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議室出來,杜敏就覺得,老板的臉不太好。會議是單純的高管會,沒有讓書做速記,只開了短短四十多分鐘,也不知道討論了什麼重要議題。
杜敏雖然到公司來才一年多,但對老板的脾氣格已經得很清楚,他不是那種喜怒形于的人,常常臉上有溫和的笑意,待人事都十分和藹可親。大約是海歸的緣故,作風十分洋派。公司做的雖然是傳統實業,工作氛圍卻輕松的好似一些IT公司。再加上老板年輕,作風開明,尤其去年年會的時候,竟然一本正經領著一群高管大跳桑舞,笑全場,逗得所有員工樂不可支。
這樣隨和親切的老板,都面不悅,那說明問題已經比較嚴重了。杜敏沒有擔心太久,因為今天是周五,到了下午三點的時候,果然司機送了孩子來,小朋友一進書室,所有人都不由得松掉一口氣,尤其孩子雖然年紀小,禮貌卻周全。一進來就背著手,口齒清晰伶俐,認真的打招呼:“杜阿姨好,趙阿姨好,陸阿姨好。”
趙菲已經結婚有兒,所以最喜歡孩子,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平平來了?我幫你敲門。”
“叔叔忙麼?”
“沒有,他在等你。”
趙菲牽著平平的手,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前,舉手輕輕敲了幾下,聽到老板說了聲“進來”,就打開門,說:“董事長,平平來了。”
“叔叔好!”
趙菲覺得清脆的音仿佛一秒鐘就融掉老板臉上的云,只看見盛方庭笑著站起來,牽著平平的手,一直走到座椅前,把孩子安置好,問:“喝什麼?牛還是果?”
“我不,謝謝叔叔。”
盛方庭點了點頭,趙菲會意的退出去。平平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桌上的電腦屏幕,上面全是數據和各種圖表,盛方庭問他:“看到什麼?”
“五月促銷計劃。”
“重點?”
平平出食指,神認真的指出其中一項:“這個有問題,大中華區里面,對臺灣我們都是以元結算的,對香港是人民幣結算,臺灣一共16家合作伙伴,元結算的卻有18家,有兩家香港客戶是元結算,我們會損失匯率,這是不對的。”
盛方庭哈哈大笑,了平平絨絨的發渦,說:“你比你爸強多了。”
平平回過頭來,烏黑湛亮的眼睛看著盛方庭,語調堅定:“我爸爸會做手,叔叔不會!”
“一提到你爸你就唯恐他吃一點虧。”盛方庭仍舊不以為然:“會做手有什麼意思,還是做生意更有意思。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賣東遠的飲料,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地區,你都可以看到東遠的純凈水,多值得驕傲自豪。”
平平表嚴肅認真,說:“媽媽說,會做手可以治病救人,這是最有意義的事。”
“你媽跟你爸那是一伙的。”盛方庭說:“你看,做飲料也可以救人啊。去年你不是跟我去云南了,向缺水地區的小朋友贈送純凈水。那時候你不是跟我說,可以幫助小朋友,真有意義。”
“對呀,所以媽媽也說,有心幫助人,做任何事都可以幫到別人,所以才不反對我到叔叔這里來。”
九九藏書網盛方庭出手指刮了刮平平的鼻尖,說:“叔叔為了教你,費了多勁啊,你媽媽起初可不讓你來,說你太小了,要不是我著你爸爸出面,才不會答應呢。”
“爸爸也說你是拔苗助長。”
“哼!他真這麼說?”
“是啊,上個星期六,我在看你給的那套兒版《三國演義》,他看到了,就說叔叔是拔苗助長。”
“那是兒版啊!”
“就是啊!”平平難得附合他:“他老是以為我還小,我都十歲了!爸爸還說,以后妹妹可不能讓你染指……叔叔,你教過我,染指就是指分取不應該得到的利益,他怎麼能這樣說呢!”
盛方庭贊同的點頭:“你妹妹我才不會教呢,讓你爸爸把寵一個公主好了,有王子哥哥你在呢!回頭遇上惡龍,你就拔劍出來殺掉,一直守護小公主到年,再把給另一個王子好了!”
平平笑得燦爛:“為了妹妹!”
“加油吧!王子!”盛方庭將一厚疊文件夾推給他:“看完了告訴我,看懂了什麼,沒看懂什麼。”
一直到六點鐘,平平才跟盛方庭一起下班。在電梯里,平平問:“叔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飯?”
“你媽媽又做什麼好吃的了?”
“爸爸要吃扁燕,媽媽自己敲的燕皮。”
“你爸爸真幸福!”
“我也覺得!”
“為了給你爸爸添堵,我決定今天晚上去你們家蹭飯,把你媽媽做的扁燕全吃掉!”
平平笑咪咪:“不會的啦!媽媽做了好多。”
聶家大宅,盛方庭其實并不常來,可是傭人都認得車牌,老遠就迎出來開車門,問:“盛先生來了?”
