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東升一手拿著他和夏的換洗服,一手抱著夏哼著歌就往外走，剛走兩步,就聽見雲虎又喊他，“哎，對了,那幾個人你都關了大半個月了,也該理了吧？”

蔣東升往外走的影停頓了下，立刻又恢複了正常,“好,我知道了。”

“你空去看看吧,關在裡頭鬼哭狼嚎的，嘖……”雲虎已經背過去洗澡了,嘩啦啦的水聲裡傳來他幾句嘟囔，聽不太真切了。

蔣東升帶著夏回房間，把夏擱在床上之後又去拿巾給他頭發，夏的頭發偏，在指尖過的時候很舒服，“你頭發是不是短了點？”

夏只道他特意放小了力氣，但還是被的抬不起頭來，悶聲道：“嗯，太長了，我自己剪了幾下。蔣東升，雲虎剛才說……”

蔣東升轉又去拿了條巾，順手給自己了，“跟雲虎練了一天，還真有點了，夏你等會跟我一起出去吃？”

夏抬頭看著蔣東升，一點轉移話題的意思都沒有，繼續把剛才那句話問完，“雲虎說的那些人，是張參謀他們吧，你把他們都帶到哪兒去了？”

蔣東升愣了下，繼續拭，聲音一變化也沒有，“哦，是啊，前段時間不是都抓齊了麼，就先關起來了。雲虎這邊部隊還要拉練，帶著不方便，給弄到武城去了，那幾個地方上的好理，就是張參謀有點麻煩，這邊判不了，得送軍部法庭去吧……”

他說的平平淡淡的，夏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在他的印象裡蔣東升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只歎了一聲，道：“你別沖，別幹傻事。我在山崖上手之後，才知道最折磨的是自己，我不希你也後悔……

蔣東升走過來，看著夏的眼神都和了，“我答應你，不會太出格的。”

夏抬頭看著他，蔣東升把巾扔下，俯在他邊親了一口，“我還想跟你，還有咱媽，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啊。”

夏微微松開牙關，半閉著眼睛接蔣東升侵進來的舌，同他親昵的接了個吻。兩人分開的時候，夏臉上還是微紅的，眼睛裡也是水氣彌漫，一點排斥也沒有，反倒是更像一只剛剛認了親人的雛鳥似的滿眼的依賴。

蔣東升手夏的小臉，單手就能遮住，還沒自己的掌大，他覺得自己要是這時候把夏怎麼了那可真是畜生了。心裡歎了一句，還是忍不住親了親小孩的角，“一會吃飯，你得多吃點才行。”

兩人收拾好了，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警衛員敲門進來收蔣東升的髒，這都是要拿去洗的。這次王小虎留在京城沒，帶來的是個新面孔警衛員，麻利的收拾了門口的迷彩服之後還低頭跟蔣東升說了一句，“蔣，那個人醒了。”

蔣東升眼睛亮了下，立刻道：“太好了，你去準備車，咱們一會去趟武城。”

夏有點奇怪，“不吃飯了？”

“去武城吃吧，我帶你去吃點好的。”蔣東升神放松了許多，手攬過夏一起往外走，“咱們去武城瞧瞧姥爺，順便也去見一個人。”

夏一直惦記著姥爺的病，去瞧曾老自然很高興，但是聽見後一句不免有點疑，“還去看誰？”

蔣東升眉頭都舒展開，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訓練營所在的地方離著武城不遠，蔣東升一路瞧著心不錯，還在那跟夏說白天訓練的事。夏看著他眉飛舞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喜歡在部隊訓練嗎？”

蔣東升笑道：“還行，在這兒痛快的。”

夏記得上一輩子蔣易安就是先在部隊裡提拔起來的，蔣老當年也說過兩兄弟裡還是蔣東升更適合在軍中發展，只是那個時候蔣東升不聽安排，似乎是在臨開學前傷了……夏眉頭皺起，招手讓蔣東升彎下腰來，“你頭上是不是有一塊疤？”

蔣東升樂了，順從的低了頭讓他看，“夏你傻了吧，你額頭上才傷著了啊，我好好的，什麼時候頭上有疤了？”

夏一臉嚴肅的手勾著蔣東升的脖子，讓他湊近了，仔仔細細的在他後腦勺了一遍，真的沒有。他當年跟蔣東升在一起的時候，這個人上的傷疤就沒過，不過頭上這個例外。記得甘越有一次喝多了約提起過，說是蔣東升頭上被砸了直躺了三個月才能彈，可惜了，沒能一起念軍校。如果他沒記錯，蔣東升應該是在升大學這段時間裡被人開瓢兒了……

