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宇晟著急的是眼下的難關,他問:“有沒有辦法,套現兩三億?就在這兩天。”
喬律師迅速地將聶東遠的私產況回想了一遍,最后他搖了搖頭:“金額太大,時間太。”
聶宇晟站起來跟他握手:“謝謝您,有任何問題,我再咨詢您。”
聶宇晟在聶東遠的辦公室里待到天黑,一個個見公司的高層。到了晚上七點多,樸玉出來,看見董事長辦公室還亮著燈。韓書看到他連忙站起來:“樸總。”
“小聶還在里面?”
“嗯。”韓書告訴他,“剛剛說讓福建廣東那邊所有生產基地的負責人明天趕過來見他。”
公司最本的業務是飲料和快消食品,幾大生產基地都在福建和廣東。
樸玉想這個小聶說是外行,倒真不像外行。韓書看他有進去的意思,連忙替他敲門。
“請進。”
隔著門聽,小聶的聲音跟老聶,還真有點像。樸玉走進去才發現聶宇晟在煙,所以嗓音喑啞了不。他還沒見過聶宇晟煙,聶宇晟一見到他進來,也馬上把煙給掐掉了。香港那邊已經傳真了授權書過來,聶東遠授權聶宇晟全權代表他理公司業務,并且授權他全權理自己的私產。想必老聶也知道馬上就是付款日,聶宇晟需要立刻籌錢。
現在這份授權書就擱在聶東遠那張锃亮锃亮的海南黃花梨大案上,聶東遠的簽名龍飛舞,那悉的三個字讓樸玉移也移不開目。
聶宇晟把煙掐了之后,就起打開窗子通風,招呼樸玉:“樸叔叔,請坐。”
他知道樸玉不煙,所以把兩扇窗子都打開了,又把房間里的新風系統開到最大,一時間只聽到風聲呼呼,吹得那張黃花梨大案上,一疊信箋紙刷拉拉響。聶宇晟隨手拿起鎮紙,把那疊信箋紙住了,然后問:“樸總,錢的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樸玉說:“沒有好辦法,但如果公司需要,我可以把自己個人名下持有的公司份,抵押給銀行。”
聶宇晟搖了搖頭,說:“這種關節上,銀行未必肯貸。”
樸玉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已經約了銀行的支行長明天見面,公司跟他們合作多年,于于理他們都應該拉我們一把。”
“爸爸跟我說過,銀行其實是嫌貧富的,你有錢的時候,他才會貸款給你,你沒有錢的時候,他是不會貸款給你的。”
樸玉又看了聶宇晟一眼,他說:“聶先生說的是。”
聶宇晟的思緒倒飄到了別,聶東遠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小,那時候聶東遠的工廠正是如日中天,很多銀行都排著隊來拉他貸款,不久之后就是經濟衰退。很多鄉鎮企業倒閉,銀,聶東遠正好擴大生產線,急需要付給外商采購設備的錢,但銀行貸款卻久久批不下來。最后是聶東遠抵押了工廠廠房和他們自己住的房子,才籌到那幾十萬設備款。
那時候他還小,只看到父親如同困一般,在家里走來走去。也就是那時候,他看到了父親的第一白發。東遠集團從一間工廠做到這麼大,闖過多難關,經歷過多風浪,父親過多心,著過多急,他其實是不清楚的。今天坐在父親的辦公室里,他才知道,所有巔峰上的風無限,背后必然是浩浩的淚。
東遠是父親的心,現在父親陷囹圄,自己卻應對無措。
他主問樸玉:“明天見銀行行長,需要我一起嗎?”
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樸玉說任何話都非常謹慎,他說:“您如果有時間,我當然愿意陪您見見行長。”
聶宇晟覺得樸玉對自己客氣得甚至有點見外了,他雖然外行,卻也不傻。他說:“明天我想請廣東和福建基地的幾個負責人過來,樸叔叔要不要一起見見?”