平平牽著盛方庭的手,一直走到客廳,大聲說:“爸爸,叔叔來了!”沒想到聶宇晟正在陪客人說話,而那位客人,正巧是舒琴。盛方庭沒提防突然看見,兩個人總有兩三年沒見了,舒琴自從回了蒙,就斷了消息,跟聶宇晟也不過偶爾通電話。這次是有事才過來,更沒想到會見到盛方庭,猝不及防,兩個人都不由一怔。
聶宇晟是知道他們過去那一段的,正想怎麼說句話打圓場,談靜正好從廚房里走出來,問:“又有客人來?啊,是小盛,正好,燕都蒸好了,大家洗手吃飯吧。”
盛方庭對從來比對聶宇晟客氣,倒是十分禮貌問了“大嫂好。”又問:“安安呢?”
“下午睡了會兒,估計還沒醒呢。”談靜一邊說話一邊解下圍,跟傭人一起擺碗筷,剛坐下沒一會兒,保姆從樓上抱了孩子下來,說:“安安醒啦。
十個月的聶安安妝玉琢,人見人,把胖乎乎的拳頭塞在里,一邊流口水,一邊努力去抓談靜的襟。談靜把孩子接過去,安安就咧開,給了所有人好燦爛一個笑容,笑得咯咯有聲。
“喲,安安!”舒琴拍拍手,引起安安的注意:“我抱一抱好不好?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就看過你照片,還是一丁點兒大的時候。”
“滿月的照片吧。”聶宇晟微笑:“好像是滿月那天,我給你發過郵件。”
“百日的時候你也發過,語氣還特別得瑟,說,看我們家安安,長得多漂亮!”舒琴恨聲道:“那會兒我正在礦區,要多苦有多苦,看到你曬全家福,真是恨不得起心立刻沖過來,狠吃你一頓。我們吃苦呢,你泡在罐子里。”
“礦上怎麼樣?”
“好的,枯燥又無聊,每天就是安全第一,生產生產再生產,挖煤唄,還能怎麼樣。”
“要不來替我幫忙吧,公司缺人手缺的厲害。”
“你不是回醫院上班了麼?還管什麼公司?”
“我是董事啊,東遠我也有一份的,再說了,我是大東,不高興了,把董事長炒掉,隨時自己干,所以我得先把你安排進去,這潛伏。”
舒琴不愿意再接口,談靜笑著說:“他就開玩笑,別理他。”
盛方庭這時候才瞧了聶宇晟一眼,說:“這麼囂張啊?當著我的面說炒掉我,收購戰你贏得了我嗎?”
“贏不贏得了,又沒有比過,怎麼知道?”
盛方庭哼了一聲,說:“厲荏。董事會不一直要求你回去上班嗎,你為什麼理都不理?還炒掉我?!炒掉我你就得天天坐在東遠的辦公室批文件,你要是給我面子,先去東遠坐兩天?你不是大東嗎?憑什麼全扔給我啊?”
“能者多勞嘛!你喜歡做飲料,我喜歡拿手刀,君子不奪人所好。”
“我可不當君子,去年你還說我是小人呢!堅決反對我開除那誰……”
“管理也應該有人味,追求利益無可辯駁,但如果沒有人,未免人心寒。”
“聶醫生,如果遇上腫瘤是不是應該清除?如果該截肢的時候是不是就該壯士斷腕……”
平平嘆了口氣,一手支頤,像個小大人似的,對舒琴說:“舒阿姨,你不用理他們,他們兩個就是這樣,一見面就會辯論,誰也說服不了誰……”
果然連談靜都不關心聶宇晟跟盛方庭的辯論,招呼舒琴吃菜,又接過安安,喂吃輔食。安安是特別乖巧的孩子,非常好帶,一邊吃著羹,一邊就沖舒琴直笑。
舒琴看著那樣的笑容,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要融了,所以吃完飯后,又陪著安安玩了好一會兒,直到安安要喝牛睡覺了,才告辭。
“小盛也要走。”談靜說:“讓他送一下你。”
“不用了。”
“那讓聶宇晟開車送你。”
“別,別,讓他帶平平洗澡去,你剛才不是說,平平習慣跟他一塊兒洗澡嗎?”
這時候盛方庭終于了一句話:“我送你吧。”
“不用了。”
舒琴已經走到門廊的臺階下了,盛方庭站在門廊上看著,談靜從后面輕輕推了他一把,說:“追呀!”
盛方庭追上去,不知道跟舒琴又說了句什麼,舒琴仍舊繃著臉,掉頭就走了。談靜看著盛方庭跟在后頭走出去,不由得微微嘆口氣。
平平從后冒出來,問:“媽媽你怎麼又嘆氣了?”
“問世間為何,不過一降一。”聶宇晟抱著安安踱出來,安安抱著瓶,烏黑的眼珠專注著盯著父親的臉,還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興的退開,十分認真,十分努力的回應,“哦——”了一大聲。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夜風輕溫,正是春風沉醉。故事或許早就已經結束,又或許,才剛剛開始。
所有的幸福,都是最好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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