蔣東升哪裡知道夏的心思，他就瞧見夏勾著他不許走，小臉上滿是擔憂，瞅得他心都了。等到夏手來回蹭啊啊的，蔣這小心髒更不爭氣了，砰砰砰恨不得從嚨裡蹦出來。蔣東升咽了下口水，他猜著，該不會是這幾天訓練太多讓夏寂寞了？

帶著點補償心理，蔣東升帶著夏好好吃了一頓，倒也沒點什麼貴的飯菜，那會兒飯店都是公家的，做的味道可口也實惠，就照著夏喜歡的清淡口味要了幾個當地菜肴，還點了五籠小包子。

那小蒸包味道不錯，但是分量也足，一人五個也就飽了，五籠實在太多了點。夏看了蔣東升道：“這吃不完吧？”

蔣東升還沒說話，旁邊的警衛員已經替他答了，“這還不到蔣一半的飯量，平時在我們那吃的更多，放心吧。”他是蔣老邊的警衛員，每回有訓練的時候，蔣老也讓兩個孫子一起跟著參與，比較起來他們更喜歡這個悶頭吃什麼都香、吃飽了訓練個三天三夜都神的蔣二。另外那位蔣易安，比起來還是略微有些爺脾氣，他們不敢親近。

蔣東升在小飯店直吃到老板不敢再賣包子給他，這才一，說了聲吃飽了。夏和警衛員一起看著他那毫無變化的肚子，實在想不出剛才那足以堆小山的包子都去了哪裡。

蔣東升忽然想起什麼，一招手道：“再給我兩籠包子！”

老板臉都白了，道：“還、還吃啊？！”

蔣東升樂了，“不是，我打包帶走。”

蔣東升提著兩籠包子跟夏一起去了醫院，到了病房的時候，曾老自己畫了棋盤，在那兒教著顧白蕊下棋。老頭檢查了之後並沒有那麼嚴重，一時也寬了心在這休養，偶爾下個棋玩。他沒找到棋子兒，便讓顧白蕊摘了一把樹葉子，湊合著用。

曾老這會兒瞧見夏來了，忙把樹葉子放下，道：“夏你……你這胳膊怎麼了？！”

曾老爺子還沒等出個笑模樣，一下就被夏那吊起來包裹了層層白紗布的手臂嚇得變了臉，連忙招手讓他過來，“這怎麼弄的？不是說去抄書嗎，怎麼胳膊傷這樣了？”

夏笑笑讓他別擔心，“我爬梯子來著，不小心摔了一跤，姥爺你別擔心，過幾天就好了。”見老人擔心的不行，還是過去讓他仔細看了一下，又問了老人的傷怎樣了。

顧白蕊這幾天一直陪著，也沒再出去擺攤了，聽見夏問，忙道：“醫生說還是保守治療的好，讓吃藥靜養呢。就是每天上午、下午都有好些醫生來看，開的藥也比以前多了。”

夏看了蔣東升一眼，那位對他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的承認了找醫生來給姥爺看的事兒。

曾老最疼這個寶貝外孫，見夏帶傷來看自己，這都擔心的恨不得自己從病床上蹦下來，讓夏躺上去了，“你看看，你看看，早知道就不去他們家幫忙了！哎，我今年開春給你占了一卦，說是得遠離高和山石，瞧瞧，這可不就是應了！原本想著你在京城好好兒的，上哪兒能著個高山峻嶺，也沒跟你說，沒想到竟然是個梯子……”

蔣東升把包子遞給顧白蕊，聽見曾老這麼說，也走過來道：“姥爺你還會算這個？那你再給夏瞧瞧，往後幾個月不能什麼？”

他這個姥爺喊的自然，曾老也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勁來，順口答道：“年初算一卦最準，算多了就不靈了，哪兒能隨便算著玩呢！我也是過年的時候沒見著夏，心裡怪擔心的，唉。”

顧白蕊也道：“是呀，我也想請曾老幫我算一卦，結果他說看我面相就是有福的，說算了沒準還折福呢！”

蔣東升還不死心，在那嬉皮笑臉道：“姥爺你再看看夏，咱們夏也是個有福的吧？”

曾老一挑眉，聲音都大了幾分，“那當然了！我這外孫一看就是狀元的命，瞧瞧這眉，還有這雙眼睛，看看著這直的鼻梁……嘖嘖，我家外孫以後富貴著呢！”

