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燕飛就上街去割了。
天剛蒙蒙亮,攤兒還沒擺上,燕飛等著賣的推著車過來,趕搭手幫忙把豬掛架子上去。
這次割的不是自家吃的,是串親戚帶的.一般三岔鎮這邊出嫁的姑娘大年初二回娘家,都要帶“禮條”,就是豬肚子上的,夠,帶上兩三肋骨。割長長的一條,一般小的三斤,大的五六斤。這時候串親戚的禮品匱乏得很,大多都是兩包果子兩包糖,配個禮條就了。
果子就是油炸的小指頭的面條,拌上糖,這玩意兒剛出鍋的時候還好吃,放上幾天以后,牙不好的就別想了,和石頭似的。糖就是白糖,用黃紙包上,有時候你家拿給我家,我再送給他家,送上幾次黃紙包破個小口,拎到別人家個空紙盒的也不是沒有。
掛好了豬燕飛開始指指點點:“這個這個,從這割大點,對對。從這也能割一個,我都要,快點……”
割著割著后邊才趕到的人就不滿意了:“小飛子,你到底要幾個啊?再割就沒了!”
燕飛頭都不回:“沒了明天你們來早點,誰讓你們來得晚了!”
有人笑他:“這可都是送丈母娘的,除了老徐家,你買多了也沒地兒送呀?”
燕飛繼續:“這個,對,就得大點,小了多小氣!我高興買,我媳婦兒好,丈母娘家得多送幾個,我見人就送,我村村都有丈母娘。”
村村都有丈母娘是個相聲節目里的詞兒,大多數人都知道,于是眾人哄地一聲就笑了,笑完就苦著個臉,眼睜睜看著燕飛割了幾個大禮條,就差不多把這頭豬能割禮條的地方割完了,剩下的最多也就能分兩個小禮條了。
燕飛拎著禮條想出來,一轉頭,有點不好意思了,徐小燕的老爹也來了,這會兒就在他后站著,怪不得剛才人們起哄得那麼厲害。
老頭兒一張老臉是怎麼看怎麼難看,燕飛沒話找話:“那個,這都讓我買了,要不我先給你拿兩個吧?你也買不到了!”
周圍人突然安靜了一下,人們連都不買了,賣那老板手一哆嗦,刀差點扔出去,然后一陣哄笑,更有人一個勁兒的起哄:“老徐,婿上門了,給你就拿著吧!”
燕飛看著老頭兒臉都開始黑了,也知道自己話說錯了,扭頭對著周圍人喊:“喊什麼喊,你們家舍得割這麼大禮條嗎?小爺這婿咋了?就是錢多。”
說完一扭頭,對著賣老板道:“這個也給我稱了,不用分了,分倆太小,丟不起那人!明天的我還來買,今個兒先預定了。等晚上殺豬我就去你家等著去……”
一頭豬就那麼十幾對肋骨,剩下的這四肋骨是最小的,原本燕飛是看不上的才不要,現在被人一起哄,也要買了。
過年時候幾乎家家都要買禮條,一般一家也就只去丈母娘家才買一個,這一頭豬至夠分個五六家的,燕飛這一下子就把人得罪了,周圍人就開始聲討他。
只不過聲討太過無力,三岔鎮派出所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本地的,燕飛打牛賊那事兒慢慢就傳了出來,知道的也不敢太過得罪他,怕這人萬一真犯傻打人,誰也吃不消。。
燕飛聽耳不聞,賣的也沒法,誰讓燕飛站在最前面呢!那邊正磨磨蹭蹭地稱著,有人就趕換了口氣:“小飛,你買這麼多吃也吃不完,剩這個就算了吧!大過年的,老嬸家里今年自己種了點菠菜,一會兒給你送去點。”
雖說現在大家談不上富裕,可現在已經一年比一年好了,算起來都不知道好多倍了。過年買的錢有,可殺的豬就那麼多,誰家要是真買不到禮條,基本這年就提前過完了。
關鍵這小子真黑,誰也不知道,他晚上會不會真去等著人家殺豬,萬一他要去了,到時候還是麻煩。畢竟誰也不想去鄉下打聽哪村有殺豬的,更不想到最后幾家合伙買頭豬,吃吃到放臭。
習慣如此,就算你提上十斤,也比不上這不到五斤的禮條,所以無論如何,在這樣的況下,該忍忍的話就忍忍吧,這會兒忍忍總比回家媳婦鬧好。
那邊徐小燕老爹已經黑著個臉走了,又有人說好話,燕飛也就不要了,拎著東西大搖大擺就出來了,這下可沒人起哄了。眾人的目那是羨慕嫉妒恨啊,這年頭能當敗家子的,大家上在罵,心里都特麼羨慕的想砍人了——自己家那條件想當敗家子都當不了。
剛一到家,徐小燕翹著小就進來了,看原本潔白凈的眉頭擰了一團,燕飛嘿嘿一笑,趕拿一個禮條出來:“給,趕拿你家去,不然你還得挨罵。”
徐小燕臉一紅,半晌沒說話,最后嘆了口氣接過禮條,不吭聲就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再過來,唉聲嘆氣的,直到燕飛掀開鍋,出里面大半鍋的“炒蛋”,這才好了一點。
要不說徐老頭人緣不好呢!自家在外面點氣,回去就灑兒上,居然還真能厚著臉皮要人家一小孩兒的禮條。也難怪現在小鎮一有了商場他們家生意就徹底沒了,現在大家日子都好過了,鎮上那麼多家小店,該紅火的照樣紅火,就他家說沒生意就沒生意了。
燕飛炒這麼多“蛋”還是準備剁餃子餡兒的,只有的不夠吃,吃多了也膩味兒。
一邊剁著餃子餡兒,燕飛還得聽著門外。
果然過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燕飛舅舅林秀清的喊話聲,這不是派出所的那個舅舅,是親舅舅一家都來趕集了。
舅舅來送的是豆腐和豆巾,還有些白菜蘿卜,東西放下就帶著全家老去趕集買東西了。
豆巾是指做豆腐的時候,豆漿過濾之后在大鍋里面煮,等到煮開之后,灶里面的火弄到很小。等到鍋里的豆漿平靜下來,慢慢地會在最上面產生一層黃的東西,用手著最中間一提,再用個子在下面挑著接一下,就把這層皮提了起來。
然后掛起來晾干,吃的時候水泡開,炒菜吃著特有筋骨。看起來和現在的腐竹差不多,但是味道絕對不同。
這東西做起來是個慢功夫,提的多了豆腐又比較渣渣不好吃,所以慢慢就被市場淘汰了,雖然還有,但是價格比貴多了。
再一會兒,又來了個最近才有的人家,就是燕飛幫忙找回牛的那家人。
這家人姓關,說起來和燕飛的班主任老師關玥還是一個村的,知道蘿卜白菜一般家里都不會缺,帶來的就是蓮菜,還有條。
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不親戚,包括蔥呀蒜呀,也都是自家種什麼就送什麼,燕飛就不客氣地收了。基本上每年都是如此了,過年的時候年前互相送點自家有的東西。你要是不收,那就是正兒八經不懂事兒了,人家又不是求你辦事什麼的,正常的往來而已。
沒多大一會兒過年的東西都齊了,最多也就是再買點海帶瓜子糖塊之類的。
現在正是人們日漸富裕,有點小錢沒東西可買的時候,翻來覆去就那幾樣,誰也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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