媽媽也需要再準備一些東西，我開車帶你去添置一些。”

駱啟明送的禮是一輛汽車。蔣東升拿到車鑰匙的時候有點錯愕，道：“我用不到這個，這又不能開回去……”

駱啟明道：“可以的，船下面有倉位，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聯系一下幫你弄到大陸去用。”

駱啟明說的一本正經，蔣東升有些頭疼起來，不過比起外公那套公寓，這個舅舅給的也算是件小禮了。蔣東升推辭不掉，便接過來停放在駱啟明的車庫裡。

蔣東升在香江住了兩天，又覺得沒意思了。蘇荷現在每天都在接心理治療，他很能單獨見到，蘇教授工作繁忙，每天回來之後不是去向心理醫生詢問況，便是拉著蘇荷一起翻看相片，試圖讓回憶起更多。老人無法接自己聰穎的兒變這般不健全的樣子，經常指著照片，對蘇荷說起以前，說著說著便落淚了。

蔣東升坐在一旁，他剛想遞紙巾過去，就瞧見蘇荷已經掏出手帕親自給蘇教授拭了眼角的淚痕，指著那張照片繼續說下去。蘇荷想起了很多，現在雖然還有些糊塗，但是是記得和父親一起生活的記憶的。說的很慢，也很詳細，甚至連家裡哪只碗碟的擺放位置都說出來，更提到了蘇教授給做早餐的時候手忙腳的弄糊了面包片。

蘇教授聽說著，努力克制不讓眼淚流出，但是卻無法抑制湧到眼角的酸楚，“是爸爸不好，爸爸沒用，沒有照顧好你。”

蘇荷的神像是十幾歲的，像是順著照片想起了什麼事一樣，道：“爸爸，你怎麼哭了？烤焦了的也很好吃嘛！對了，學校要舉行校慶呀，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新服……”蘇荷開始認真苦惱起來，“爸爸也要準備新服才行，你的襯衫太舊了，會被別的教授笑話的。”

蘇教授想起十幾年前的舊事，著聲音跟接下話去，“不用，爸爸的服還能繼續穿，我們去給你買那件白的小洋裝好嗎？”

蘇荷認真的想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堅定道：“不行，還是去買一件新襯衫吧，我把去年穿的那件洋裝修補一下，還能穿嘛！”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舒了口氣，笑道：“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去給爸爸買襯衫，但是你下次做實驗絕對不能再把服燒掉了，爸爸總是不小心……”

蘇教授聽著說，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淚，口中小聲喊著蘇荷的名把擁在懷裡。他心裡苦的厲害，看到兒這樣，更是難的，“楠，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當年如果再等等你，如果我再回去找你，怎麼會讓你變現在這樣……”

蘇荷困起來，推了推蘇教授，見老人依舊在痛哭，便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他。的記憶還在當年校慶前的時候，蘇教授這樣一哭，讓有些迷茫起來。轉想要找人來幫忙，但是在回頭看到蔣東升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你是？”

蔣東升看著蘇荷眼神不對，沒敢靠近，保持姿勢坐在那裡，小聲道：“我是東升啊。”

“東升……蔣東升……”蘇荷喃喃道，都僵起來，的記憶開始有些混，那些一直苦苦忘的事翻湧而出，灰白的牆壁和親手編織的嬰兒小鞋子錯出現，簡直要把頭給漲裂開。

蘇教授也覺到了蘇荷緒反常，忙幹了眼淚去看兒，“楠，你怎麼了？頭又疼了嗎，我們去看醫生啊……啟明！啟明快來！”

蘇荷抱了手臂，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蔣東升也被嚇到了，忙上前一步扶住，“媽！媽你怎麼了？”

蘇荷似乎被蔣東升喊的那個稱呼刺激到了，睜大了眼睛，痛苦地抱住頭使勁搖晃著，口中說著的已經是混的聽不清意思的話了。心底最後的一道防線終於裂開了隙，那些認為好的回憶，也無法再讓安全的呆在那個小小的安全壁壘裡。