樸玉點頭答應了,又勸聶宇晟早點回去休息。聶宇晟于是跟他一起下樓,按照樸玉的意思,是想自己親自送送聶宇晟的,被聶宇晟拒絕了。
“也不順路。”聶宇晟說,“樸叔叔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辦。”
他們從電梯下來的時候,書已經通知聶東遠的司機,于是司機早就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停在公司大門外的臺階前,一看聶宇晟出來,立刻下車替他拉開后座的車門。
樸玉看了看那部悉的黑汽車,點頭跟聶宇晟道別。
司機把車開上了主干道,才問:“您回哪邊去?”
聶宇晟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司機是問自己到底是回聶家大宅,還是回他自己買的那公寓去。他說:“都不回,我約了人吃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打電話,于是給舒琴打了個電話,單刀直的說:“下班沒有?我過來接你。”
“怎麼啦?”舒琴覺得莫名其妙。
“有點事跟你談。”
舒琴也沒太當回事,于是告訴他:“我還在公司,不過晚上我約了人吃飯呢。”
“方便推掉嗎?”
舒琴遲疑了一下,約了盛方庭。這兩天盛方庭當休假,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去打網球游泳,晚上等下班,就一起去吃飯。不過聶宇晟的口氣似乎十分急,他的子知道,普通的事他不會這樣著急的。想了想說:“我推掉。”
“好,我馬上過來接你。”
舒琴打了個電話給盛方庭,說自己有急事不能回去跟他一起吃飯了,然后慢吞吞收拾東西。本來是加班,把手頭的事理一理,看了看手表,已經八點多了。
路上有輕微的堵車,聶東遠挑選的司機從來可靠,技好,沉默寡言,見聶宇晟坐在后座發呆,更是一聲不吭。聶宇晟其實腦子里是一片的,下午的時候他看上去很鎮定,起碼在整個管理層眼中,小聶先生似乎有竹,臨危不。其實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局勢比自己想像的要復雜得多。他習慣在安靜下來之后理清思路,就像習慣在手結束后回想每一個步驟,有沒有出錯,有沒有紕,如果有,如何補救。
涂高華管集團財務,聶宇晟跟他聊的時間最長也最深,涂高華把幾本賬都簡略地算給他聽了聽,聶宇晟才徹底明白父親的手法。這年頭實業都不掙錢,掙錢的都是資本。而聶東遠的那些資本運作,說白了都是游走在法律的邊緣。
涂高華提醒他注意大東慶生集團,因為慶生集團差不多有13%的持,而管理層加起來有4%左右。這兩力量萬一湊到了一,就是17%。
聶宇晟不知道慶生集團會不會在此時落井下石,而涂高華反倒更擔心管理層。
“上次東大會,以樸總為首的管理層曾經提出過增持,但聶先生沒有同意。”
聶東遠像所有傳統的創業者一樣,雖然聘用職業經理人,但也保持距離,更保持自己的絕對權力和權威。
聶宇晟沒想到事越來越復雜,他想著想著,太上的管就突突直跳。今天樸玉的態度很客氣,但這客氣正說明有問題。這種危急關頭,管理層表面上接了他代理聶東遠,但他是個真正的外行,聶東遠如果長期滯留香港,甚至被判有罪,那樣的話,即使保外就醫,也是無法離開香港的。管理層會不會有別的想法,就難說了。
父親不在,他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而且馬上就得付供貨商的款子,還一點著落也沒有。
舒琴接到聶宇晟的電話下樓,到找他那部車,卻沒有找到。倒是有一部陌生的黑奔馳,無聲地閃了閃大燈。舒琴回頭一看,司機早已經下車來,替打開車門。
舒琴一見后座上是聶宇晟,就跟他開玩笑:“喲,大爺,今天怎麼這種做派?”
馬上聶宇晟的臉就讓反應過來,是出事了。司機關上門,啟車子,才問:“怎麼了?”