蔣東升聽在耳朵裡跟誇獎自己似的，樂得合不攏。

曾老這幾天在醫院憋壞了，難得遇到個說話的，一邊吃包子一邊跟蔣東升閑聊。老頭順便還給蔣東升瞧了下面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回再瞧見蔣東升這孩子眉宇間那份鬱消了大半，多了一份豁達，這主生機，也主運，瞧著也是大富大貴的。

顧白蕊跟著學了幾天，也笑道：“老爺子說這種面相不多，合著咱們屋裡都是大富大貴的呢！”

曾老也笑了，道：“是啊，往往都是有福氣的紮堆兒來嘛！”

蔣東升看了夏一樣，沖曾老笑道：“沒準是托了夏的福，我也大富大貴了一把。”

顧白蕊前幾天擔心自己的婚事，拉著曾老再給仔細瞧了面相，蔣東升聽了之後，也跟著湊了個熱鬧，讓曾老給他瞧瞧。

曾老哭笑不得，趁著顧白蕊出去，低聲音道：“我那是哄寬心的，這姑娘的婚事好辦，無非是卻了禮金，回頭我張羅著給借些錢，推了這門婚事自然找個好的。你在這跟著湊什麼熱鬧啊？你這才多大，就想著娶媳婦啦？”

蔣東升歎了口氣，“我是真想娶媳婦了，可媳婦太小，每天瞧見都……”他沒說完就被夏暗中踢了一腳，生生改了話，“每天瞧見別人有媳婦都羨慕啊。姥爺，你好歹給我看看，要不你給夏看看也啊。”

夏比他還小呢！曾姥爺愣是被這傻小子氣樂了，了手，指了指他眼角那，道：“這裡主桃花，瞧見沒，帶紅的那就是桃花旺的，我看你這倒是泛青，瞧著像是面冷心狠的，以後桃花多不到哪兒去。夏還小，看不出來……咿？”他回頭又瞧了夏一眼，疑道，“夏你過來我瞧瞧，這怎麼多了份兒桃紅？”

夏模樣像母親多些，一雙眉眼生得漂亮，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份傲氣，此刻卻是眼尾泛紅，正是曾姥爺說的“桃花相”。

夏見那邊一老一都盯著他瞧，立刻後退了兩步，“這不準，我眼睛紅是因為昨天晚上沒睡好。”見那邊兩位瞧過來的眼神更關切，立刻提著暖瓶狼狽逃出去了，“我去打水。”

夏在開水房接了一壺熱水，這會兒都去吃飯了，開水房裡也沒什麼人，很快就打好了一壺。可還沒等走，就被蔣東升堵在這了，蔣東升低頭盯著夏的眼角，怎麼看怎麼覺得曾姥爺沒說錯，他心裡跟長草了似的，抬手就了一下夏的眼角，“還真有點泛紅。”

夏抬頭瞪他一眼，“這是誰害的！”

蔣東升角挑了下，眼裡也帶了笑意，低頭道：“真是臨出門的時候，被我親這樣的？”

夏耳尖也泛了紅，一雙眼角裡水潤得發亮，氣鼓鼓的樣子惹得蔣東升心大好起來。他手了夏的腦袋，道：“夏，那天在山崖掉下去的人還活著，我帶你去看一眼。”

夏愣了下，點了點頭。

蔣東升帶夏去見了黃牙，夏站在門口只瞧見黃牙一在外面的一只手臂，其餘的地方全部都包裹起來。黃牙上著各種管子，只吊著一口氣不死，每次氣都發出沉重的聲音。夏看不到他的模樣，藍的醫護簾遮擋起一半，有醫生和護士在忙著給他治療，模糊中看到黃牙那只手了一下，他的手指也回去了，上頭有著糙難看的合針腳，目驚心。

蔣東升站在一邊陪著夏，他不屑於說謊，他早就找到了黃牙，只是等到今天才得到黃牙蘇醒的消息，這才帶著夏過來看一眼。他調了那麼多醫生來搶救這個畜生一條命，求的只是夏的安心，夏的手是握筆寫字作畫的，這樣的汙，不該沾染到他手上。

夏匆匆看了一眼，便抬頭去問蔣東升：“這個人也判刑？”

蔣東升點頭，道：“是，他上背了不止一條人命，這次都查出來了，市委調來一個工作組審查，一定要嚴肅理。”

夏又看了一眼病房裡遮擋了大半的黃牙男人，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夏心裡那份跟隨了多日的恐懼終於淡化了，手上也輕了許多。像是，丟掉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蔣東升一直留意著他，直到這時，眼裡才出一點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