蘇荷抗拒蔣東升靠近，這讓蔣東升站在一旁束手無策起來。

駱啟明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一把將蘇荷打橫抱起，扭頭對蔣東升道：“你去樓上把小醫藥箱帶上，如果路上緒不穩，先給吃些藥。”

蔣東升愣了下，立刻上樓去拿上，跟著跑出去。

蘇荷送去醫院及時，的沒有大礙，只是記憶出現了混。無法同時面對蘇教授和蔣東升兩個人，在的記憶裡，抹去了最痛苦的十五年，堅信自己還是一個等待開學的學生，是同最疼的父親生活在一起的。

蔣家的那些人和事被蘇荷封閉起來，那一段被背叛被拋棄的痛苦回憶，讓無法承。可以忘所有，但是卻記得自己的孩子，正是這份母，卻又讓陷深深的痛苦。

心理醫生建議將蘇荷留在醫院治療，並且委婉的提出，這一階段可以由蘇教授陪同，但是不要與孩子過多的接，讓先逐步理順記憶，慢慢適應的比較好。

蔣東升神有些黯然，但還是聽從了醫生的話，強笑道：“也是，我本來就打算開學回去，原本還擔心我媽在這邊不適應，倒是我在這添了。”

駱啟明剛才一路抱著蘇荷過來，這會兒上襯衫的袖子都是折起來的，他過去拍了拍蔣東升的肩膀道：“很在乎你，所以才會這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在這邊安排你繼續上學……”

蔣東升搖了搖頭，道：“不了，我答應了我爺爺要回去念軍校，而且比起這裡可能部隊更適合我。”

駱啟明沒再多勸，他尊重蔣東升的選擇，他認為這個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有足夠的權利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蘇教授想留下外孫，但是勸不住他，也只好送他回去，叮囑道：“你舅舅會在大陸辦廠，你到時候有事，就去找他，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蔣東升笑著答應了，他臨走的時候彎□擁抱了下滿頭白發的蘇教授，學著洋人的禮儀親了親他的臉頰，“外公，你也要盡快定下來做手才好，到時候我還來看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教授厚重鏡片下滿是淚，點頭聲說好。

蔣東升又道：“外公，你不要怨恨我爺爺，他對我一直很好，現在我長大了，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爺爺他們在努力讓您回去，再等兩年，等兩年您就可以再看到家鄉的那座小石橋了。到時候我媽也好了，咱們一家人一起去看……”

這句話說到了蘇教授的心坎裡，他一生顛沛流離，最放不下的就是親人與故土，如今蘇荷已經回到他邊，他的心結了一個，但是對家鄉還是難以割舍的。那是他生活過的地方，一個在海外的遊子又如何能忘記那片養育他的故土呢？離開的越遠，想念便越深，這種深脈的牽掛是無法改變的。

蘇教授了外孫的頭發，含笑答應了他，“外公也會好好惜，等著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

駱啟明在一旁咳嗽了一聲，道：“父親，您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他做出一臉傷的表，倒是惹得蘇教授笑起來，“對對，也帶上你，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

蔣東升對駱啟明笑笑，蘇荷病發的事之後，他對駱啟明的敵意消去了不。他能覺到駱啟明是真的照顧他外公和他媽，這個人還是靠譜的，“舅舅，我媽的事兒，就多勞你費心了。”

駱啟明對他的示好有些意外，不過也高興起來，點頭道：“我們是一家人，這些都是應該的。”

這次蔣東升是一個人坐船離開，比起來的時候孤獨了幾分。他把帽簷低了，坐在位子上閉眼休息，暑假剛開始，他這趟香江之行便匆匆結束了，這會兒孤零零一個人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船上微微有些顛簸，腳下的小箱子晃一下，蔣東升用腳抵住了，眼睛微微睜開看了它一眼。那是他在香江的時候給夏找的一箱各式各樣的紐扣和其他零碎品，費了不功夫，但是收獲頗。

蔣東升角微微揚了下，也許，他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