“我爸公司有點事。”聶宇晟說,“能幫我想辦法籌一筆款子嗎?”
舒琴立刻知道是出了大問題,問:“要多?”
“兩億六……三億更好。”
舒琴沒轍了:“這麼大的數字,即使我回家跟父母商量,他們也不見得一時間能籌到。你要是要的一點,我倒是能厚著臉皮回家跟我爹開口。”
舒琴跟家里鬧翻了很久,肯說這句話明顯是兩肋刀,所以聶宇晟很激,他說:“我知道你也多半沒辦法,不過總歸是不死心想要問問,謝謝你。”
舒琴頗有些擔憂,問:“伯父怎麼了?”
“接調查,在香港,沒辦法回來。”
舒琴想了想,問:“這錢你急著要嗎?”
聶宇晟說:“很急。”
“銀行呢?”
“明天約了銀行談,但是況不怎麼樂觀。”
舒琴愣了半天,聶宇晟倒說:“晚上吃什麼呢?中午在手臺上,就吃了兩片餅干,現在得胃都疼了。”
舒琴隨便選了家館子,聶宇晟把地址告訴司機,然后又問舒琴:“有沒有相的獵頭?”
舒琴是做人力資源的,一點就,說:“相的獵頭倒是有,就是不知道,現在市面上有沒有你想找的人。”
聶宇晟苦笑了一下,如果要被迫換掉整個管理層,那才真的不可收拾。即使是聶東遠,如果面對管理層的總辭職,也得上好一陣子吧。
吃飯的時候舒琴就給獵頭們打了一圈電話,聶宇晟倒吃了不。在重大事件重大力之下,他通常會強迫自己進食,這樣才有力應對。所以醫院食堂的飯菜,哪怕再難吃他也能吃進去。今天晚上舒琴找的是間州菜館子,味道當然是不錯的,可是聶宇晟這時候吃什麼都是味同嚼蠟,即使這樣,他也吃了兩碗米飯。
舒琴衷心地夸他:“不錯,吃飽了好戰斗。”
“別幸災樂禍了。”聶宇晟對說話向來很隨意,沮喪也不瞞著,“明天的新聞還不知道怎麼寫,今天下午管市場和公關的副總,建議我們開記者招待會,我還沒想好開不開。”
“明天的新聞還沒出來呢。”舒琴永遠是樂天派,“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超市里還在賣你們東遠的純凈水,你怕什麼?”
一句話把聶宇晟說得神經質起來,送舒琴回家之后,他跑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去,看到東遠的各種飲料和純凈水仍舊占據了冷柜的半壁江山,這才覺得松了口氣似的。便利店的收銀員倒看了他好幾眼,他有點尷尬,買了幾瓶水才。
司機已經被他打發下班回家了,他想起自己的車還停在醫院里,于是打了個車去醫院。他沒有覺得特別累,就覺得心里特別煩躁。走進醫院的外科大樓,聞到悉的消毒藥水氣味,才仿佛心里漸漸安靜下來。他先去了ICU,看了今天手的那個病人。ICU的主任正好也在,見到他意外:“小聶,這麼晚還過來?”
“看看今天那臺手的病人。”
“噢,你們方主任下班前還來看過,狀況還行,比較穩定。”
聶宇晟從ICU出來,又去了心外的病房。今天除了早上查房,他差不多一天沒去看過孫平,心里著實惦記。病房已經熄燈了,貴賓病房雖然不熄燈,但外間的燈也關掉了,明顯談靜已經睡了。
他怕吵醒談靜和孩子,所以躡手躡腳進去,病房里的睡燈永遠是開著的,孫平睡得很沉,他輕輕拿起一旁的單板夾,看了看護士記下的各項數據。角落里的談靜卻沒睡,聽到靜驚醒過來,見到是他,于是披著服坐起來:“你又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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